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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我确实从小便能看见鬼魂，但说出来之后，大人们从来不信，只道是我眼花。
而我因自身阴气过重，在出生之前便害死了我的母亲，直至她下葬之时，人们才从棺材中听到我的哭声，然后拆开棺材，把我抱了出来。
说来也巧，那处下葬之地竟然是一处**，而在地下更深处原本就有着一座坟墓，我正是借助于吸收这两种巧合下积攒的阴气，才得以在封墓之前破开母亲的肚子，来到人间。
所以，我在被抱起的那一刻便有了深处坟墓中人的部分记忆，能直接开口说话。
也因此，人们视我为不详之物，包括我的父亲！
后来，偶然一次摔倒，我发现自己体内流出的血竟是青色的，再一抬头，发现有多个鬼魂又惊又喜的站在远处看着我。
自此我便知道了，他们喜欢我的血，我也因此有了玩伴，自然也就懂了你们交流的语言！”
陈海说到此处，脸上略显凄然，试想谁不愿意做一个正常人呢！
但很快，他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狰狞之色。
“确实，五岁那年我本该陨灭掉的！想来也算我命不该绝，竟碰上父亲被人杀死了。
我看到了他的魂魄，知道他是如何死掉的，那一刻我虚弱至极，鬼使神差的就把他的魂魄吞掉了。
那之后，我好了许多，但没过多久我又变得虚弱了起来，于是我又吞下了一只鬼魂。
后来，我干脆让鬼魂钻进我的身体里，等他们吃饱了，我再把他们吞掉，就是此法，让我的生命延续至今！”
“所以，是刘振奎杀死的你父亲吧！”狄公云试探着问道。
陈海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说了起来。
“那一天，我在他的尸首旁看到了他的魂魄，他指了指李叔，让我找机会为他报仇。
那时我就知道了，他根本不是鲨鱼咬死的，而是因为两人所得分配不均，在海上吵了起来，被李叔用船桨拍中脑袋拍死的，然后才被丢进水中让鲨鱼咬了一通！”
狄公云点了点头说道：“看了当时的案宗，我本就疑惑，鲨鱼伤人多是四肢，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咬到一个熟悉水性的人的头，除非他当时就已经不会挣扎了。”
“不过你既然有着控制鬼的能力，为何要等到现在才动手呢？”狄公云继续问道。
陈海笑着说道：“虽然死了父亲，但李叔一家将我抱了回去，对我呵护备至，即使后来李叔有了女儿，他们夫妻对我的关爱也丝毫未减，那才是家的温暖，我喜欢这种感觉。
但我天生阴体，常有鬼魂伴身，害的他妻女二人病患不断，于是我主动躲到了船上，哪怕如此，李叔也每日必来看望，此种真情实意，自然是作不出假的。
因此，父亲的事倒被我放到一边了。”
“但你还是动手了！”狄公云跟着说道。
“不是我想动手，而是不得不动手！
虽然养鬼吞噬延长了我存活的气数，但这也是有弊端的，鬼魂中的怨念在我体内积攒，使得我心神常常难以自主，杀掉李叔的念头便滋生了出来。
这种怨念越来越重，我知道，不破掉这一心魔我必死无疑！但体内的鬼魂可不愿意我死去！
所以，杀人之事虽经我手，但多半不是我的真心实意，而是被控制下所为。”
这一点狄公云是相信的，那从海中捞起的盛鬼铜器，似乎正是因为外来控制能力不足才特意使用的，否则以陈海自己的阴气之体，装再多魂魄也是无甚大碍的。
“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是落得了如此地步呢？我看即使我什么都不做，你也活不了几日了。”
陈海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知道吗，有些事，完成之后就没了牵挂与执念，反而会让人失去活下去的希望！
我一生以鬼为亲，现在已泯灭了大部分人性，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所以早就无意再活下去了。那日沉入海中后我清醒了过来，本想一了百了溺死的，但无奈还是被救了上来。
好在上次你来过之后，我体内的鬼魂似已知存活无日，开始疯狂吞噬我的血肉，倒是让你成全了我！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放过他们，包括那个女鬼，他们是无辜的，只是被我利用了而已！”
听了陈海的话，狄公云眉头一皱，令牌中的鬼魂他自然不会放纵，陈海也会被他妥善处理。
但狄公云的心中却因为听完陈海的讲述，生出了一种难以排遣的郁闷，若一切为真，陈海自然也是因果循环中的受害者。
“沾了人血的鬼会失去底线，为祸人间，即使你视之如亲，我也没有任何理由答应你。你今日既能将一切告知于我，想来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但有一件事不知你有没有想过，如何给李家母女一个交代？”
陈海沉吟着说道：“这个已然没了必要吧，鬼神之说自然就是交代。”
“我说的不完全是这个，而是你对李家人的交代！她们可也把你当作了亲人，你想就这样一声不吭的离开吗？”
听完狄公云的话，陈海陷入了沉思，人孰无情，即使今日如此，他也记得起陈夫人对其关爱的点点滴滴。
“万事讲究个圆满，你自己决定吧！至于李振奎的死因，我会将鬼魂的影响淡化。”
说完，狄公云转身离开了。
在人间又等了三日，狄公云再次拜访了李府，未等狄公云谈及此案，李夫人等却直接提出了希望他不要再追查此事，让亡灵安息，而其他死者的赔偿问题李家会妥善处理。
听此，狄公云面露不甘，但表示尊重李家的意愿，会将沉船一案当作是意外事故进行结案。
虽然不知道陈海用了何种手段，做了什么事情，但李家对此事的释然，无疑代表着这段因果的结束。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狄公云向郡守张步凡汇报了相关情况，而张步凡也乐于见到此案快速了结，毕竟郡治之下一直人心惶惶可不是一件好事。
韩姓文士也没有询问什么，只是按照正常程序将案情始末录入到了案牍库中。
此间事了，狄公云就要返回阴司了。
但陈海现在如何，他还需去确定一下。
傍晚，天降大雨，狄公云撑着油纸伞倏然前行。
城西破庙，陈海死相安然。
见到狄公云进来，陈海的魂魄脱然离体。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狄公云凝视问道。
“一切都很圆满，我这一生从未像现在一样轻松自在过，如果要再说一句，我只想谢谢你，让我痛快说出了所有，可以安然离开了。”陈海静静说道。
“好吧，我马上也要离开了，你在此等待黑白无常即可，或许以后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狄公云挥手说道。
“他们不会有大碍吧？”陈海指了指自己胸脯问道。
狄公云从怀中掏出黑木令牌，答道：“只是无法留在人间而已，若无亏心，当可轮回，再世为人也是大有希望的。”
说完，狄公云脚步不停，离开了。
看着狄公云的背影，陈海喃喃道：“我可不想再走这么一遭了，太累太累！”
路上，雨势渐大，忽然天上银光一闪，狄公云抬头看去，只听“喀嚓”一声巨响的同时，雷电旁边一朵银色小花慢慢变黑，似尘埃一样从天空中坠落了下来。
狄公云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了去。
而之后，天空中电闪雷鸣的同时，鬼魂的哀嚎声也时有传出。
当然，这声音除了苟存人间的鬼魂们之外，只有狄公云能听得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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