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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前尘事,俱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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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快去吧!免得又落人口实。”徐夫人自是知道魏国公的处境,此时也不作他想,能无过,便是平安了。

    又交代了几句,魏国公徐达便匆匆启程,往宫里去了。

    徐夫人满目慈祥,望着王景,上瞧瞧,下看看,眼泪止不住滚滚落下,叹道:“十年了!想当初,你还是个少不经事的毛头小伙子,现如今,十年过去了——璟儿,你长大了,这十年来,你到底怎么过来的?”

    王景挨着徐夫人而坐,见徐夫人关心问起,思绪翻飞,复又想起前尘往事,道:“当年我才十四五岁,家父与徐伯父,常伯父当时都还健在,而今,多少人都已不在了。日光荏苒,纵是想留,又怎能留的住呢?”

    洪武二年,天下稍安,却仍有不少前朝势力残存,朱元璋恐怕夜长梦多,便命常遇春带兵北伐中原,谁料想常遇春竟在军中暴病不起,未能撑得几日,便在军中故去;朝堂之上,自由王景——刘璟之父刘基各方调和,帝位新登,自由诸多天下大事尚未谋定;刘基自太祖皇帝朱元璋起红巾之事起,便追随左右,对朱元璋耳提面命,进献良策;开国之初,朱元璋大封功臣,追绞前朝余孽之余,猜忌之心骤起,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却是他的帝位。

    有了猜忌之心,又有小人之言,德庆候廖永忠,淮安侯华云龙,等等等等,诸多忠良便是在那时候,被朱元璋以各种缘由赐死。魏国公徐达、宣国公李善长、诚意伯刘基,屡次进言劝阻,朱元璋非但不听,只道是为了加固皇权,以保大明江山。一气之下,诚意伯辞官还乡,让人诧异的是,朱元璋竟丝毫不做挽留,直接恩准。

    任凭徐、李等朝臣百般规劝,诚意伯刘基却已经是心灰意冷,写了一封书信,请魏国公徐达代为转交给朱元璋。信曰:“天命所归,大明当立,于朝纲初立百废待兴之时,圣上须简明律法,修养圣德,以仁厚之心予万民,并辅以德善之举,君臣一心,可佑我朝永命万年。”朱元璋看了,却说刘基是说他没有仁厚之心、德善之举,是以对刘基起恨。

    “我虽家父回到地方,虽说是心灰意冷,但家父每日相卜盘算,终还是放心不下这天下百姓。”王景之言,颇感无奈。

    “你们走后,朝中大小官员颇多兴高采烈者,多有人说——瞧!那嫉恶如仇者到底不得圣心。气的你徐伯父咬牙切齿。”徐夫人道。

    “父亲说,虽然已然辞归,但皇上恨心必不会减,待有机会,仍要加罪于他。”王景常常一叹,替父亲感慨不已。

    “听你徐伯父说,你们走后第二年,皇上在大殿之上,自说是有人上书奏报,说你父亲已无官职,却仍然吃着俸禄,命人去寻你父亲查证。”

    王景点点头,道:“父亲说,那只是皇上给自己想了一个理由罢了!待查办之人到了,父亲自是明白皇上是何用意,无奈,父亲将我托付给他一位朋友那里,他自己随那官吏返朝请罪,谁知道,却被皇上禁足而不得出了。”

    郁结之下,诚意伯刘基大病一场,皇上听说了,便派了太医前来问诊,以示关心;又派丞相胡惟庸前去安抚。谁知道,朱元璋派去的太医被皇上下了密旨,要他在给刘基开的药上做了手脚。后来,病不见好,诚意伯刘基想清楚原委,便又上书告知皇上,说御医开的药非但不见好转,身体却每况日下。刘基已然知道是皇上指示对他做了什么,如此做法,不过是告诉朱元璋,你做的事,我知道。朱元璋却只是将那御医诛杀,并无半点后悔之心。不久,诚意伯刘基便病死在京师。

    “之后,皇上怕你有什么作为,便下旨想把你拘禁在这京城,却为何没有寻到你?”徐夫人又问。

    “其实父亲早已料到这许多事情,并且早早的做了安排。父亲那位朋友姓宋名文山,年轻时是走江湖的,与父亲颇有交集,年轻时曾因父亲的相卜之才免逃一死。”王景答道。

    那宋文山颇有才学武艺,事发之前,宋文山应邀前来将王景接走,开始传他武艺。自此,刘璟避世不出,更名为王景。

    “你总算是有人照顾就好,你母亲去世的早,你父亲又那般遭遇,每每想起你,我这心口就疼!”说着,徐夫人竟有伤心落泪。

    “伯母,我这不是很好吗?师父虽然严苛,但却对我处处耳提面命,教我为人处世。而今,璟儿自不会像以前那般骄纵无章了。对了,辉祖哥哥呢?怎地没有见他?”王景道。

    徐夫人稍稍拭泪,道:“你伯父嫌他吃苦不多,早早的就送到军中历练去了。而今,在永昌候蓝玉帐下。”

    “我虽与辉祖哥哥同年,却没他成熟稳重,这么多年不曾见过他,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当年那个跟在他后面摇旗呐喊的小毛头了。”说到这,王景一笑。

    徐夫人也是一笑:“辉祖也常常惦记你,只是身在军中,你又不能公然出现,却也只能在家里说说。”又道:“你今番回来,可是你父亲的安排?”王景点点头,道:“父亲与我辞归之后,常常占卜相星,算出胡丞相今日必遭大难,却并未告知我胡丞相什么结局,只让到时来此,稍稍助手。”

    “你徐伯父今番进宫,也是为了此事。怕是皇上准备下什么决心了——也不知你伯父如何应对。”

    “启奏陛下,魏国公徐达觐见!正在御书房外候旨。”“快宣!”

