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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霉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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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试的抽签结果一送到白念手上,她就傻眼了,何、顾、杨、杜四人都是中签,只需要考九场,哥哥和彭窑是下签,每场两轮,要考十八场,司马的签最差,是下下签,每场四轮,一共三十六场,换句话说,“下场”的所有比试他都要参加,而且三十六场中他必须胜出三十场才算过关,这手气,几千人里都难找几个。

    文静苒本来还因为丈夫抽了个下签暗自垂泪,如今见小姑子手里的下下签竟然有些知足,连带也开始同情小姑子,刀剑无眼,这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小姑子今后可怎么办?

    在经过半刻的怨天尤人后,白念把抽签结果扔进厨灶下烧了个干干净净,是福不是祸,祸来了总也躲不过,三十六场就三十六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以司马的能耐,肯定没问题,她还是专心做她的饭吧。

    饭刚做到一半,那边又来消息了,司马期第一场弓马骑射的对手是中卫军骁骑营的中郎将季宽,且不说季宽是谁,光“中卫军骁骑营”这几个字就够瘆人的,这可是□□曾经最喜欢的一支骁骑,跟随□□打天下时立过无数战功,在中卫军的地位与京畿近卫营不分伯仲,每年的武科前三甲都是花落这两家……

    “看见没?做人不能太目中无人,否则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一个身着西军袖结的小胡子当着白相等人的面说起风凉话,在西军,谁不知道汴基有个司马期,在兵部排了三年的三甲,却端着架子不肯来羊城,如今来是来了,兵部排名却被剔除,而且下场第一场就遇上骁骑营的中郎将。

    “说谁呢?”何勤脾气暴,受不了别人的冷言冷语,卷袖子就冲观战台上的小胡子去了,半路却被白相伸手拽住。

    “见过打狗用手的吗?”伸手从兵器架上取过一根长棍扔给何勤。

    周围看戏的可不嫌事大,见何勤提了棍子过来,呜呜的起哄。

    场下观战的各军的人都有,眼见西军自己人跟自己人先干了起来,不禁嗤之以鼻,一群乌合之众。

    场下闹哄哄,场上却平静如常,彭窑帮司马期检视完盔甲和枪马后,拍两下马腹,对司马期的红棕坐骑一语双关道:“红毛,看你的了,注意安全。”

    弓马骑射的比试分文、武两种,文的意思是比试双方可以将弓马骑射分开比试,例如弓箭,各人一靶,三支箭,按照箭入红心的多少定输赢,这种方式对双方的身体伤害较小,因此被称为文斗,一般在“下场”大家都会选择这种方式,以避免造成不必要的身体伤害从而影响后面的比试,司马期本来选得是文斗,对方毕竟是中卫军的郎将,武斗输赢对对方的影响比他大,可惜对方选了武斗,两人选择不同时,以双方的职位论大小,司马期只是个边军尉官,小对方两阶以上,因此最终结果是武斗。

    武斗简单,也粗暴,各自全副武装,每人配发三支无头箭,一根圆头长棍,弓马骑射一并解决,打到对方落马为止。

    今日是下场武试开试的第一天,类似的比试不下百场,唯独这场最好看,从中午开始,校场里就站满了围观者,都等着看这场好戏。害得排这一场前面的人也多了几分压力,谁见过“下场”有这么多人围观的?

    就在上一场的人射偏最后一支箭后,校场内的围观者们再也按耐不住,对赖在场上不下来的少年抱以嗤声——

    “下去啊,小光靶,等着过年呐!”东边人冲着场内大嚎。

    “回家吃奶去吧。”西边嘲笑。

    “还穿什么盔甲,你那箭歪天上去了。”南边大笑。

    “嗷——”北边一阵嗷嗷的嘘声。

    场上的“小光靶”气得一蹦老高,指着台下一众围观者大骂,人家好不容易能来羊城,都让这群乌龟王八羔子给毁了,居然一箭也没中!好在对手是个年长懂事的,赶紧帮小光靶拾掇一下地上的弓箭长棍,“下去吧,你年纪小,以后多的是机会。”

    小光靶揉揉鼻子,硬生生把眼泪给逼了回去,转脸看一眼场下候场的司马期和季宽,便问对手大叔道:“前辈,他们什么人?怎么那么多人来看他们?”

