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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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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我与凡志分别之后,我便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不想让人找到我,也是害怕自己哪天良心发现,不敢再逃离此地。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两个人向自己一步一步走来。沉重的脚步声萦绕在耳边,狰狞的笑声使我近乎崩溃。我胡乱的将屋子里的物品扔到地上,希望借此能减少一些我耳边的噪音、减轻一些我心中的负担。

    “二十天,我就剩下二十天了。我该从哪跑,哪还能有疏漏,哪还能让我发现一丝丝端倪。”我捧着这些天我走过的地方所做的记录端详着。或者不如说是我想让我的注意力分散些,不要再让那些痛苦的记忆折磨我。我拿出我这些天在外探索时做的记录,发现我昨天去找食物时,在西边市郊的围墙那里似乎有那么一丝破绽,我得利用它。待夜深人静之时,我悄悄离开了自己的藏身之地。我注意着四周的动态,以防别人发现我。可是当我距西边围墙还有很远的时候,我就隐约可以看到那里有亮光闪烁。我离得越近,光也就越强。直到我走进了那几盏探照灯的范围内,我才意识到这里有多可怕。

    探照灯像是机关枪一样四周扫射,我没有任何可能走进探照灯的死角,况且,在几盏探照灯的同时照射下,怎么可能会有死角。我此时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灾难伊始之时高墙下会尸骨累累。三盏探照灯将光线聚焦到我,强光晃的我睁不开眼,下意识的举起双手示意投降。探照灯光线逐渐减弱,光线后面站起几个全副武装手持枪械的士兵,枪口对准我,旁边一位身着军服的人用扩音器对我喊:“我们奉命把守此地,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地。现给你一分钟的时间离开此地,不然格杀勿论。”说完,三盏探照灯瞬间灭掉。我知道我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我掉头使出浑身解数逃跑,不知跑了多久,直至我再没有一丝力气奔跑。终究还是斗不过他们。

    侥幸活到今天,其实是踩在多少人的尸体之上;既然已经到这了,为了对已逝去的人的尊重,我不能放弃,还是需要一些办法逃离此地。既然西边行不通,那么同理,东、南、北边的边界同样会有守卫在防卫着那些地方。我需要另辟蹊径。我想到了在家中修养的父亲。我决定再回那个我再也不想回去的家一次。

    “爸,我回来了。”我推开家门,向父亲打声招呼。

    “嗯,回来了,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在灾难发生后,父亲难道说几句话。

    “你说吧,我听着呢。”

    “你说,你也不小了。你认为什么才是生活?你先不用回答,听我说完你再回答不迟。第二,就我们现在面临的这种情况,你感觉什么才是最合理的解决办法?城市隔离,消息封锁,任由城中的人自生自灭。你觉得它合理吗?还有,如果让你来解决这个问题,也就是说,假如在你统治的时代下,发生了同样或类似的事件,你该如何做决策。每一个都要回答。”

    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想要去回答这些问题,而是看到了我的父亲终于回来了,我想向他诉苦,不过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抬手打断了我要说的话,只是让我回答他的问题。

    “那好,我一个一个回答。第一个问题,生活不就是每天起床为了上班,上班为了下班,下班回家休息,休息再为了第二天继续上班,这样一个无限循环至退休的一个过程。第二个问题,我想这个问题是无解的,除了人们奋起反抗,没有任何解决办法,无奈他们有枪,所以无解。下一个,如果让我来解决这件事,那么很简单。直接杀光城里所有人,对所有人都好。城里的人少受苦,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流行性疾病也好,人口控制也罢,有人省心,有人省力,对双方都好。答案就是这个。”

    “血脉,果然还是最紧密的契约。”父亲低语。

    “你为什么这么问我?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我受够了父亲的这种语言方式,但我还没打到我的目的,我还不能走。“爸,听你这样问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当然知道什么,而且还不止什么。但是现在你不能知道,你在有那么一天会知道的。我也知道你想走,但你不能,你并不是一个局外人。你只是自认为你自己逃离了一个小小的圈套。可是,圈套就像涟漪一般一层套着一层,你永远也会不知道你到了哪一层。儿子,听我一句劝,该放下的就放下吧,哪有那么多生死置之度外,放弃那些不可能实现的想法,该来的总会来的。好吗?”父亲像是在央求着什么。不过我只听出了他似乎是在让我放弃逃离此地的想法。毕竟是亲爹,还是无法逃避他的眼睛。

    我没有理他,只是扭头走出了家门,回到了我那个隐蔽的小角落。去他妈的。四处找了一把铁钎出来,摸着黑走到了昨晚几乎被抓住的地方。依旧灯火通明,还是那三盏探照灯,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对他们来说很致命的破绽。由于探照灯的摆放是与地面呈一定倾斜角度的,那么探照灯正下方的地方永远是死角。而当三束光线聚焦到一点时,处聚焦点之外的其他地方,则是黑暗的。这是很冒险的行为,但值得一试。我在远处观察了完整三次探照灯运行的时间,心算出中间的时间差,准备铤而走险,不成功,便成仁。

    在探照灯按照规律运行到第四次的时候,我开始行动。我首先注意的是哨兵将注意力集中在哪一束灯光上;发现竟有三个人,每个人的目光跟随着不同的光束。问题又出现了,若不从这些灯光中穿过,我是无法靠近墙边的。在万念俱灰之际,我想到了有一个地方,那里似乎无人看守,那便是我发现孔佳豪的地方。我沿原路返回,一路避开各种可能被发现的地方,找到了那一堵高墙。这四周黑漆漆的,墙边的杂草又长高了一截,快能将人没过,我还很好奇,为何这里没有看守。不过,不管怎样,这样的墙伫立在这里,地基有没有还不一定,肯定会很好挖地道。我尝试着向下挖一些土出来,似乎是行得通。继续向墙的另一半边挖,事情有了转机。据我猜测,如果不出意外,那么明晨之前,我就可以打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可是我转念一想,我还不能就这么继续挖下去,我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我还没有问清楚父亲他到底知道什么,也没有时间忏悔自己曾经犯下的滔天大罪,不管我是以怎样的原因,我都应该在这里将它们完结。尘归尘,土归土,然后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再回来。既然基本上找到了一条出路,我就不用再担心出逃的问题,我只需将我的事情解决完之后,跑就好了。在那个十字路口,还有几个人在像望夫石般盼望着我回去,我不能丢下他们。但我也不能出现,我答应了凡志,如果我出现了,他帮助我逃离的路就没了。

    我找了一些东西将这个小坑和我的那把铁钎盖住,动身向我隐藏的地方。是时候隐匿起来了。这样我就有了两手准备,哪怕凡志在骗我,我也可以借助我自己的力量离开。

    其实我现在很希望和凡志见上一面,告诉他一些我的想法以及有关剩下二人的基本情况。可我找不到他,我只能盼望他来找我。我独自在躲藏的小屋子里踱步,翘首企盼。边等他边计划着另一条逃跑路线。日子有时候过起来长,这毋庸置疑,可是它竟然长到一天接着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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