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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秦山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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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伤好了?”齐凤语一伸右手重重拍在赵凡肩膀。她五指纤细,指甲上也是刺眼的火红。

    赵凡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力道,他暗暗皱眉。

    这位师姐力气一向不小,向来没轻没重。

    赵凡低头不语,他不愿与齐凤语多说这些事情。

    齐凤语性格火辣仗义,最看不得身边人受到欺辱。

    “嗯,小家伙长大了,有心事也不跟姐姐说了。”齐凤语抓住赵凡的脑袋,一把搂在怀里。

    一股剧烈却好闻的奇怪香气涌入赵凡鼻中。赵凡整张脸贴在了齐凤语的胸口上。

    这种事情时常发生,赵凡早有准备,但是这种亲密的接触还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齐凤语提起赵凡的耳朵,见到赵凡脸色发红,不禁打趣:“哎哟,小男孩真的长大了,以前你可是拼命找机会往姐姐怀里钻,现在还会脸红。尝到女人的好处,知道女人味了?该不是嫌弃姐姐了?”

    “没有!”赵凡赶忙竖起右手赌誓一般喊着:“不管沧海桑田,师姐变成什么模样,赵凡绝不会有半点嫌弃之心,只是师姐你芳心有主,赵凡不敢逾越半步!”

    “放屁!”齐凤语一巴掌把赵凡拍在一边,赵凡小心翼翼伺候着。

    赵凡向来全凭己心行事,问心无愧便足矣,所以五岳宗之内,几乎没人能够让他产生半点敬畏之心,唯眼前之人让他诚惶诚恐。

    “白落呢?”齐凤语看了一眼那堆紫竹,发现那头白驴已经不见踪影。

    “听闻师姐上山,它早就仓皇逃跑了,师姐你上来是为了一头驴吗?”赵凡明知故问。

    “确实是为了一头驴,不过不是这头驴,那头呆驴呢?”齐凤语意有所指,声音又提了几分。

    藏在桌子下面,只露出个屁股的年轻掌门捂着耳朵瑟瑟发抖。

    “离世隐那头呆驴呢?”齐凤语一提右手,猎猎红袍飘扬。

    赵凡抬头晦涩地看向中间的那栋木屋。

    齐凤语冷哼一声,双脚离地而起,如红尘谪仙人一般划向木屋。

    赵凡呆立当场,这是化灵境界对于灵力运用的极致。半年以前,他也可如此御灵而行,可惜今时今日,他也只能望而兴叹。

    “师姐,这一招只能用一次,下一次你上山之时,师父必然有所感应,提早离去。”赵凡突然想到,慌忙提醒。

    自齐凤语对离世隐表露心迹之后,十年间,这位年轻掌门人一直避而不见,不管齐凤语运用何种神通摸上秦山,离世隐总能先知先觉,事先逃离。

    这一次赵凡无奈出此下策,规避天机,借齐凤语之威,要离世隐说出解决他筋脉尽断之法。

    恐怕这一次以后,离世隐必然会想到应对之法。

    “这一次你姐姐我足够搞定这头呆驴!”齐凤语声音爽朗,一掌打开木门,冲入房中。

    赵凡一直想不明白,这位生性洒脱一向不拘小节的师姐为何会对自己的呆痴师父念念不忘。

    “师弟,我要去那片紫竹林寻找根治筋脉的方法,你在这里待着,一会儿师姐若是与师父大打出手,你一定要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不准牵扯其中,明白吗?”

