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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颅城议事大厅内。
任乐山眉头深锁,抚须沉思。
廖阔见状,已知其意,便代其对堂下跪伏的信使道:“你主所托之事,将军大人已经知晓,你且退下吧!”
信使行五体投地之礼:“将军大人,望夷宫中,众目睽睽之下,阉贼赵镐居然颠倒黑白,欺上瞒下,祸乱朝纲!陛下为其蒙蔽,朝中诸臣莫不畏惧,长此以往,恐社稷危矣!吾主恳请大人切莫坐视不理,早入西阳,共商锄奸大计!”
任乐山坐直身躯,神色肃然:“汝且退下,吾自有主张。”
信使起身告退。
“军师,叫夜炎过来一趟……对了,顺便把无敌他们也叫过来吧。”
当老铁找到任无敌他们,告知将军要其前往议事大厅时,两人尚在消化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内所经历的事件,甫一清醒,膀胱的压力立即传来,提示任无敌:他需要尽快找茅厕解决此事。
然而当他苦着脸问老铁茅房在哪的时候,老铁表示爱莫能助:“公子,将军大人命我带两位即刻前往,不得有误。军令如山,还请公子见谅!”
任无敌瞠目结舌,却也无能为力,只好带着满肚子的牢骚与尿液,跟着老铁蹒跚而行。相较之下,已经吓尿过的杨挺就显得轻松的很。
“没胆怂货!”任无敌暗骂了一句,却有种羡慕。
大厅门口,他又见到了那神秘的面具黑衣人,只是急迫的生理需求令他无暇他顾,只想赶紧见过父亲,速速告退,找个地方痛快发泄出来。
议事厅占地不大,却也不算小。尽管两侧皆燃有几个火把用以照明,光线仍略嫌暗,令人深感幽静肃穆。
“父亲/叔叔,军师!”
任乐山未做回应,军师廖阔含笑颔首。
面具人随后行礼:“夜炎见过将军、军师大人!”
这是任杨二人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声音倒并未似他本人那般会让人产生奇怪的感觉,听起来就是一个和他们年龄相差无几的年轻人。
“不必多礼。”任乐山说,“本将军叫你来,只是想同你了解一些事情。”
夜炎欠了欠身:“请大人垂询。”
“月余之前,望夷宫之事,可否详细道来?”
“将军若是想听,”夜炎语气平淡地说,“在下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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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月前,西秦皇都西阳城,五灵原,望夷宫。
西秦皇帝陛下,西秦二世胡海正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左顾右盼。
“丞相怎的还没来?朕等得无聊死了!”
便在此时,通报太监尖细的嗓门响起。
“丞相大人到~”
朝堂之上,原先三三两两聚成几堆,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不亦乐乎的朝臣们,须臾之间,鸦雀无声。
入朝的有两人,其中一人五短身材,大腹便便,面白无须,便是丞相赵镐了——似乎也没有长胡子的太监。
而另一人,第一眼看上去,没人知道他有没有长胡子,因为他的脸被一张恐怖的面具遮住了。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免礼!”二世好奇地瞧着赵镐身旁伫立着不吭声的面具人,问道:“丞相所带者何人?”
赵镐起身,环顾下四周,白净的脸皮组织起一丝笑意:“陛下,诸位同僚,请允许我给诸位介绍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此人是我故友之子。”他顿了一下,转过身子面对着面具人,伸出手来,缓缓揭开了他的面具。
朝堂之上,上至皇帝,下至文臣武将,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或惊讶,或恐惧,不一而足。
二世圆睁着双眼,身躯拼命地后仰,若非后面有椅背拦着,他或许会躺下去。他伸出抖得像射完箭矢后的弓弦一般的手指,指着夜炎,“骷……骷……骷髅!”
赵镐惊讶地道:“陛下何出此言?这夜炎是微臣故友之子,陛下为何说他是骷髅?”
二世同样惊讶地盯着赵镐:“丞相怎么开这样的玩笑,明明是一具白骨,怎么说是人呢?”
“陛下,这明明就是人啊!”
二世犹豫起来,自己看到的明明是一具白骨,为何丞相偏偏坚持说是人呢?难道是自己看错了?疑惑之下,他转向朝臣,试图寻求和他看到同样画面的人:“诸位爱卿,你们看,这位……是人,还是白骨?”
群臣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然而一时之间,却无一人作答。
赵镐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发问:“诸位,你们说,这是人呢,还是白骨呢?”
片刻后,一人出列,二世定睛一看,乃郎中令赵承。
“陛下,微臣所见,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是的,陛下,臣看他也不过就是个寻常人。”这次发话的是卫尉李贤。
紧接着,廷尉杨卓、太仆宋智等人纷纷出声附和。
“臣也是!”“微臣亦如此!”
诸臣中,御史大夫吴煜眉头紧锁,先看了下赵镐,又望了望二世,最后扫了扫率先附和“是人”说法的群臣,张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随后却又闭上了嘴巴。
欲言又止。
“诸位大人的眼神是不是有点问题?”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众人循声看去,发言的乃是御史中丞徐增。“这明明就是一具白骨,所来之处,若非埋骨沙漠,便是半生高原!”
