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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旻的宿舍比较特别,位于宿舍楼的拐角处,空间足足有其他宿舍的一倍半那么大。一共有六个床位,其中有一个姐妹家里是本市的,平时都回家,基本没有在宿舍住过。另外一个床位的女生开学的时候压根没有来报道,尽管据说这是一座全国排行前十几名的名校。因此在此常住的,也就是说经常可以见着面的,用李旻爹的话说就是一共住了四个妇女。成员就是李旻,苏静,钟青研,王冉。其实“妇女”的称谓源于一个笑话,一日李多多同爹讲电话,爹突然问道,你们宿舍住几个妇女?李多多差点儿没笑岔气儿。后来李旻复述给宿舍的姐妹儿听的时候,“妇女”这个词令大家笑的前俯后仰。是的,这个定义其实是正确的。
李旻实在是想不通,青青为什么生气了?有人悄悄告诉李旻说是,晚上总是说话声音太大,吵到青青睡觉了,故而青青生气了。李旻想,好在那晚跟小葵少说了会儿,要不然青青岂不是怪罪到自己头上,便很是注意在宿舍的行为,生怕弄出动静。
然而,小冉从来不会注意这些小节,竟然全然没注意青青是因此生出的气。那晚各自躺在床上,正酝酿睡眠。刚好小冉久未蒙面的同学给小冉打电话过来,小冉就直接在被窝里煲起了电话粥。李旻觉得吵的要命,只是仍是一言不发,李旻太明白,这一言既出,绝对是导火索。阿静就如她的名字一样,永远都是那么安静,就算你故意惹她,她都会躲得远远地,起码寝室生活是如此。
沉默是奇怪的,爆发是早晚的!
青青很是不耐烦的说,小冉,可以睡觉了,青青连说了两次,小冉依然无动于衷,甚是有变本加厉之嫌。青青终于不可能忍了,说,王冉,你能声音再大点儿吗!
总之两头发怒的母狮子,那晚终于全部爆发了,虽然战场是已经吸了灯的黑暗,但看得到唇枪舌战,火星四溅,无论阿静和李旻如何调解都不管用,几乎惹了别的宿舍的人来看。
钟青言永远都是一副张扬,孤傲,不可一世,风风火火的样子。然而,那天晚上仍是抵不过王冉的一番言语中伤,厮杀后,败下阵来,原本的嚣张竟成了梨花带雨。钟青言气闷难耐,无法入睡,哭了大半个晚上,这时候所谓的言语相劝显然很是多余,李旻和阿静能做的只是起身,泡了冷毛巾放着。
阿静说,青青虽是有错,不过小冉的话是不是太伤人了,专揭人的伤疤。李旻一时也不知如何对答,也不知如何是好,显然这混乱令李旻也感觉到无助恐惧,感觉到不知所措,这宿舍里姐妹的温暖此刻消失不见。苏静此刻像宿舍的大姐一般,说,我们给他们每人准备一盆凉水和毛巾吧。
那毛巾钟青言动都没动,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说是非要搬出去住,无论如何也不要住在宿舍里了。
不知小冉睡的如何,想来她是用不着毛巾的,因为明显她占了上风。
翌日,小冉觉得自己当晚确实过分,便找了借口跟青青套近乎,然而青青竟完全不吃这一套。
其实原因很简单,想来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可战火基本都是自小事儿而起的,倘若那时每个人都可以宽恕一些,那么过往是不是更惹了人迷恋,回望?
小冉还给青青早先借的透明胶的时候,但见青青一把把胶带扔进垃圾桶里了,小冉原本想求个和,没想到青青软的不吃,顿时也压不住面子,不肯就此了事,屁股刚挨上凳子,愣是觉得不妙,一拍桌子,腾地一下子站起来,说,钟青言,你这是什么意思?
青青把书往桌子上一扔,摔门而去,剩下阿静,李旻和小冉,这气氛甚为尴尬。
话说这每个宿舍都有本难念的经,男生宿舍不晓得,起码女生宿舍,无一逃脱!果不其然,莫非是中了邪,这自此之后果真是小战不断,动辄又冷战,新帐老账一起算,就差动手了。五湖四海的磨合,终归不是一朝一夕,战火初起。
好比寝室里好不容易忙着做了好吃的,青青和小冉都只是叫了阿静,叫了李旻,独独不叫彼此,此类事情,实属屡见不鲜。两人都冰雪聪明,能不知晓。此类事积少成多,成见日益加深。倘若从上了课的教室回来,就算好不容易四人同行,两人依旧是不带说话的。
要说这许久以来弥漫的硝烟令每个人都精疲力竭,很多时候,只想逃走,难道这宿舍不应该是想怀抱般的温暖吗?却为何这般冰冷,这般支离破碎,这同一屋檐不再如此前般如春,而是像极了这北国的冰天雪地,就连雪地让令人忍不住去投入怀抱的时候,可这宿舍竟让人有种不愿意回去的欲念。如若不回,竟也是无处可去的!