    对手大叔把马缰拉来递给小光靶,“白盔那个是中卫军的郎将,灰甲的那个是西军的,据说曾是兵部排位的前三甲。”

    “啊?”小光靶惊愕地再看去一眼,“他们怎么也来‘下场’比试?”他虽年纪小,但也知道中卫军郎将以上的和在兵部有排位的都可以直接跳过“下场”比试。

    对手大叔叹口气:“谁知道呢。”命好的人就爱瞎折腾。

    一老一少拽着马缰从西侧下场,一灰一白从东侧上场。

    如乌云压顶般,校场里缓缓安静了下来。

    司马期轻勒一下马缰,望一眼对面的季宽,既然是骁骑营,弓马骑射必然拔尖,与他硬碰硬估计要耗时不少,明日一早还有两场比试,不可恋战,且在弓马上若赢得太硬,对方回去恐也难以带兵服众,不如巧取,速战速决。

    两人对看了大约一刻之后,各自抽鞭跃马,就在圆头棍相接时,司马期抽手一个玄身,圆头棍没有打向对手,反而从手心下滑到对方马前蹄。

    “小子,想速战速决?你季爷可不是这么好打发的!”季宽一个探身,及时挑起司马期的棍尾,并反手朝司马期的后心一扫。

    司马期一个镫里藏身躲过这一棍,两匹马就此错过,不等场外人叫好,两人几乎是同时从马袋里抽出箭,同时回身搭弓,在弓背的吱呀声中,两支箭擦身相遇,各自飞向对方,季宽那支擦着司马期的耳际飞过,而司马期那支就有点逊色,中正季宽左后方场边的兵器架,众人唏嘘,心道还是中卫军的实力更强一筹,如此激烈急速的打斗,射击还能如此精准,可见人家的基本功有多扎实。

    连没走出场地的小光靶都忍不住惊叹,这就叫实力吧?他站在那儿不动都射不准固定靶,人家在这么急速运动过程却能把活动靶都瞄得这么准,难怪乎人家是中卫军的中郎将。

    又是一轮近身棍搏,随即再一箭,季宽仍然是射击精准,司马期仍然是偏位较大。

    待到第三轮近身棍搏之后,两人再次各自提箭,只听弓背咚一声,季宽的箭再次飞向司马期的面门,而司马期的箭却停在手指间纹丝未动——

    这小子想做什么?

    只见司马期头微微朝左一偏,躲过飞向自己的无头箭,继而左臂微微一曲,箭头方向从季宽身上瞬间转向他的坐骑——

    场边的彭窑微微一勾唇角,从这小子射偏第一箭时他就知道他憋着什么坏心眼子,果然!

    季宽毕竟是经验丰富,没有两把刷子也当不了这个中郎将,眼疾手快,抬手一勒马缰躲过箭,但听“咕咚——哐啷啷啷——”

    众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季宽已经连人带马摔倒在场边……众人看着一堆兵器堆里的季宽——这个兵器架什么时候跑到这边的?

    “这个不算!”场边的小光靶扔掉手上的马缰跑上场,指着马上的司马期道:“这是意外,你前面那两箭射偏了,把兵器架推到了这里,第三箭又对着人家的马头,季将军躲避时不小心撞上去的,算意外!”他不服!

    因为小光靶连蹦带跳的嚎叫,场内众人这才弄清季宽落马的原因,刚才光顾着看他俩精彩的打斗去了,根本没人在意那个兵器架。

    司马期多看了小光靶一眼,心道这孩子的眼力的不错,居然都注意到了。

    地上的季宽安抚一下自己的马,冲站在自己身前的小光靶道:“小家伙,别叫了,老子都还没说话呢。”

    见季宽起身有点费力,司马期赶紧下马,想上去帮把手,却被季宽推开,“臭小子,别假惺惺,一边去。”指一下小光靶,“来,小家伙,你来扶我。”人到中年,这身体大不如前啊,摔一下居然半天起不来。

    小光靶愉快的上前扶起季宽。

    “这次算你赢了。”季宽揉揉后腰,冲司马期摆手。

    “是前辈手下留情。”司马期恭敬道。

    “留个屁情,老子从来不做这种事。”他的确没想到这小子能在三个回合就把自己干掉,他的临场经验也不是吃素的,奈何脑子不如人,竟在不知不觉中被引入了圈套,这小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将他调动到他想要的位置,真是后生可畏,本来还在为自己四十多岁只做到中郎将而不忿,如今总算是明白了,有些东西是需要天分的,“你叫什么来着?”问一句司马期。

    “汴基左尉官司马期。”

    “尉官?他奶奶的。”季宽一句低骂,他居然输给了一个小尉官,回去得跟老家伙多要点好处,居然让他给个小尉官当垫脚石,“司马期是吧?你小子别得意,后面有的苦头你吃。”拍拍小光靶的后脑勺,“小家伙,去把我的马牵来。”交代完小光靶,又抬头看一眼校场内安静的观众,眼见着一双双眼睛望着自己,不禁双手叉腰,嚷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该怎么办?跟个娘们似的哭鼻子吗?输了就该回去好好练,在场骁骑营的人给老子听着——”指着身着中卫军袖结的那一片人,“回去给我好好练眼力。”奶奶个嘴,那么多双眼睛居然都没看出这小子的阴谋,没一个吆喝提醒他的,眼睛都他娘是喘气用的。

    众人静默不语,尤其骁骑营那几个,暗自在心里翻白眼,干他们什么事!