“微臣赞同徐中丞的说法。”侍御史张允也站了出来,“这分明是骷髅,丞相是在开玩笑吧?”
“玩笑?”赵镐冷笑了一下,目光扫过群臣,除却说是人的,说是骨头的,剩下没有发表意见的大臣们大多低下头去,缄默不言。“本相可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啊,这明明就是人嘛!”
眼见众口不一,二世有点慌了。
“诸位爱卿,为何所见不一?莫非是朕冲撞了神灵,才会把人看成白骨?”
赵镐上前道:“陛下此言,微臣也说不准,不如招太卜前来,卜筮一下便知。”
二世对他言听计从:“传太卜觐见!”
少顷,太卜入殿。一番繁琐的仪式之后,卜卦结束。
“太卜,何如?”二世急切问道。
太卜面色沉重:“陛下所言非虚,确是冲撞了神灵。”
“啊?”二世大惊失色,“朕……何处不妥,以致冲撞神灵?如何补救?”
太卜答道:“陛下祭祀时没有斋戒沐浴,故至于此。为今之计……”
赵镐截口道:“陛下需重新斋戒沐浴,以示诚意。”
二世深以为然,急急吩咐:“摆驾,朕要斋戒!”匆匆离去。
待二世离去,群臣也待退朝。尚未走得几步,只听赵镐朗声说道:“诸位请留步,本相有要事相商。”
御史大夫吴煜转过身来:“不知丞相有何要事?”
赵镐笑了一下,牵过他带来的那位引发“是人是骨”争论的客人,“与我这位故人之子有关。”
“他来自西域之南的半生高原,半生原与我们西秦有共同的敌人——埋骨地。这次来我们西秦,是希望能与我们结盟,共击埋骨地。为表诚意,他们会将他们的公主嫁与我西秦勇士;当然,我们西秦也会有一位公主嫁到半生原,以表示我们的诚意。诸位以为如何?”
“丞相大人!”御史中丞徐增站了出来,看着赵镐,面上毫无惧色:“微臣记得丞相说过:这是人,不是白骨!眼下丞相又说此人来自半生高原,呵呵……恕在下愚钝,不过大人所言,是否有点自相矛盾?”
赵镐笑了笑,注视着徐增,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徐中丞,本相不觉得有什么矛盾之处啊!此人来自半生原,但不影响他是一个人的事实!”
徐增针锋相对:“大人所言,此人乃丞相‘故人’之子,这‘故人’,不会是‘已故之人’吧?否则怎么会生下一个骷髅儿子?”
赵镐慢慢靠近徐增,在他身旁踱步转着圈,视线一直停在他面上,良久,方道:“我这‘故人’,是个大活人,就在我西秦境内,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怎么,中丞大人想他死么?”
徐增面皮紫胀,正要继续发话,御史大夫吴昱咳嗽了两声,打了个圆场:“徐中丞想必不是那个意思。无论怎样,活着总比死了好。”他看了赵、徐二人一眼,意味深长地接着说道:“活人,总比死人要强,是不是?”
赵镐冷哼一声,环顾四周:“诸位大人,可有不同意见?”
无人作声。
“看来大家都无异议,既如此,盟约即成!”赵镐满意地点点头:“诸位请便!”说罢,长袖一摆,率先离去。郎中令赵承快步跟上。
抵达丞相府,赵镐的脸色阴沉起来。
“赵承,方才朝会之上,有几人说是白骨,你可记得?”
赵承忙道:“记得很,御史中丞徐增、侍御史张允,除此之外,御史大夫吴大人、监御史孙威、奉常马腾、典客齐彬等,皆缄口不言。”
“哼,吴煜这匹夫,向来与我不对付,不过也算是看得清局势。不过他属下这御史大夫、监御史二人,可就有点不识时务了!”
“兄长说的是!这二人,确是不识好歹!”
赵镐扭过头,目光森然:“既如此,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兄长请放心!”赵承嘿嘿冷笑,伸出手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等我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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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任无敌突然出声,打断了夜炎的讲述。
夜炎停住,一时之间,除去夜炎,剩下几人目光均驻于任无敌身上。
“毫无疑问,你便是那来自半生高原的使者了,只是我有点想不明白的是,”任无敌缓缓靠近夜炎:“丞相与郎中令商量着要砍掉一些人的脑袋,如此机密之事,您,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夜炎慢慢转过头来,望着任无敌,面具上眼睛所处的地方,窟窿后面,依旧是窟窿。
他伸出手,那手依然藏在手套中,轻轻摘下那恐怖面具,发出一阵温和的笑声,“这个问题,我想我暂时无法回答你,驸马大人!”
大厅之内,面对着近在咫尺的骷髅之脸,任无敌只觉浑身发冷,唯一温暖的地方,来自胯下,一股温热,顺着大腿,往低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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