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中文网 > 相到一只怪 > 32.番外

32.番外

一九中文网 www.19zw.com,最快更新相到一只怪 !

    手机阅读更精彩,手机直接访问 M.bqg8.cc

    “好。”

    放下电话, 他揉了揉眉心。父亲老了,年来的隔阂被适才那试探式的吩咐消弭了。依旧是那样的口吻,依旧是那样的专断, 却不能掩盖那最终的妥协, 那样的父亲, 太生疏了, 以至于他全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阔别了许久的家乡, 他渐渐才觉得熟悉起来。除了香樟和泥土里面那特有的气味,所有的一切是那么的模糊。取而代之的钢筋水泥, 林林总总的高楼大厦, 恒长的古韵被经济所驱策,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失眠症就像一个痼疾,昨夜又来叨扰。下乡的条件差, 手底下一个干事同他一间, 年轻人头一沾枕头就开始呼呼大睡, 他本不习惯有人睡在边上,一夜无眠。

    劳程未洗, 他就赶到了饭局。

    最近的饭局不同前两年,少了, 私底下的请客也都慎重。

    他到的时候, 酒过两巡。

    他曾经接待过一个东北来的参观团,领头的是个老江湖, 捏着他的肩膀告诉他, 白酒这种东西, 就像一条线,从喉咙口烧到胃里,时间久了,烧得习惯了,一天没有都不行。

    初来乍到,他当然知道高局有意拿他挡驾。那一段时间应酬繁多,但酒这种东西,依然没有培养出感情。

    父亲的老战友有几个是认识的。

    人还未坐下就自罚了两杯。

    寒暄几句就问到父亲的近况,并非刻意的回避,他确实并不太清楚。

    众人的夸赞之意,溢于辞色。刘局和郑团长之间来回的眼风他都看在眼里,但他不动声色,只做不觉。这样的情况他总是难以避免,他不是个情场老手,能自如地周旋于其间,这些事情,他总是能敷衍就敷衍。

    他看出了郑团长的不情愿,低头就了口茶水,刘局还是提了出来。

    “怎么还没朋友啊,要求肯定高是不是?”

    “还好。”

    边上都掩不住起哄起来:“肯定要求高啊,学历,工作,人长得漂不漂亮,都要全面的,对不对,小江?”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郑团坐在那里,军人的气势依旧凌冽,只是坐高比其余人都矮了大半截,他想了想,回道:“说出来不怕各位长辈笑话,我喜欢个子高挑些的。”

    “哦?要多高啊?”

    “一米七左右吧。”

    “我们南方这里的小姑娘倒是不多的。”

    “那……”

    “那太好了……”

    他回来才一年多不到两年,乡镇去的也频繁,根基还没有扎起来,刘局和郑团这些人都是老机关,蔓枝蔓叶,地头熟,人脉广,且又在一个系统里。他虽不至于刻意笼络,却也有心维系一线。他的那只狗七年了,洗澡还是不配合,偶然间发现常去的宠物店边上有这么一间咖啡店,安静,人少,他难得也会坐坐。

    在介绍对象这个问题上,他向来能推则推,实在不能推,也就只好走个场面。

    他少年老成,早就熟透人情。那种做作或是幼稚的试探一望便知,但他从不戳破。

    他见过搔首弄姿的,见过故作姿态的,但没见过这么认真看菜单的。

    她停顿的那一页比别的长一些,他发现她下意识的撇了撇嘴角,然后挑了两个最便宜的。

    他翻回了那一页,吩咐了服务员,再抬头的时候,对面的那张脸竟然红起来,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又迅速消退下去。

    他竟然觉得这个过程很有趣,他许久没有觉得什么人有趣了。

    交流很少,他推测她大概也是来完成任务的,他起先以为她对他有些反感,后来发现大约是有些紧张,她一双眼睛很灵动,像是在想些什么,吃东西的时候特别认真。父亲对他的影响太深了,话总是时不时在耳边响起:一个人做事要认真,哪怕吃东西的时候也要认真。

    他进局没一个月就接了团委的领导工作,手底下有个年轻的团支书。从团这一支发迹的人太多了,派系之间的复杂往往需要谨慎和犹疑,不过这不妨也是一条道路。他总是希望年轻人沾染世故少一些,能做事,会做事的人再多一些,团委的工作有时候透着一种久违的生机,和刚出校门的年轻人在一起,打打篮球,办办联谊,百事缠身之际也得了一点喘息。