    赵凡百般嘱咐,也不知道李月巴听没听懂,他只知道不停点着头。

    秦山之后,十亩紫竹林。

    赵凡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双目深远,看着这一片紫海一样的存在。

    紫竹之前有野花异草,参天高木。但紫竹林之中,再无半点异族植物。

    他立于紫竹林前,颔首低眉。

    他从不知自己父母是谁,也不知自己身世。

    在他小时曾问过自己的师父。

    可那位一向迷迷糊糊似乎隔离红尘之外的师父只说因缘际会,总有真相大白之时。

    彼时起赵凡不再问自己一片迷茫身世。

    常人所说跪天跪地跪父母,在他这里也只是一个笑话一样。

    这一生,赵凡从未跪过。

    每逢宗门盛世,一片弟子跪拜掌门宗主,跪拜五岳宗历代先贤之时,总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傲然而立。

    他无父无母,是一个被人遗弃,受到诅咒的遗孤。

    他不需要感恩天地,亦不需要叩谢师门。

    他的一切皆是自己拼命修习而来,从未乞求过任何一人。

    今日,他站在这里,望着身前一片紫竹林,彷徨而挣扎。

    紫竹之上,成群候鸟叽喳,与赵凡相隔不过十步,却不惧生。

    它们时而挥动短翅,来回跳跃,不解地看着这个突然来此的青衣少年。

    赵凡握住双拳,再一次低头看向脚下。

    他身形渐矮,双腿弯曲,牟足了浑身的力量,终于跪在一片草丛之中,比之他经历过的一切修行艰险还要用力。

    这一刻,他放弃了自己十八年坚持的规矩与原则。

    这一跪,相比筋脉尽断成为一个修行废人,相比被无数门人嘲笑讥讽,更显悲凉落寞。

    赵凡双膝落地,面容悲戚,双目泛红。

    周围似有狂风拂过,草木瑟瑟,紫竹林之中惊起一片候鸟远飞。

    原本宁静的紫竹发出吱呀怪声,让人心悸。

    赵凡双手扶地,虔诚向前叩首。

    “晚辈秦山赵凡,请前辈指点迷津!”

    整个紫竹林之中回荡着他略带哽咽的洪亮声音。

    紫竹林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候鸟远飞,没了半点声响。

    他抬起头,虔诚地重复刚刚的动作,一扣触地。

    “晚辈秦山赵凡,请前辈指点迷津!”

    整片紫竹林依旧如老僧入定一般,不见回音。

    从不曾轻言放弃的赵凡再一次抬起头。

    他双臂伸直,整个身体重重伏在地上,五体投地。

    “晚辈秦山赵凡,请前辈指点迷津!”

    整整半天,日落西山,那些被惊扰的候鸟又飞了回来。

    它们看着执着的赵凡,终于确定他没有什么恶意,又叽喳着嬉闹起来。

    赵凡面色疲惫,身体微颤。但一双眼睛依旧明亮执着。

    站在远处的李月巴手里提着饭篓,焦急地几次想要冲过去,却三番四次返回了远点。

    他能够看到赵凡,近在咫尺,却无法冲破这层不可见的屏障。

    李月巴颓丧地坐在地上,不停拍着自己的脸。

    “废物就是废物,傻子就是傻子。你真没用。不如死了算了。”李月巴咧着大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骂着自己。

    “晚辈……”赵凡硬提着嘶哑的声音,继续叩首。

    山间一道淡漠声音传来,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你为何而来?”

    赵凡猛地抬起头,却无法搜寻声音方位。

    他慌忙双手抱拳,心中欢喜。

    “晚辈因心急修炼,误入歧途,导致筋脉尽断,晚辈想请前辈指点,能够再入修炼一途。期冀有朝一日可以窥探大道!”

    他慌忙四处张望,不见任何人踪迹,而那道飘渺声音也像是一个幻觉一般,不再回复。

    赵凡心中失望,不过他重新提起精神,再一次跪拜在地。

    半夜子时,李月巴气恼地拽着眼前的树枝,他挽起的衣袖上,清晰可见一道道树枝剐蹭的伤口,肥大的衣服上面沾满水汽。

    赵凡脸色惨白,几乎瘫软在那里。

    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要到了极限。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

    嗓子早已干涩难忍,几乎发不出多少声音。

    他跪拜在地,不停重复着那句话。

    近在咫尺的李月巴一开始还能听见他的喊声,可是现在他只能听到师兄发出的苦涩低吼。

    “师兄,你看看我,我给你带吃的来了!”李月巴提着竹楼,用力喊着,可是赵凡似乎根本听不到。

    “师兄,我们回去了,我们回去了,你不要跪了!我带你回去!”李月巴疯狂地喊着,不停往里面冲,想要把赵凡扶起来,身边树枝如有灵一般,从天而降,快速狠辣地抽打在他身上。

    李月巴身上又添几道伤口,他惨叫着退了回去。

    “你究竟为何而来?”

