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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林村,距京师百余里,有户七十三。
当年沈父殉国,沈母为讨要抚恤银子本想在此地暂住些时日,却怎想这一待就是整整十四年。
在这十四年里,沈母含辛茹苦将沈尘慢慢养大,而当年自己夫君用性命换来的八百两抚恤银子至今却连一分钱都没见着。
如今沈尘已经长大成人,眉清目秀,体格匀称,而且从小便从村里的老兵身上学得了一身过硬的本事。
本来对于沈尘来说年满十八岁入京续职,是继承父亲遗志的一件大喜事。
要是做了官不光母亲能够享福,就连整个村子也能得到庇护。
可此时此刻在沈尘家中摆下的几桌送行酒,气氛却显得十分凝重。
二婶:“大嫂,依我看呀,还是别让你家宝贝儿子去了,如今这世道不太平万一出去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咋办?”
说话的这位妇人,穿着一件快洗掉色的大花袄子,村里人都叫她二婶是个从岭南前来寻亲的女人。
六指叔:“住嘴,妇人之见!大丈夫生于乱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你看别人小山子多有出息,这才去京城当兵一年就当上了十夫长。”
接话的这位叫六指叔,是个被剁去双腿和四指的老兵,由于当年作战勇猛现在可每月断断续续享受着朝廷二十斤的杂粮五谷,在村中颇有些威望。
沈母:“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去还是不去我儿心中早已做好打算,赶紧喝酒吃菜。”
见二婶和六指叔争论不休,沈母赶紧搭话圆场,她本就是蜀中大户人家的女儿,夫君又是四品将军,故沈母一出声其他人就都闭上了嘴。
而方才六指叔口中所提到的小山子,正是和沈尘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
小山子本名李山比沈尘要大两岁,父亲也是战死的老兵,李山的母亲七年前病故后,沈母见他可怜便将其收养。
前些年李山成人之后就去京城参了军,前几天他还来书信报喜说自己当上了十夫长,并且还为沈尘打听到四品将军后裔入京续职至少是个六品官。
而就是这个消息瞬间将整个山村彻底点燃,那些平日里和沈家老死不相往来的乡亲,现在又都纷纷和沈家攀上了亲戚。
送行酒结束,沈尘搀扶着母亲来到父亲坟前上香作别。
大雪纷飞,将沈尘父亲的坟墓深深掩埋,堂堂大明朝的四品明威将军就这样被草草掩埋于此,甚至连一块像样的墓碑也没有。
自从沈尘懂事以后就想不明白,一生忠君报国的父亲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再怎么说父亲生前也是正五品的守备,但战死后连尸骨都未曾被带回,只能在这异乡荒野立一座破落的衣冠冢,而自己的母亲也因此无颜回蜀地娘家。
祭祀完毕,众人都来到村口为沈尘送行。
一袋干粮,几件换洗衣裳,还有二两七钱的散碎银两,这就是沈尘现在的全部家当。
当然其中最宝贵的便是悬挂在沈尘腰间的那把雁翎刀,这把雁翎刀为朝廷赏赐,以精钢锤炼而成是为上品。
但在当年却险些被某个无良官员中饱私囊,待沈母费劲千辛万苦讨要回来时,原本刻在刀身上的名字已被无耻之徒抹去。
大雪间歇,勉强可以分辨出脚下的路,可空气还是那般刺骨的寒冷,冻得人的耳鼻几乎快失去知觉。
沈尘:“娘,二婶六叔你们都快些回屋去吧,天冷可别冻坏了。”
“二婶,我走以后,我娘就拜托你和乡亲们多加照应了。”
沈尘说完,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里,对着二婶和众乡亲连磕了几个响头。
二婶:“傻孩子,这还用你交代吗?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倒是你自己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我家傻丫头可还在家等你呢。”
二婶说完,捂着嘴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女儿秋叶。
秋叶闻此,已经羞得面红耳赤,她双颊绯红,眉目清纯,十五六岁的年纪却早已生得十分水灵动人。
此刻她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正轻轻拉拽着她娘亲的衣角咬着嘴唇喃喃细语道。
“娘,你尽胡说,人……人家不理你了。”
沈尘听她二婶这样一说,也不好意思的红了半边脸,她和秋叶本就是青梅竹马的恋人,若不是自己要进京续职以他俩现在的年纪可能早已经结婚生子。
未再做太多耽搁,沈尘转过头紧握住腰间的雁翎刀,此刻在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此去,匡扶社稷!”