    不是郑团发来消息,他几乎要把那件事给忘了,好在那个情态他并没有抛诸脑后。

    令人发噱的是,别人却把他抛诸脑后了。再见面的时候,这姑娘竟然认不出他来,他稍稍有点受到打击,这些年,渐渐滋长起来的这方面的自信也主动收敛了些。暇时翻了翻她的朋友圈,有虎扑哈登的助攻,还有几个粉红色的网站的分享,幼稚却又夸张的卡通肉体,他看着笑了。

    粉尘厂的惊天一响,撼动了许多人的官运。提副局的消息正好也在这个当口传来,他知道能力多少并不是关键,他隐隐嗅到了一些气息,他想应该是与妥协相关,他和父亲两个人的妥协。然而这种妥协他选择接受,他有太多想做的事情,只有站得更高些,才能握住更多的东西。

    高局的置身事外他不是没有料到,这个“统筹小组”的组长也只是一个名头而已。真诚与热情,诚实与童贞离他远去,不过好在仍保有一颗社会的良心。各方协调,人事调派,利益锁链,桩桩件件看似独立却休戚相关。令他疲累的往往是个中难以言说的关窍,却不是每日每夜的奋战在第一线。

    深夜归家,仍旧继续要看报告,有些部门的报告打的很草率,一看便知是敷衍。里头有一份报告让他特别注意,逻辑清晰,语言缜密,提出来的问题也很有创建,且每天都重头写来,从未复制黏贴。

    他看了署名,想起那天送她回家时她略显稚嫩的关心,与白日里的那些惺惺作态,不尽相同了。

    缘分这种东西总是让人捉摸不透,小组会议的前一天,恺儿的电话他没有接到。

    看着来电记录他还是选择了沉默,他知道她回来了,也知道她父母将她安置在身边。耽溺于过去就如同沉入泥沼一般,又是一番枉然的挣扎。

    她知道他的一切,他的过去,他的家庭,他的父亲,他的理想,还有横亘在他们中间那一道口子,这一切都像一张罗网,时时刻刻张开在眼前。

    小组会议又谈到年资。他资格尚浅是摆在眼前的事实,有时候一言半语,含糊其辞的话并不必太过认真。陈局这些老领导有时候就像刺猬,扎人是他们的习性,耐不住性子就等同于自曝其段,得不偿失。他发现了这个姑娘一个极大的优点,遇事不摆脸色,场面上的分寸拿捏得很到位,既不逢迎溜须,也不脱略行迹,虽然笑得看上去有点假,但是极善隐忍。

    他跨越了一步,虽然不是什么扎实的表示。

    他不知道占士这种吃里扒外的个性是如何养成的,同她在一起似乎比较亲热。

    她从未开口过问他的私事,也丝毫没有过旁敲侧击,他多年以来养成的谨慎曾经让他怀疑这也许是一种高段,略做试探之后他发现,全然不是他想的那样。

    唱会熟悉的歌声勾起了学生时代的记忆。

    吵吵嚷嚷的体育馆,学生们含泪的大合唱,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

    有些东西毫无痕迹的一涌而上,面前的背影很愉快,两根挥舞着的荧光棒,她的歌声将他拉回到了眼前,虽然好像有点走调。

    她主动发来消息时,会开才开到一半。

    他看到自己的座位牌,这是一个讯息。

    没来由的有一点毛躁,会议是他主持的,没有再多的开展,一路上车开得有些快。

    到的时候看到一只龌龊的手罩在她的手上,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注意过她的手,修长白皙,十指纤纤,手腕到拇指之间的弧度像一把精致的弯弓,没有指甲油,只是修剪得很整齐。

