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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了十来步，唐玉露忽然转头看向白麟，问：“你的口罩呢？”
白麟一直被空气里的尘埃呛得难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他说：“可能被风刮没了。”
唐玉露点头，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条红色的手帕，递给白麟：“带上吧，先将就一下。回去后我给你配一条2型防护口罩。”
白麟将手帕在嘴部拴紧，有些微桃花的香味，呼吸也畅通一些：“2型防护口罩？”
“你真的把什么都忘啦？”唐玉露看着他的眼神越发同情，“我们在荒外活动，口罩当然是必须的。不止是空气里的灰尘，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细菌，甚至偶尔会遭遇废土生物的病毒，所以一定要非常小心。”
“那你怎么不戴口罩？”
“我可是培育师，还是二级的噢。”唐玉露笑，看来所谓的二级培育师是极为难得的职业，“体内种下的疫苗与生成的抗体，本来就比你们这样的普通冒险家完善很多。如果不是去到那些废土巨型生物的巢穴里，平时都不需要口罩防护的。”
废土巨型生物？白麟心念所及，看来这片世界很不安全。
大约又走了七八百米，二人翻过一座小山丘，终于走出了风沙最盛的区域。白麟也终于能看清这片世界的模样了。
眼中所及，全是一片红色的荒芜。
蒙蒙的天际挂着看不真切的太阳，空空荡荡，没有一片云朵。
大地除了延伸到远方的褐色沙土，空无一物，仿佛置身沙漠。
只是在白麟左前方，还有一座稍高的山丘，山峰上立着几块漆黑的巨型岩石。从那个地方，似乎还传来微弱的轰鸣声，不知道是什么发出的。
“现在是哪年？”白麟收回环顾四周的目光，看着唐玉露。他先做了一个这里还是地球的假设。
唐玉露已经接受对方把大部分事情都遗忘的现状，说：“末元213年。我问问，你还记得联盟的存在吧？”
白麟摇头。
“联盟你都忘了……你忘了这么多常识，但你还记得怎么说话啊……”唐玉露有些疑惑，但她很少接触被腥风卷进去后又得救的失忆患者，所以也没有多想。她抬了抬手中的盆子，略微有些喘息。
她又怕白麟太过担心，接着道：“现在我们先回33号，然后再帮你补一下常识，至少让你生活不受到影响。我看过相关的报告，你这样的最短一周，最长甚至需要一年，才能自主恢复被吞掉的记忆。但放心啊，998%的人都能恢复的。”
说完，她给白麟一个肯定而鼓励的眼神。
后来，在这片完全陌生的末日活得越久，白麟越明白，当初的他是何等幸运，第一个遇见的生物才能是唐玉露。换做其他任何人，任何生物，他都会大概率变成这周围沙尘的一部分。
“谢谢。”白麟道，并一步上前接过唐玉露手中装满桃子的水盆。双臂下沉，确实很重。
唐玉露见他帮自己端桃子，怔在原地。
她仔细看着白麟的眼睛，确信对方是真的在道谢，于是更加吃惊：“只是一场交易，为什么要道谢？我现在都不太相信你是失忆了，而是从一百年前穿越过来的……”
这话让白麟心中大惊。
但唐玉露只是随便说说，按她的语境，这是一段表示惊讶的比喻，并非真的是话里的意思。
“毕竟我们都很多年没听到人说谢谢了呀。”她怕白麟连这个玩笑话也听不懂，解释道，“因为弟弟的关系，我看过一些文献。上面说，以前的人类还是懂得感恩的，相互之间还会道谢……”
白麟敏锐捕捉到话里的一些信息，呼吸有些急促：“这里是地球？”
“当然啦……不然还能是哪？”唐玉露笑起来，看来腥风不仅把白麟吹失忆了，还给吹傻了。
“末元之前是什么年代？”他又紧接着问。
“就是末元前代啊，这你也忘了？”
然而她盯着白麟，犹豫半响，又话锋一转，语气忽然变得神秘：“当然，实事上那之前真的有一个具体的年代……我刚才说的以前的人，不是一百年前，而是末元之前的！这段信息比较机密，但我的确看过……那个时代好像是叫公年……不对，是公元吧。”
这的确是段机密的消息，至少对于这个世界外围的人群而言。按理说，她不会轻易将这些话告诉白麟。但白麟从唐玉露手中接过桃子的举动，还有那一句谢谢，让她没由来得十分信任他。
还有之前，白麟答应帮她保守那棵桃树的秘密。虽然失忆后的白麟，可能并不明白这其中蕴藏的巨大价值，但唐玉露因此对他充满好感。
此刻，她看白麟愣在原地，以为他得知这段消息后太过震惊，还在消化——这是符合常理的，换做任何其他荒外的人听到这则信息，都会大吃一惊。
少女心性一起，唐玉露绞尽脑汁开始回忆更多的信息，想要再吓一次白麟。这些秘密太过惊人，除了弟弟，她平日很难找到可以倾诉的人。
“哦，我还想起来了，末元0年同时也叫公元2018年。你既然都忘了联盟的存在，大概也忘了，末元0年是人类在地球诞生第一年的这个‘常识’了吧。悄悄告诉你，这是联盟用来欺骗我们荒外人的谎话……那一年，不是人类出现的最开端，而是公元时代的人类，近乎灭亡的一年。”
白麟还在理解少女口中的“公元”二字，以至于都没听清近乎灭亡这一句。
如果唐玉露说的是真，如果他十多分钟前所处的2018年是少女口中的那个2018年，那么……他来到了数百年后？
“今年是末元多少年？”
“213年。”
难道……在深山小路上，那失神的一瞬，他就跨过了两百年？
这么说来，他连续做了三个晚上的梦，的确成真了。
世界一片荒凉，末日降临。
这个预言之梦，在两百多年前，就成真了。
他认识的大部分人，都在那场灭世的灾难中死去，包括他的亲人和朋友。
如果说这是现在，那昨天还和自己通过电话，抱怨小区物业费收得太高的母亲，不就已经离世两百多年了？
一股难以言说，而又无穷无尽的孤独感，瞬间涌上来，占据白麟全部的身心。
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再也没有认识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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