    在一顿数落和咒骂声中,武试第一天最精彩的一场就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里结束了,司马期的名字迅速从校场传到了今年参会的众人耳朵里。

    ——击败司马期一定能够在今年的羊城扬名立万,有些人开始跃跃欲试。

    ******

    校场后的阁楼上——

    “小姐,我们不过去吗?”抱琴从竹帘缝隙里望一眼校场方向,“小姐?”怎么不吱声?

    白念正看着竹帘的一角发呆,要不是抱琴轻轻碰她一下,她根本不知道她在叫自己,“怎么了?”

    “咱们不下去跟大公子和司马大人一起回去吗?”是她看花眼了么?怎么感觉小姐脸红了?

    摇头,“不下去。”她现在不敢见他,“你先出去让吴叔套车。”她要一个人静一下。

    抱琴环视一眼巴掌大的房间,这里是校场后的观景阁楼,偏僻的很,她一个人留在这儿没关系吧?

    “快去。”白念推着抱琴出门。

    直到被关到门外后,抱琴捂嘴偷笑,她还从没见小姐这么害羞过。

    门内——

    白念双手捂着双颊,心里不停默念着:快消掉,快消掉。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快烧焦了。

    就在刚才,她全程观看了他跟季宽的比试,一开始担心他会有危险,从他第一箭射出去后,她就再也没看见季宽。

    从小到大,她还从没被一个异性吸引过——单单只从形貌和气势上,尽管一直喜欢他,但这种喜欢不关乎外貌,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自己选的人居然这么有男儿气概。

    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新鲜事,她居然开始注意起他的长相——个头很高,不像彭窑那么笨重,也不像哥哥那般瘦削,抱起来很厚实——昨晚不小心感受到的,眉眼——她喜欢他昨晚看她的神情,唇……很烫人,鼻梁……想不起来了,她似乎还没有在近距离仔细看过他的脸……一定要认真看看……

    “吱呀——”

    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白念的视线下意识往门口瞥去。

    开门的不是抱琴,是两个陌生男人,一个身着金丝镶边的黑缎长袍,另一个身穿中卫军软袍,左臂上挂着近卫军袖结,形容带些微贵气,也许是没想到屋里有人,两人脸上微有些惊讶,但惊讶之余也没有多问,黑袍的那个只冲白念微微颔首。

    白念缓缓转过身,默然的回对方一个颔首,见二人抬腿跨进门槛,忍不住在心里冷哼,她虽穿了男装,但有点眼色的都看得出她是女子,居然这么没规矩,招呼不打就自己进来,教养可不怎么整齐。

    “请问——”黑袍男子开口想要搭话。

    白念却没有接话的意思,冲二人再次颔首后,跨步出了阁楼,沿着窄小的旋梯一路下到楼底,正好在楼梯口碰上司马期和哥哥。

    “怎么敢一个人到这种地方?”白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门口两匹马谁的?是不是有人在上面?挨欺负没?”刚在路口撞见抱琴,到这儿又看到楼下拴了两匹马,当下他跟司马就上来了。

    “是在楼道碰见两个,一个穿中卫军的衣服,另一个看不出什么身份,估计是上去看比试的。”把碰到两个人的过程简单做了点修改,防止哥哥无事生非。

    “下次想出来你多带个人。”姑娘家家的,多危险,“司马,我看你还是早点把她娶回去吧,省的我操心。”拍拍一旁的司马期,“你媳妇你自己送,我去找彭窑他们。”刚才说好跟西军几个兄弟聚聚,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送回去快点回来。”说完头也不回的匆匆走了。

    余下一对面面相觑的未婚小夫妻。

    “嫂子不舒服,我出来抓药。”明知道越解释越掩饰不住,但还是忍不住想掩饰。

    司马期唇角微提,没有拆穿她,“我送你回去。”

    两人并排出了楼道门,不知是不是他多心,司马期总感觉这丫头在偷看自己。

    “嫂子炖了一下午的汤。”临盖车帘前,她忍不住跟他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意思?

    走到半路他才想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让他们早点回去吃饭,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马车的方向,兀自一笑。

    夕阳下,马车被拖成了一条长长的线,顺着线尾一直往东——校场的阁楼上——

    黑袍男子问身后的人道:“这次被剔除的人里,有几个参加了会试?”

    “全部。”

    全部?看来今年这会场里的事不会小,“全都盯紧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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