    她第一次到他家里,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想这大概是对他过分信任了。

    他看见她的时候,一本毛选砸在脸上,露了一小段腰,占士蜷在她的身边。

    他忍俊不禁,诽笑一阵,给她盖了一条毯子。

    这样的画面他觉得还不错。

    同周淦的碰面是他意想不到的。

    更意想不到的是夏沧和他看起来的亲近。

    酒吧这种地方他本来就排斥,那次事件之后,就愈加像一个伤疤一样在心里叠成一个褐色的粗糙的隆起。

    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把不应该给她的情绪加诸在她身上。

    她依旧是不吵不闹,也不还以颜色。

    他有时候觉得也许她也并不在乎,有时候觉得这也许是性格使然。

    他不善于道歉。

    暗访的报告是先到了纪委,再到他手里,这样不免有些被动。各方面出了事都有人想捂平整,不过这是一件大事,关乎个人今后的晋升和评优,好在还留有余地,没有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几个电话下来,事情就有了转机,有些人情就像是一种交换,积攒与存用,他并没有迟疑。

    她的电话过来,态度紧张而又恭敬。

    她的生日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在系统里查过,他原本以为今天应该有人给她庆祝生日。

    生日礼物是早准备好的,但当面给她还是有些尴尬。

    “哎哟你妹!”

    摔在他的怀里,这句话他听得清楚。

    他大概知道平日里面她那些嘀咕和偶尔转来转去的眼珠是表达什么,大概就是一连串的这些。

    他觉得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简单起来,向来高筑的谨慎和防备得到短暂的休憩。

    她不吃醋,更不黏人。很多时候让他觉得她跟在他身边就像是猎奇一样,有时候很忐忑有时候又很兴奋。

    他开始喜欢逗逗她。

    一逗她就面红耳赤乃至有时候神情紧张,他觉得还挺有趣。

    恺儿的再次出现让他措手不及。

    她又瘦了,眼泪婆娑,以前的她是那样的自信。

    这样的场面,他这位“女朋友”却给他挤眉弄眼。

    文正公的《冰鉴》时常在床头翻阅,就鉴人一途他自问有些识见,与其说是错愕,不如说在她身上,他偶尔能感到一种挫败。

    去贵州扶贫的计划下来,他就着力替自己争取,各方的力量都在奔走,三年的时间太长了,这是一个契机。

    同系统有两个地方虚位以待,面对高局的步步紧逼,他知道自己势必要把握。

    感情才初露端倪,就要无疾而终,况且他对异地恋早已没有信心。

    那句来日方长他听得有些感怀,只是在她和个人前途之间,他没有衡量就做了决断。

    虽然不愿承认,一种愧疚感却如影随形。

    相亲的方式谈不上牢固,要她等上半年似乎太过自私了。

    前途与野心,情感和理智,这些东西他向来不会犹豫不决。

    他曾几何时也有一颗想要光明磊落毫无遗憾地成就一番事业的心,如今想想这实在太幼稚了。

    她不甚丰满,只是皮肤白皙,这样低头看着她,总觉得同平时有些不一样。

    他觉得这个眼神太勾人。

    有什么东西瞬间涌上来,他有些按捺不住,他知道她并非有意。

    她领口里头若隐若现,血管里不知何来的暴虐,扣住她,想做的事情在脑海里划过,自己都觉得有些骇人。

    “领导。”

    两耳一阵轰鸣,竟然有丧魂落魄之感。

    苗岭山脉的红黄土就像高原上的一抹艳红,蕴藏着的是资源也是机遇。不见车流川息,田垄亦不开阔,去往的贵州之地贫瘠,人事却比这里复杂。

    陋习难改,门道又多,他虽是带职而去,却也是个半客。稍一插手,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不是我辈不努力,却都这般内耗了。

    他调任的任命书在年前就准备下了,回来众人都说他晒黑了好些。

    来之前同四个主任见了一面,他们各有背景,一望便知他们心思不齐,毕竟年资有限,要做事,温柔谦和看来是行不通的。

    办公室的布置还没完成,电话就直接打到座机,说是有个叫苏吉的男孩子,希望他照顾些。

    来电话的人分量很重,工作尚未开展,就有诸多纷杂,这确有点意料之外。

    更让他没有料到的是,恺儿的母亲姜部长给他出了这样一道难题。

    再见到她时,她胖了,剪了头发,看着活得很滋润。

    还是那样的姿态。

    他曾经以为她兴许会伤心一阵子,如今看来,真是多虑了。

    他还是没有准点下班的习惯,以前也是,现在更是。

    车门合拢,车窗摇起来,看到那个身影自在地从自行车道上飞奔回家,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结束与开始,不见得那么分明了,

    最快小说阅读 bQg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