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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屁的面！”杨挺坐起身来，说：“你跟‘两百斤’大叔都有一个毛病，聊天聊着聊着就跑题了。本来说的是任叔叔有没有两万斤的事，讲着讲着就不知道扯哪里去了。”
任无敌无言以对。
“你说，这世上，除了任叔叔，还有谁算得上是百人敌？”
任无敌道：“这个问题，‘两百斤’大叔倒是跟我聊过。他说，当世之中，有两万斤、百人敌者，除我父亲之外，江东向玉可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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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西秦王都西阳城南郊。
自西秦一统六国之后，为限制和防范六国旧贵族势力，除却杀戮，更多的贵族豪强被强制迁徙至西阳城，方便监视和控制，据传约有十二万户。
南楚旧相黄高攀家中，一位不速之客不请自来，令黄高攀大为惊讶，而令他的幼子黄星却惊喜万分。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客人一来，便火急火燎地要借用下茅房撒尿。
来者约摸二十四五岁，剑眉豹眼，黑面虬髯，身高八尺有余，魁梧伟岸。若与其对视，更可发现其异于常人之处：目生重瞳！
未等虬髯客自报家门，黄高攀便已然猜出其身份。当下乱世，冒险潜入楚国旧相家中者，必定是南楚旧人，欲问亡秦之策。与之容貌相吻合，而又有此胆量孤身犯险者，唯有江东豪杰向玉是也！
黄高攀佩服向玉的胆色与身手，但事关身家性命，他不得不小心从事，甚至都没有敢在堂屋接待，匆匆带向玉进到卧室之中。
一点灯火如豆，宾主相互寒暄两句，跪坐榻上。主人不问来意，客人似乎也找不到何时的机会提起，一时之间，沉默无言。
倒是兴奋无比的黄星先打破了沉闷的场面。黄星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喜好勇武，崇拜英雄的年纪。
“向大哥，我老早就听父亲提起过你，他说你自小志存高远，能文能武，力能扛鼎，才气过人，乃当世之豪杰，一直要我把你当榜样呢！”
向玉尴尬地瞧了黄高攀一眼，后者微笑不语。
“那是丞相大人谬赞了，小星贤弟。为兄从小学文不成，习武不就，哪里称得上能文能武！”
向玉此言却也不是自谦。少年时，叔叔向凉教他读书，没学多久，他就不学了。而后向凉又教他学剑，没过多久，又不学了。向凉因此特别生气。但向玉自有他的道理，他对叔叔说：“读书识字只能记住个人名，学剑只能和一个人对敌，要学就学万人敌！”向凉于是又开始教他学习兵法，向玉非常高兴，但也只是学了个大概，便不肯深加研究了。
黄高攀摇了摇头，道：“汝年少时，虽从文习武研习兵法皆浅尝辄止，但却天资过人，拥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纵是恣意挥霍浪费，却也是令常人终其一生，也难望其项背啊！”
向玉大汗不已，未曾想能得到丞相如此之高的评价。
黄星甚是崇拜，问：“向大哥，我和伙伴们聊起你的时候他们也很佩服你呢，大家都说你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以单骑破万军呢！”
向玉哭笑不得，“贤弟休听他们胡说。哪有那么夸张的事！一个人可以打得过一万士卒，那各国还穷尽国力养那么多军队干什么？直接培养几十上百个高手不就好了，不用花那么多钱粮，却又抵得上百万大军！”
“哦！”黄星有点失望，旋即又有点不甘心地问道：“那向大哥，你究竟可以打多少个？”
“额……几十上百个普通士兵还是能打的赢吧。”
“那也已经很厉害了呀！”黄星又兴奋起来，“我一直做梦都想成为这样的英雄好汉！向大哥，你能不能教我学剑？”
向玉一时有点为难，但又不好伤了少年的心，只好含含糊糊地回答：“有机会的话，我会带本内功秘籍给你。”
“向大哥，我是想学剑，干嘛要带内功秘籍给我？”黄星不解地问。
“贤弟，这你就不懂了。”向玉笑呵呵地说，“要成为百人敌，只学剑术是不成的。”
“那是为何？”
“怎么说呢？”向玉想了想，“其实人与人之间的技击格斗，与攻城守城之道类似。为兄就以城池代替人，给你解释一下吧。”