    月上天中之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赵凡嘴唇干裂,几乎难以发出声音。

    他张着嘴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

    “为我秦山传承,为我五岳宗能够扬名灵界而来……请前辈指点迷津……”

    “哦。”那道飘渺声音应了一声,再次消失不见。

    赵凡费尽心力挺着身体立了起来,再次跪拜在地上。

    李月巴流着鼻涕眼泪坐在外面,看着前方受尽苦难的赵凡。

    “师兄,你说男人不跪天,不跪地,只跪恩情。我不是男人,我就是个傻子,你让我去跪,你让我去跪。你不能跪啊。”

    “我给你跪,我求求你,别再折磨我师兄了,我给你跪,我给你磕头。”李月巴突然灵光闪现,他跪在那颗树前,不停拜着,脑门凶狠地撞在地面上,很快便鲜血直流。

    赵凡眼见那道声音重新归于虚无。

    他抬头看向当空皓月,伸手向前,他的手掌早已被碎石磨烂。

    早已经破损不堪的嗓子无法发出清晰的声音,可是这一刻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恐怖的声音自他口中传出。

    “我赵凡今日不为天地,不为父母,不为五岳宗门,更不为自己。”

    “我只为那个养我育我的窝囊废能够得成大道,走出秦山!”

    赵凡挥舞着拳头,眼中血泪溢出。

    “我只为那个把我看的比他性命还要重的蠢货!”

    “我只为那个为了我不惜给人下跪,受尽凌辱的愚蠢师弟不再跪于人前!”

    赵凡的吼声瞬间传遍整个山间,成片候鸟起于竹林之中,飞向天空。

    早已潜伏的山间野兽蓦然而起,山野四周一声声惊恐的兽吼回应着赵凡心悸的嘶吼声。

    天空之上,一片乌云遮住皓月,阵阵响雷惊起。

    五岳宗之巅,一位高大中年人立于庭院之中,仰望星空。

    “皓月当空,群星退避,为何秦山之上会有阴云遮月,炸雷阵阵?难道秦山又有大劫?”

    “老爹,我回来了!”

    齐凤语声音洪亮,却带着些难言的没落。

    她大大咧咧叉着腿骑着一头白驴,趁着月光,深更半夜赶回了住处。

    这位五岳之尊,名号响彻整个灵界的东境修士见到此时的齐凤语,顿时大惊失色。

    “你……你……”齐慈见到女儿这身行头,身形急转,几乎瞬间到了她身边。

    齐慈见到齐凤语胯下白落垂头丧气吐着舌头,一把将齐凤语拽了下来。

    “你混账啊,怪不得秦山之上如此异象,你竟然把神兽白落当成赶脚毛驴骑出来了?”一向对自己女儿溺爱成性的齐慈此时再无半点温蔼。

    “怎么了嘛,是离世隐自己同意的,你问白落,是不是这样的?”

    白落人性化的闷哼了一声,眼中充满怨念。

    “你看看,是离世隐那个混球同意的!”

    “你住嘴!”齐慈满脸愠怒,对这个无法无天的女儿没半点办法。这白落虽然外表与家驴无异,但它的长辈在三百年前曾跟随初代宗主扬名灵界,是五岳宗的护宗神兽。

    岂能随便被人骑跨?

    “你给我回去面壁思过,一月不准踏出家门!”

    齐凤语哼了一声,一巴掌拍在白落的脑门上,气的齐慈浑身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