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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泉镇毗邻藏雾林,地处云州。镇子不算很大,但总有着附近少见的繁荣景象。当然,与中原的大城镇没有比较性,但云州本就在南方偏远之地,而井泉镇又在云州的南端,因此这景象也不失为一副奇观。
大夏国境内,点和堂遍布各地,凡是人气足一些的县镇,则必有一家点和堂。原先云州是没有的,但青泽灭国后,大夏的国舅爷便将原先青泽的各州也纳入了自家点和堂的势力范围。短短几年便让分堂在每个大城里驻扎了个遍——当年的青泽只有青州与启都加起来才共有三家点和堂。
点和堂制药卖药,堂里也总有些郎中坐堂医人。
点和堂不承认自家是个医馆,他们总说我们是制药堂。小地方若是没有成建制的医馆,点和堂便担起了治病救人的活计,但那些大城譬如新都譬如郡首,点和堂会将前来求医的病人赶到其他医馆里去,只留下来问药的人。
越是有底蕴的地方越是有着传承下来的规矩,但是井泉镇的点和堂不一样。
井泉镇从当年一个贫穷破落的小村庄发展成如今的中枢站,也不过短短八年时间。很多从藏雾林来的珍稀货物在此交易,于是这里也吸引了大量的商人与在刀尖上舔血的猎手。
但底蕴毕竟不足,那些靠时间积累的东西也只能靠时间积累。于是井泉镇的点和堂便是镇上最大的药堂兼镇上唯一的医馆。
周铭轶摇着扇子美滋滋地坐在大堂里看着人来人往,这可都是他的生意,他的银子。他每天都觉得自己是这么英明,而且每天都更加英明了一些。
当年朱六爷招婿的时候,他英明地把握住了这个机会,这是他发迹的开端。周铭轶摇着扇子晃着脑袋又一次陷入了自己英明的回忆里,那时他是一个落魄的书生,她是一个大家闺房里养大的小姐,郎才女貌,噢不,是郎貌女才,总之二人是天造地合的一对儿,自己略施小计,便让那小姐芳心暗许,非嫁不可啊。成亲后朱家又委以重任,把自己派到了此地来掌管大局,于是井泉镇的点和堂便蒸蒸日上了起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这六年来堂里总也离不开自己……哼!愚蠢的下人们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以至于不能回家看望一下娇妻,但大丈夫要有所做为怎能时时顾家啊,更何况……更何况小杏仙和小桃红如此地疼人……叫我怎么舍得离开片刻呢!
啊哈!哈哈哈哈哈!
后院门口处一个老者无奈地看着大堂一隅斜倚在太师椅上的堂主。这个傻子整天就这么美滋滋地坐着无所事事,偶尔起身扰乱一下属下的正事,给大家添些乱找点存在感。唉,六爷说年后就要将自己调回新都了,但再多给他擦一次屁股可都得减寿!老者接着又拍拍自己的胸口: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还得多活两年呢!
老者正是这家点和堂的副堂主之一,或者说是此堂实际的堂主,张研经。
张研经年逾古稀,乃是朱六爷儿时的书童,年少时陪六爷上过树掏过鸟,成年后替六爷背过锅挨过罚,壮年时又陪六爷南闯北荡经历过风风雨雨,是六爷最最心腹之人。
六爷念及他年事已高,不忍他再替自己四处走动,可张研经不会这么闲着,他从不服老,当然也不认为自己老了,非要六爷给他安排个差事,清闲的不干。
正巧六爷心疼自己的女儿嫁了这么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要打发周铭轶去偏远的南边,于是张研经便自告奋勇地前去主持大局了。
名义上铭轶是堂主,实际上堂内各种事物都是张研经操办的,他几乎一辈子都在打点点和堂相关的生意,井泉镇一个弹丸之地,对于他来说也是杀鸡牛刀了。
但现在张研经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他当年的决定,但他半辈子的招牌可不能砸,自己主动接下的差事怎么能自己推掉!要不是拉不下这张老脸,他早就一走了之,拍拍屁股回新都去了。
好在六爷明白他的难处,召他年后回总堂。不然,嘿嘿,再结实的老骨头也得给那个所谓的“堂主”气散架了!
老者摇了摇头,暗自叹了口气,便转身监督堂里的伙计研磨药粉去了。
“堂主大人!您今天的气色怎么又好了几分啊!看那柄雀羽扇都配不上您的光彩呀!”
门外突然闯进了一个青年,只见他小步跑来,只跑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立定在周铭轶的跟前时明明看似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却不忘每次见到他时必道的一句奉承。
也许这正是这个青年能一直深受周铭轶宠信的关键。
“啊哈!哈哈哈哈哈!瞎了你的狗眼!这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雀羽!”周铭轶举起扇子在青年眼前摇了摇,拉长了声调,“这可是翠——乌——孔——雀——翎!”
“翠……翠什么孔雀?小的孤陋寡闻,只听说过孔雀,可不知道什么翠……”
“啊哈!哈哈哈哈哈!持祥啊持祥,你知道我本堂主最喜欢你哪一点吗?就是你的这份质朴和诚实啊!”周铭轶突然打断了点头哈腰的青年,一脸赞赏地看着他,“好好干,时候到了,本堂主自会提拔你。”
“是是是,其实小的不需要堂主提拔,只要能够天天陪在堂主左右,就能在堂主的耳濡目染下学到不少东西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青年见周铭轶半天不提起正事,只好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对他道:“堂主,新都来的邸报,您要不要拆开看一下呢。”
“都讲了些什么啊,你念吧!”周铭轶懒洋洋地半瘫在太师椅上,手中握着的那把翠乌孔雀翎羽扇放于胸前,眼睛微微眯上了,竖着耳朵听。
“禀告堂主大人,和上个月差不多,都只是一些奏章和……”谄媚的青年一边拆信封上面的封泥,一边说道。
“混帐东西!你给我提前拆开偷偷看了?谁叫你先看的!”周铭轶突然瞪开了双目,须眉皆竖,怒斥道。
“冤枉啊!堂主大人明鉴!这些消息都是驿差透露出来的啊!小人是万万不敢随便拆大人您的信啊!”于是青年随着周铭轶话音的落尾儿诚惶诚恐地跪下,扶住他的膝盖喊冤,好似排练的一般和鸣。
那厢后院里被这番动静打搅的老者又回过身来,转到后院门口那儿一脸鄙夷地看着装模作样的主仆俩,心中狂叹:又来!
这边青年也也很难像第一次一样把眼泪挤出来了,他努力把五官皱在了一起作惶恐冤屈悲痛不已状,暗中却把周铭轶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周铭轶浑然不觉其他人的怒怨,只悠然陶醉在自己的威势之中,心道:或许……这便是天生的王霸之气吧!于是他伸手,宽厚地拍拍青年的肩膀:“持祥,不必多意,本堂主知道你的忠心。”
堂内来来往往的人也见到了这一幕,有些人对他们演戏般的做作百思不得其解,有些常客便会对他们小声解释一番这是每月中旬必唱的一出大戏。于是看客们恍然大悟,看向此间堂主的眼神中也多出了一份鄙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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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雾林方向上走出了一个身影,这身影衣衫褴褛,须发杂乱,步履维艰。他一步一顿地向着井泉镇移去,踉跄的步伐让人感觉他随时都能倒下。
镇口一个眼尖的挑夫看到了,“呸”的一声吐出了自己嘴里叼着的草,“这不是那谁嘛!那个……嗯……谁来着,是孙大的义弟!”这挑夫转头又推醒了身旁的伙计:“哎,李四醒醒!别睡了!快去通知孙二,说他们家的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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