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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睡半醒间，公鸡“咯咯咯”的打鸣声刺破了夜的安宁，已是寅卯时分。
辰云睁开双眼，坐起身子，穿上了破布鞋，背上床头的破包裹，推开屋门。
窗外稀稀落落的星光依然遥挂在天际，月色也还半明，辰云走到水缸前洗了一把脸，轻步走到堂屋东厢房，抬手敲了敲门环，半晌没人应答。
辰云默然走向院子后门，抬起门栓，正要拉开后门时，身后却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转头一看，只见柳掌柜的披着外套，趿拉着鞋追了过来。
看着走到面前的柳掌柜，辰云微微一笑，道：“掌柜的，我走了。”
柳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塞到辰云手里，开口道：“辰云，你婶子还没醒，就不来送你了，这几十文钱你拿着，路上买些吃的，没事——也回来看看！”
“——好”
拉开后门，一股凉风铺面而来，辰云跨出门槛，没走出几步，听到身后的大门已经重新关上，落下了门栓。
辰云脚下一顿，抬头看了看稍稍发白的天际，大步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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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东罗城的路是一条大路，极为宽阔，可供两辆马车并驾而不显拥堵，路两旁绿树成荫，辰云一步步沿着路边树荫向北走去，几丈宽的路面，由于来往矿车的碾压显得有些坑坑洼洼。
“运石镇”地处密林镇和东罗城之间，来往两地的商队和脚客多会在此地歇息，走了两个时辰，辰云又渴又饿，依然看不到“运石镇”的影子，心中不免焦急。
辰云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他可不想夜晚被关在东罗城外，做了野狼腹中的食物。
一刻钟后，两排高低错路的小木屋，以大路为中轴线，横向一字排开，“运石镇”终于到了。
各色健壮的汉子，各色马匹，各色的伤人，使这小小的镇子极为拥挤。
辰云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找了沿街的一家饼子铺，向老板讨了几碗凉水，就着一文一个的面饼，狼吞虎咽起来。
坐在街边，路人马匹扬起的黄色灰土沸沸扬扬，辰云却浑然不觉，心里的凄苦无助，使得辰云与这嘈杂的市井仿佛处在两个世界。
当辰云到达东罗城西门时，十丈高的城墙已经沉浸在昏暗的晚霞里，起伏的脊背，犹如一只趴伏在地的野兽。
起伏的城墙垛口和巡逻的士兵也只能看清轮廓，城门还没有关闭，辰云匆匆走进了东罗城的拱形大门。
两个守城的士兵正拄着长矛斜靠在厚重的城门边闲聊，看到辰云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几眼，走上前来，其中一个尖下巴的士兵手中长矛一横，枪尖泛着寒光，挡住了辰云去路。
这士兵两眼一眯，傲然道：“哪儿来的乞丐？没交路引就像入城？懂不懂规矩？“
辰云听到这话，不禁一愣，“路引？”
辰云记得上次和柳掌柜的几个人搭伙来的时候只是盘查，哪有“路引”一说。
虽然有些疑惑，辰云还是客气的回答道：“这位大哥，我是来这城里投奔亲戚的，有书信一封。”
说着解开包袱，拿出了包裹里的信，士兵拿了信封瞟了两眼，淡淡的道：“那也不行！进城，总得留下点什么吧？”说完脸上一副奸笑。
辰云心中微怒，忍着不快，从怀里掏出十几文钱，笑道：“大哥，小可家境实在拮据，没什么盘缠，就剩下这几文钱，就给两位大哥当个酒钱吧！”
“嗯，还懂点儿规矩，不过就凭几文钱就想打发我们，你当军爷我是耍大戏的啊”
话声未落，上前一只手揪住辰云的衣领，另一只手夺下辰云的包裹扔到地上，向辰云怀中掏去，将辰云怀中剩下的十几文钱悉数掏光。
辰云怒气升腾，猛地抬头，冷冷的盯着这个士兵。
“看什么看，还不快滚！”
看到辰云眼色冰寒阴冷，这守城的士兵心里不禁有些发毛，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放开了揪着辰云衣领的手掌，扔回几个铜板，铜板砸到辰云身上。
“好了，好了，穷小子，快走吧！别闹事儿了，一会儿可就关城门了，走吧，走吧。”另一个士兵连忙打着圆场。
辰云弯腰拾起地上散开的破布包袱，跌落地上的铜板，辰云没有看上一眼，直起身来，向城中走去，背对着晚霞，一条长长的影子从脚下伸向前方。
****
城，是大城，夜色渐浓，城里的大街弄巷依旧灯火通明，街上行人如织。
拿着信，辰云一路问，一路走，东来居在西河街上，知道的人并不多，幸亏遇到了一个老者，给辰云指明了路途。