    魏国公徐达步将进来,向朱元璋失礼,正欲跪下,朱元璋立时过去阻住,道:“你还做什么虚礼来着?快来坐下!来人,看茶!”

    “君是君,臣是臣,此乃规矩,臣要面君,自是要行礼拜见。”说着,硬是跪伏地上,向朱元璋叩了一叩。朱元璋哈哈一笑,道:“快起来吧!你这人,仍是那般脾气!”魏国公徐达谢了恩,却道:“皇上所言极是,只不过,天下之大,变改性情之人众多,自然也该有人无法变改才是。”朱元璋一滞,只道:“快来坐下,朕有要事相商!”“臣遵旨。”

    二人坐定,朱元璋道:“前日军情奏报,西南前朝余孽破有异动,朕想发兵平之,以除后患,邀你来,便是想听听你的意思,看派谁前去合适。”

    魏国公徐达听朱元璋先问起国事,不好推诿,早年久经战场,对军情之事自是破位上心,细细一想,道:“西南之处,云南之境,破多山峦水障,总是我朝兵将勇猛,亦不可冒进——依老臣之见,可遣傅友德为统帅,蓝玉、沐英辅之,分兵多路,沿途城池关隘,各个击破。”朱元璋闻听,道:“你所言正合我意,如此,朕便下旨,不日便发兵征讨西南!”魏国公点点头,不再多言。

    朱元璋又道:“胡惟庸的案子,你可曾知晓?”魏国公徐达只道:“略有所闻。”

    “你可有什么见解?”魏国公看了朱元璋一眼,道:“皇上,臣久不理朝事,是以未曾多想。还请皇上见谅!”

    朱元璋佯装不悦,道:“你这人,我唤你来,便是要与你商量,你怎地这般躲闪?且速说来朕听!”魏国公一想,反问道:“难道皇上尚未决定如何处置?”朱元璋一楞,却说:“尚未谋定。你虽久不在朝,可你也曾任相国之职,你的意见,我还是要听听的!”

    魏国公徐达一笑,又问道:“不知皇上心中打算如何处置?可有偏重?”朱元璋道:“昨夜,经刑部审问,已有数人供罪交代,言胡惟庸谋逆弑君早有预谋。”魏国公徐达闻听,面色一沉,道:“刑部如何审讯?可曾用刑逼供?又是何人供罪?可曾屈打成招?”朱元璋不悦之色溢于言表,站了起来,冷声道:“魏国公以为如何?”

    徐达跟着站起,却道:“前日,臣妻入宫拜见皇后娘娘,听皇后娘娘说皇上近些时日时常惊梦,皇后准备到寺庙为皇上焚香祷告,祈愿皇上能龙体常健,江山万年。”徐达顿了顿,又道:“不知皇上因何惊梦?梦中可有故交?”朱元璋一回身,冷冷的看着魏国公徐达,徐达也不躲闪,径直与朱元璋对视。

    朱元璋又转身,沉声道:“朝政繁多,不堪所累,故而惊梦!梦中亦未有故交!”

    魏国公徐达看着朱元璋的背影,顿觉皇上距他越发遥远,忽然,只见魏国公徐达一步跨出,将一手扣在朱元璋肩头。朱元璋猛然一惊,立时色变,只是看着徐达,那眼神,恐惧,不安,还有些阴狠。额头冷汗立显。周围太监见状,顿时慌乱,不知作何。

    魏国公徐达深深看着朱元璋,心意复杂,手上虽在使力,口中却是轻轻地唤了一声:“重八大哥!”

    朱元璋瞬间呆立,心中兀自盘算着有多少年不曾有人喊他“重八大哥”了?当年又是谁常常唤起这个称谓?

    魏国公徐达也慢慢将手松开,朱元璋顺势呆坐在椅子上,仍是对视。

    朱元璋嘴唇微张,似是想说什么,却见魏国公徐达冲着朱元璋一跪,道:“吾皇万岁!臣——告退!”只是这一声“吾皇”,这一声“臣”,此时听来,却是那般的刺耳,甚至扎心。

    行至御书房门口,魏国公徐达又站住不动,轻轻的说了句“君已是君,臣已是臣”便大步离开了。

    太祖皇帝朱元璋此时被众太监扶坐好,却听朱元璋口中喃喃重复着魏国公徐达方才那一句“君已是君,臣已是臣——”

    不知过了多久,朱元璋收摄心神,面色阴沉的走到御案之前,提起御笔,在纸上重重的写下一个字——杀!

    杀人杀己杀心——又有谁不曾起杀念?又有谁能控制住那凌厉冰冷的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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