“贤弟，一座城池，若有敌来攻，则需守城。守城需要有什么？”
黄星不假思索：“需要人！士兵！”
“没错。那假如来敌有百人，而守城方只有十人或者更少，哪方胜算更大？”
“自然是攻城方了。”
“那便是了。”向玉笑道，“若把人比作一座城池，那内力就是城中可以作战的人数。一个没练过内功的人，城中只有一人之力；而练过内功的，则可能会有十人甚至百人之力！所以呢？”
“所以要想成为百人敌，内功是必须要学的！”黄星说。“那我就只学内功心法好了。”
向玉失笑摇头：“那可不行，只学内功，不学剑术拳术，也是白搭。”
“那又是为什么？”
向玉四下看了看，身为亡国之臣，黄高攀所受待遇虽不算差，却无法与往昔相提并论。住处并不很大，书房只能是奢望，所以卧室也兼带了藏书之责。
他向黄高攀告了个罪，得到其首肯之后，便拿了几卷藏书过来，摆成一个方形，以作城池。
“贤弟，现有城池一座，假若守城者百人，攻城方亦有百人。单看人数，旗鼓相当，胜负各半。”
黄星点头称是。
“战况一：倘若攻城方趁夜突袭，而守方毫无防备，皆在睡梦之中。此战孰胜孰败？”
“攻方！”
“战况二：城有东西南北四门，守城方分兵四处防守，每处二十五人，而攻城方集全军之力猛攻一门，结局如何？”
“应是攻方获胜。”
“战况三：攻方内部不和，五十人攻城而五十人袖手旁观，守城方倾全力迎击，结果？”
“这个，守方胜算更大些吧？”
向玉点点头，道：“攻城守城之道，兵力多寡为其一，用兵之法为其二，二者缺一不可。贤弟可明白？”
黄星若有所思，答道：“我明白了。大哥的意思是：徒有勇力，不懂技击招式，只是莽夫；而只求技巧，不修内力，也不过是花拳绣腿，是也不是？”
向玉笑道：“贤弟懂得举一反三，甚是不错！我之比喻正是如此。想那号称‘百人敌’的西秦大将任乐山，便是内外兼修之人。内功深厚，可瞬间集中爆发强大力量，同时又深谙以强攻弱、避实击虚等攻守之道，才有如此盛名。”
一旁默默观察许久的黄高攀微笑着捋了捋胡须，道：“阿星，天已不早了，先回房歇息去吧。我与你向大哥还有事要谈。”
黄星应了声是，带着一腔兴奋之情，起身告退。
“你这‘以城代人’之法，倒是有趣，通俗易懂。”待到黄星离开，黄高攀起身，一边收拾方才向玉摆做城池的书卷，一边说道。
向玉连忙帮忙，“丞相过誉了！”
黄高攀笑了笑，转过身来：“说罢，深夜冒险来这，找我这糟老头子有什么事？有话直说即可，老夫也会‘以诚待人’！”
向玉神情肃然，拱手作揖：“丞相大人慧眼如炬，小子确有困惑之事，深夜来访，但求丞相指点迷津。”
“但说无妨！”
向玉称谢。
原来，自陈升、吴光二人揭竿反秦之后，天下豪杰并起，战火四燃。向玉也乘此机会同其叔向凉起兵，一时之间，攻城略地，无往不利。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前，陈升自立为王，兵败被杀，消息传来，向凉军中大震，人心各异。
向凉与向玉明白其中关窍所在，那就是，为何而反。
自立为王么？喊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陈升便是如此，但毕竟出身布衣，不能令天下人信服，兵败身死。
前车之鉴，自不可取。
若不自立为王，是该如何自处？
这正是困扰向凉叔侄二人的症结所在，也是军心不稳的首要因素。
正因如此，向玉虽勇武过人，每战必胜，但麾下士卒，却越打越少。
“老夫略懂观人之术。看你面相，应是不甘久居人下吧？”黄高攀淡淡地说。
向玉默不吭声。
老丞相的眼光很毒辣。想当初西秦一世巡游江东之时，向凉带向玉一起观看，向玉看了一阵，忽然冒出了一句话：“彼可取而代之！”
向凉被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他的嘴，低声训斥：“你疯了吗？不要胡说，想被满门抄斩吗？！”
说虽然是这么说，但向凉自此便明白，自己的这个侄子不一般。
黄高攀沉吟道：“你虽精通兵法，但无法聚众更多，正如你方才所说，技击之术娴熟而内力不足。所需者，内功心法也。”
“是！”向玉说。“请丞相教我！”
“虽心存称王之志，但若无大义，必不能久远！”
“请教丞相：何为大义？”
黄高攀转身盯着他，目光灼灼：“寻我南楚先王后人，立之为王，举复楚之旗，是为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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