恰逢这日别的学院要举办舞会,李旻和阿静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主意,想让青青和小冉看在两人的面子上和解一下。两人张罗着,怂恿大家都去,说不准能碰上帅哥呢!青青和小冉也觉得好玩,便同李旻和阿静约定好一起过去。规则是,带了面具方才允许入内,此之为化妆舞会,李旻和阿静拜托学长们给青青和小冉配对的扑克牌,想必利用这绝好的氛围,两人可以好好谈谈,化干戈为玉帛,然而阿静和李旻太低估了青青对伤害的记忆能力了。貌似全是男女配对,比如阿静和李旻也是各自有了伴侣,唯独青青和小冉发现了各自伴侣的奇怪之处,果不其然,竟是冤家!青青的爆发力太强了,丝毫不领室友为此番忙活的情,于是闹得两人不欢而散!
钟青研好像永远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
在处理宿舍事务的时候,阿静则担当分配协调的角色,李多多是苏静的强力执行者,小冉是凑凑合合的执行者,而青青则大部分时间似是游离在整个集体以外,偶尔回归集体的时候,也总会带回来各种火花。
阿静永远安静,像水一样为缓和宿舍的一切矛盾与纠纷。李旻永远敏感的与尘世躲的远远的,又忍不住想触摸这尘世,矛盾的像个孩子,小冉永远有自己一套自己的道理,牢固不可破。
青青这一般不领情的样子,令李旻甚是气馁,失望极了。
苏静和李旻原想令宿舍重新温暖祥和起来,然而却未达到预期的效果。不知道阿静是否烦恼,总之李旻很烦恼。这好意裸的被讽刺,被践踏,李旻无奈的自嘲了下。
会场是如此的暗,青青一下了台,就完全不见了,小冉也不知去哪里了,就连阿静也不知去了哪里?音乐尚在,陪在李旻身边的只有这陌生的舞伴,李旻与这舞伴一句话不说,反正各自带了面具,何妨?但这昏暗的灯光似乎令人有些眩晕,空气也密闭的令人有些窒息。李旻索性一个人溜了出来,没有宿舍的姑娘们,没有赵雯儿,没有小葵,也没有丁尧,连王皓也没有,李多多竟发现这一个人竟然也令人觉得清气,李多多没发现,那戴面具的男生尾随自己出了场地。
李多多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在台阶上坐下,竟然无比感慨,这现在的生活竟然不是原先想象的生活。李旻最想要的想家一样的温暖,想来太奢侈了,竟奢侈到不能够拥有。
这硝烟已经令人乏了,倦了,相持无意义了。
当这男子在李旻身边坐下的时候,李旻吃了一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报纸上的凶杀案,脑袋上差点儿冒出冷汗。继而发现这竟是刚才的舞伴儿,心下安定了不少。
李旻不知道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李旻不想知道,也不用知道。公众场合经常令李旻感觉十分的别扭,在陌生人面前亦如是,然而,如今同样是陌生的男子,彼此都带了面具,李旻反倒觉得没那么拘束了,李旻当他是树可以吧,倾诉一下挤压依旧的愤懑和忧伤。
那天晚上李旻跟这个面具男说了好多话,多的连李旻自己都记不住。从此以后,每当李旻烦恼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到花园对着树自言自语,悉数说一遍,遍似是不那么烦恼了。
对着树的时候,李多多会想起面具男,那是带着面具,彼此见不到彼此的脸,但李旻总是能记起他长长的睫毛,看起来很令人温暖,恍若昨日旧人。
这北方的秋天,其实是无比美丽的,然而,那时忙于它,竟忽略了那年初识北国时候,它与众不同的模样。待到蓦然回首,已是此去经年了,落花不同,况乎人哉?
那日与李多多共度的夜晚,是丁尧生命中最美最美的夜晚。那晚上李多多在路灯下熟睡的样子,连同李多多惊慌跑开的样子一同刻在丁尧的记忆里,李多多含泪说出谢谢的那一刻,丁尧突然觉察到,原来彼此早已相爱了。即便自那日相会之后再无联络,但丁尧除了李多多以外心中再容不下别人。丁尧托人知晓了李多多所报考的大学,便照搬填上了自己的。丁尧总是喜欢给李多多很多很多惊喜,很多很多大大的惊喜。
丁尧终于可以如愿以偿的走过李多多走过的路,吃过李多多吃过的食堂,坐在李多多坐过的教室,漫步李旻漫步过的花园,经过李旻扔下小石子的池塘……于左小北,这已是幸福无比。
此刻的丁尧恢复了自己真实的名字,左小北。而李多多也不得不用起来自己身份证上的书面语——李旻。如果说李旻是书面语,那么李多多可能从此以后只能是口语,曾用名,旧称了。也好,对李旻来说,是不是也是另一种开始,生命中再无丁尧,改头换面的自己想来与那个叫丁尧的男孩子再无关联了,初恋吗?李旻自己也无法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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