二十多里的山路,沈尘一步也没回头,这些原本蜿蜒曲折的山路,沈尘只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走到尽头。
时至晌午,行至官道,大雪虽说暂时停歇,但此时的气温依然十分泠冽,从沈尘额头上流下的汗水,迅速化作烟雾缥缈散去。
脚下的这条官道,宽三丈有余,修得宽敞大气,能够通四海经天地,能上青天亦能下地狱。
和宽阔的官道相比,道路旁零零散散矗立着的驿站却显得十分落寞。
自从崇祯帝十多年前下旨废弃驿站制度以后,这项旨意便直接导致十余万驿卒丢掉饭碗,而其中最令人讽刺的便是,现在大明朝最为强劲的敌人正是当年一名丢掉饭碗的驿卒李自成。
一路上,沈尘接连路过好几个大镇或者村庄,但没有一个不是死气沉沉。
原本存在着的酒楼或者商铺也早已人去楼空,一路上能够见到的行人,绝大多数是些老弱病残。
冬日的夜来得急促,就当天边最后几抹光亮快要被黑夜掩盖时,沈尘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支浩浩荡荡的行进队伍。
前方的队伍行进速度颇为缓慢,沈尘很容易就赶了上来,走进后沈尘发现,这队人马约莫有六七十来人。
这行人十人为列,衣衫破烂,肩上都扛着一根又长又粗的竹竿,其双手都被牢牢捆绑其上,像是穿在一起的蚂蚱。
由于夜色笼罩,故看不清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乍一看显得有些瘆人。
而在队伍左右两侧,每隔三五丈便有两名手持兵器的朝廷官军在急声催促。
沈尘见此,立即加快脚步准备赶超这支队伍,可等他从队伍旁边快步经过时,原本埋着头的人群都齐刷刷抬起头,朝着沈尘这边看来。
几十双麻木空洞的眼睛,同时注视着沈尘的一举一动,这让沈尘感到非常不自在。
这一幕无疑也引起了两侧官兵的注意,就当沈尘刚走到队伍前列时,一个粗犷的声音便喝止住了他。
“站住,什么人?”
这说话的汉子语气十分狂妄,正是这支押送队伍十夫长。
沈尘闻此,并不想徒生事端,便止步转身如实相告道。
“云山枫林村人士,进京办些私事。”
十夫长:“私事?既是私事为何摸黑赶路还腰悬利刃?依我看你必是闯贼的细作!”
“来人啊,给我拿下!”
十夫长一声令下,容不得沈尘做多解释,几个威猛的带甲士兵便高举着手中的兵器朝着沈尘猛扑而来。
沈尘见此,已知事情不妙,对方官军此刻眼神中所透露出的暴虐,分明是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于是乎,沈尘赶紧拔出雁翎刀以做抵挡,不敢有丝毫怠慢。
几个回合激斗下来,双方都没有伤亡,但对方的五六个官军已被累得气喘吁吁。
而反观沈尘,此时站在场中依旧步伐沉稳呼吸均匀,这还得归功于村里的老兵多年来对他的悉心调教。
为首的十夫长见状不禁气急败坏,他一声令下原本站在一旁的其余官军也都纷纷加入战斗。
以一敌十,沈尘见此阵势已有些慌乱。
对方毕竟是朝廷官军,若自己果真出手必定有所伤亡,届时到了衙门就算自己占理也很难逃脱击杀朝廷官军的罪名。
但若不全力以赴,今天必定无法全身而退,丢掉性命事小,可若被胡乱扣上一顶反贼细作的帽子,自己必定无法和死去的父亲以及村里人交代。
沈尘内心纠结不已,而他身后那五六十名被捆在竹竿上的人们,在此刻眼中却泛起了一丝对生的渴望。
“兄弟们,都反了吧!和他们这群狗日的拼了!”
沈尘和场中对峙的十余名官军,都被这突然沸腾起来的声势所镇住。
不过还来不及等那些官军做多反应,那五六十名原本被捆住双手的壮丁,此刻如同潮水般同时朝着那十余名官军蜂拥而来,紧接着便用血肉之躯迎着那十余名官军的刀枪,硬生生扑了上去。
不消沈尘出手,不等沈尘想明白,眼前的这一切就已经很快结束。
场中,十余名官军全部毙命!
而杀死他们的这些壮丁却个个手无寸铁,他们双手被捆,是硬生生用肢体把这十余名官军给活活踩死或压死地。
沈尘目瞪口呆,半柱香之前这群人还犹如活死人一般颓废,而半柱香之后他们却爆发了出惊人的战斗力,一口气便干掉了十余名训练有素的朝廷官军。
那些被串在竹竿最前面的人,绝大部分已经在刚才那场争斗中死去。
他们死相凄惨,大多数身首异处,只是至死他们的双手依旧牢牢捆在那根竹竿之上。
而那些侥幸存活的人们,经过休整,此时正纷纷站起身来,朝着沈尘走来。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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