走过几条街巷，又经过几次问询，辰云终于来到了“东来居”。
辰云看着面前的铺面，半晌一动不动，小小的铺面，不足丈许宽窄，铺子里除了两个大酒缸，一个板凳，别无他物。
凳子上坐着一个蓄着八字须的马脸瘦子，这瘦子微眯着小眼睛，摇头晃脑，哼着小调儿。
门前横着的长木桌上摆着六个黑瓷陶罐，盖着红布酒封。
铺子门头钉着一块三尺长，一尺宽的木板，木板上蒙着一块儿破布，写着:“东来居”三个大字。
看到这里，辰云的心早凉了大半截，掏出刘老板交给他的那封信，忐忑的走向前去。
马脸男子见有人来，脸上一喜，飞快的打量了几眼来人，继而喜色全无，当目光最终停留在辰云露着两个脚趾的破布鞋上时，更是一副嫌恶的样子。
辰云打起精神，客气的说道:“请问您是张周，张掌柜的？”
马脸上的小眼睛一张，好奇的道:“是啊，我就是，什么事儿？”
“我是迷林镇醉仙居的伙计，叫辰云，听婶子说这里缺人手，让我过来帮忙，这是柳掌柜写给您的信。”
“什么？？缺人手？？这他娘是谁。。。。。”憋红了的马脸硬生生把后半句憋回了肚子里，一把夺过辰云手里的信，打开上下扫了几眼。
张周看完信，吹着八字须，瞪着小眼睛，将信甩给辰云，气呼呼的对辰云嚷道:“回去告诉你婶子，这事儿她是跟我提过，可老子也没答应，老子自己还养活不过来呢，快给我滚！！滚的远远的！”
看着张周的马脸涨成了酱紫色，辰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本来还报有一丝幻想，现在碎的连渣儿也不剩。
转身离开，辰云没有留下自寻烦恼，张周的叫骂声从身后传来，旁边的几家商户纷纷向辰云投来异样的目光，有的不屑，有的同情。
夜色浓郁如墨，起风了，卷起地面的灰土和落叶，辰云就这么走着，没有方向，街边的灯火犹如闪烁的星光，遥不可及。
路上的行人突然加快了步子，叫嚷着:“快要下雨了，快回家了！——”
一个孤独的身影在穿梭的人群中显得那样孤寂，落寞。
“家——”，两道清亮的泪水从辰云眼角滚落。
辰云脑海一片空白，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日子，一个撕裂心肺的呐喊在灵魂深处咆哮:“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
暴雨如瀑，街道两旁的屋檐下雨挂成帘，街上只有一个身影，一个孤苦无依的身影。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顺着他的衣角，顺着他的裤腿儿汩汩的流着。
他的双眼一片猩红，呼吸渐渐急促，喃喃地说着什么，乌云压顶，整个夜的黑似乎已经凝聚在这身影上，一声霹雳撕开天幕，这身影骤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天！
这俊美的脸庞是那样苍白，血红的眸子似乎要喷出红焰，额头竟诡异的浮出一道细线，忽明忽暗。
“咔嚓！”
又一道霹雳划破天际，这身影浑身剧震，血红的双眸中间突然凝聚出两个黑点！
这身影仰天长啸，声动九天，雨势为之一滞！
“啊——”
万千闪电同时轰鸣，天地亮如白昼！
“这是怎么了？是雷神发怒了吗？孩儿他娘，快出来看哪！！我的天！！”
闪电轰鸣，耀眼刺目，犹如万龙出海般啸聚夜空！
“天有异象，这是要有大灾降临吗？上天保佑东罗啊！”一个老者颤巍巍的走出书房，忧虑的看着惨白如昼的天空。
万千刺目的闪电在天空游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道闪电瞬间劈落，指向东罗城某处。
辰云僵直的站立在暴雨之中，突然，一道闪电瞬间扑来，辰云额头的黑线眨眼消失不见，一朵灰白的火苗突然绽放，那闪电正是扑向这朵火苗！
很快，夜幕恢复了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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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罗城东十万里外，罗河宗，通天塔顶层的一间密室内，一个须发皆白，眉长过膝的老者突然睁开双目，精光四射，空间凭空泛起一阵波纹，一个沙哑的声音悠悠响起:“万雷惊天，罗天之变！”
东罗城西九万里外，修罗宗，地下万丈，一间殷红的石窟内，地面翻腾着血水，一副骨骼不知坐化了多少年，却突然咯咯抬起了头，看向东罗城方向，颌骨微微张开，一个老妪的声音飘出石窟：“雷动九霄——，红罗！”
瞬息间，在这具骷髅面前，一团红雾凭空出现，涌动翻腾片刻，渐渐凝聚成一个少女的虚影。
少女对着骷髅盈盈一拜，朱唇轻启，脆声道：“师尊，您有什么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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