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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厥可汗见妻子脸色苍白,便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关切的问道。
公主,信中说了些什么,为何如此神色
她微微闭目,神情萧瑟,许久才叹息一声。一为父母,二为手足,这让人情何以堪。可事已至此,她又怎改天命。
可汗接过书信,终于明白妻子的痛处,可他也有着自己的思量,不论成败,此次北周情势,定会迎来剧变。
时年,尉迟迥总领十四州兵马十万浩浩荡荡杀向邺城,各地纷纷响应,起兵造反。同时,尉迟迥又北皆突厥,南连陈朝,加以司马消难和王谦的举势,一时间又是天下动荡。
此时的公主,每日都守着突厥这边探来的军情,又差人前往长安,打听父亲安危。
可三月后,斥候终是带来了噩耗,尉迟迥兵败自尽,司马消难逃亡陈朝,王谦亦被活捉,自己的弟弟十四现今下落不明,部下只带回了他的坐骑追云驹。
当斥候将追云驹牵到家了她面前的时候,千金公主已是如鲠在喉,直到它附在马鞍之上,看到了弟弟那从不离身的玉佩,带着风干的血渍挂在那里。
她方意识到,十四已经不在了,手捧着玉佩,回想起往昔种种,她终于无法再抑制内心的情绪,失声痛哭。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未等到她痛失手足的心情平静下来,长安又传来了新的噩耗,少帝被杨坚毒死,将大周改为大隋,父亲也因反随而被诛杀九族,皇室宗亲从此皆被覆灭。
闻听这一条消息,她只觉一时天塌地陷,眼前一黑,便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一时间国仇家恨涌上心头,她的内心又怎能平静,自己远嫁突厥,不就是为了大周的兴盛吗?而自己的父母手足不也都是为了大周而惨遭屠戮的吗?
如今大周没了,家人也没了,自己便成了无根的浮萍,远嫁突厥的大周公主,当真成了一个笑话,此时她的心中只有恨,她暗自发誓,一定要诛灭杨氏,诛灭隋朝!
可汗深知爱妻的仇恨,不下一月便整顿兵马,大举进攻刚刚建立的隋朝。
可汗以为妻复仇的名义,挥军南下数次。夫妻齐心,终于在第三年,突厥军整军四十万,势如破竹,一时连下隋朝六城,眼看着离长安越来越近了,公主的心中更是充满波澜,昔日的故都,如今却没有了一个亲人,昔日的大周皇室,也只有她一人尚在了,手中紧紧捏着十四的玉佩,一时间潸然泪下。
可汗将她深深的揽在怀中,眼神中充满了爱惜,此时公主想起平日里夫君对自己的好,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的情深意真。
可事情终究没有朝着预想中发展下去,西部势力阿波和达头两位可汗被杨坚离间临阵倒戈,战局瞬间被逆转了,不但失去了唾手可得的胜利,而且大军也沦陷在敌军和叛军夹击之中。
公主又怎会不知此时夫君的处境,我为国仇家恨而鼓动可汗起兵,而可汗却为我陷入绝境。
这种情势之下,公主已经看到此次不但报仇无望,还有可能牵连可汗动摇地位。自己已经失去了家人,而如今只有可汗可以依靠了,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夫君在此溃败。
于是她终于心中泣血的写了一个封求和书,上书隋文帝,并让可汗准备厚礼进贡,以表诚意。
书中略云,吾乃大周公主,但亦闻朝代更迭,实属天意。自宣帝暴政,周国力日衰,百姓水火,民不聊生……今文帝救百姓于危难,开圣况,振古今。天下有德者而居之,隋之兴盛,必然千秋万载。
罪臣之女,愿弃姓宇文,从杨氏,望陛下首肯。望陛下待吾如女,女儿自当报孝大隋……
隋文帝接纳了她的何解,并将重新册封她为大隋的大义公主,因为这样不但可以让大隋和突厥化干戈为玉帛,还以缓解大周旧臣与自己的对立,何乐而不为。
看到大义二字,前朝公主却更为自嘲了,不但不能报仇,反而又不得不认贼作父,彻底失了大周风度,毁了名节,好一个大义公主,大义灭国,大义灭亲!
自此,她心中除了亡国家恨,又填了一道耻辱,对大隋的恨意更加浓烈。但他终于还是想通,就算突厥灭了大隋,这天下也还是突厥的,想要恢复大周,就必须要有大周皇室后裔。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派人多加探访,终于在一荒郊野岭之处寻到了一个敢自称是周朝皇室的年轻人,而这个人正是当年她误以为去世的弟弟十四。
姐弟相认,抱头痛哭,也就在此刻,她决定要为弟弟复国,她用尽心力,在沙漠之中建立了一个秘密基地,培养训练了一队精密的部队,部队的每个人都以以克复中原覆灭隋朝为核心,而且甘愿为十四赴死。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不久之后,他的丈夫病死了,按照草原的习俗,她成为了可汗的遗留财产,改嫁给了新的可汗。可又没过多久,新的可汗又去了,她又被当做财产传给了继位的都蓝可汗。
这彻底打乱了他为十四谋划的道路,只能将十四暂时安置身边,在私下里相聚,如今的十四已经颇有男子气概气概,年少英俊,有武功有韬略,他欠缺的只是时机。
时年隋南下灭了周陈,为表示对大义公主的慰问,特意从南方人送来了一张屏风。
见到如此华丽的中原之物,让她不由想到此时十四还在自己这里活着蛮夷的生活,而自己克复中原的日子却是遥遥无期,她有感而发,用文笔在屏风上提了一首诗。
而正因于此,隋文帝在诗文心中发现了端倪,认为大义公主包藏祸心,必须除掉。于是文帝设计废除了大义公主的封号,并暗中勾结突利可汗谋害她。
在突利可汗的虎视眈眈之下,秘密接触十四的事情终于败露,突利便借此放出消息,公主与一个中原小白脸私混,想借都蓝可汗的手除掉二人。
都蓝可汗果然枉听了谣言,坚决认为她与十四私通,但公主又怎能说出自己弟弟的真实身份,宁可不去解释,背上这污名,也要豁出性命,让十四逃离突厥,不被杨氏的人发现。
可最终她还是倒在了血泊之中,用刀刺向她的正是癫狂发疯的都蓝可汗。
在她闭上双眼之前,她的手中依旧紧紧握着那颗玉佩,带着血渍的玉佩。远嫁千里,国破家亡,寻回旧亲,密谋复国,几次改嫁,魂断他乡,这边是明明所看到的这一世的全部记忆。
这一世她放不下,她没有看到隋的覆灭,他没有手刃仇人,更没有光复中原,但其实这都不重要。
他最想的是回到长安,牵着十四的手,坐在母亲旁边,吃着点心,听着父亲抚琴。
或是生在平常百姓人家,和十四一起去放牛……
她还放不下,十四一个人在世上会不会孤单,不要在为了大周而去拼命了,做一个平常人也许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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