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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的话却是让刚才嚷着攻城的几个人心里不爽了起来,莽古尔泰立刻就站了出来大声喊道。
“父汗,我认为八弟此言差矣,如今我六万大军齐聚锦州城下,拿下锦州不过是时间问题,至于大凌河堡自有七弟率领的两万大军在那里,拿下大凌河堡或许力有不殆,但堵住明军赶来增援的道路却是绰绰有余,何须等到拿下大凌河堡再行攻城?”
杜度也出来反对道:“大汗,奴才也以为八阿哥的话有些不妥。连懦弱的汉人都知道速战速决这个词,难不成咱们女真勇士反而连汉人都不如了吗?”
看到莽古尔泰和杜度都站出来反对,周围的将领们也纷纷出言反对。要知道女真人可没有什么谦和恭顺的习惯,在他们的传统里只尊重那些能打能杀的勇士,象皇太极这样连老婆都被人抢走的人自然是没有让他们尊重的资格,哪怕他是大汗的儿子。
看着纷纷反对自己的众人,皇太极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那股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阴霾却是更深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朝努尔哈赤深深的躬身下去,一阵大风吹过,将他那变得有些消瘦的身形变得更加的单薄。
努尔哈赤没有说话,看着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又看了看周围毫不掩饰的流露出不满神情的儿子和将领眼中露出了犹豫之色。
看到这里,努尔哈赤有些犹豫了。今年已经六十六的他如同一只苍老的狮子,这只老狮子在寻找自己的继承人,但是他放眼望去却发现在自己一大群的儿子当中或是贪婪或是懦弱或是年纪还太小,唯一一个自己看中的儿子前些日子连老婆都被人抢走了,以至于如今成了众人的笑柄。
在努尔哈赤看来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他很明白如果不在自己死去之前立下一个继承人的话,等到他死去之后搞不好自己一手创建的大金国就会因为内乱而分崩离析。
看着齐齐反对的众人,努尔哈赤渐渐眯上了眼睛,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莽古尔泰、杜度,你二人既然认为应该攻打那就打吧,你二人各率本部人马分别对南北二门发起攻击,岳托,你率领镶黄旗对东西两门进行佯攻,以为策应!”
“嗻!”
被点到名字的将领们纷纷抖了抖衣袖单膝下跪后很快就率军离开,随着一声声苍凉的号角响起,一队队辅兵开始抬着长长的梯子朝着城墙跑去,在这些辅兵的后面则是无数身披重甲的步甲兵和守兵,他们高举着各式兵器推着盾车朝着城墙冲了过去。
“轰……轰轰……”
城墙上的火炮开火了,锦州城在建造的时候,大明曾经向盘踞在澳门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购买了二十多门红夷大炮,锦州作为辽东重镇也安装了十一门火炮,最重的那门火炮甚至重达五千多斤,可装两斤火药,射程可达三里。
这些火炮材质多为铜或铁,其特点是身管长,管壁厚,自炮口到炮尾逐渐加粗,符合火药燃烧时膛压由高到低的原理。在炮身的重心处两侧有圆柱型的炮耳,火炮以此为轴可以调节射角,配合火药用量改变射程;设有准星和照门,依照抛物线来计算弹道,精度还是不错的。
“轰……”
一枚五斤重的铁丸击中了一辆外表披着三层牛皮并用厚厚的原木打造的盾车,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这辆看似坚固重达几百斤的盾车瞬时间便四分五裂,躲在盾车后面的步甲和守兵们死伤惨重,他们有的被动能还未完全消退的弹丸撞上,整个人都被打成了碎片,有的则是被四处飞溅的木屑刺到了脸上和躯干,一个个哀嚎着满地打滚,那枚沉重的弹丸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滚动了十多米压倒了好几名女真人后这才停了下来。
“冲上去,杀死那些下贱的尼堪!”
“大汗有令,拿下锦州城三天不封刀!”
面对城墙上射下来的箭矢和弹丸,无数女真军官不断的来回穿梭在进攻阵形里高声给攻城的鞑子们打气,在这些军官的身后还有一排面容冷峻的白甲兵,身披重甲的他们虎视眈眈的盯着前方,任何怯懦或是后退的人都会被他们无情的斩杀。
面对来袭的女真人,锦州城头的明军并没有畏惧,他们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用垒石、滚木、火炮以及弓箭顽强的还击着,冲在最前面的辅兵、包衣在明军猛烈的还击下损失很是惨重,即便是跟在后面的守兵和步甲们也很不好受。
看着远处杀声震天的锦州城,努尔哈赤的脸上并没有露出焦急或是凝重的神情,这样的战争场面对于这位戎马生涯了一辈子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平常了,对于此刻的他来说关心的重点早已到了另一个方面上。
“快……快……砸死这些杂碎!”
在北门的城门楼上,从小就在宫里长大的曹大忠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场面,他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后金士兵恍若海浪般源源不断的朝城墙扑来,早就被吓得脸色煞白,嘴里也在无意识的呼喊着。不过在场的辽东众将却没有嘲笑他,在他们看来这位南京来的曹公公这个时候还能站在这里没有尿裤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报……曹副将和炳参将派人禀报,鞑子分出一万兵力正对东西两门进行攻击!”
“报……,祖大乐将军派人来报,鞑子的镶红旗正对南门进行猛攻,祖将军请求调集一队弓箭手过去援助!”
“报……城中青壮已然准备完毕,随时可以上城墙!”
一名名传令兵跑来报告,站在城门口上面色沉稳的孙承宗手握腰间宝剑的剑柄,不假思索的下令道:“命令东西两门的人,他们那里不过是鞑子的佯攻,让他们注意一下即可。然后调拨五百名弓箭手给祖大乐,告诉他,南门若有失本官立刻就摘了他的脑袋!”
“大人,鞑子爬上来了!”城头上响起了兵丁们的喊声。
“快……金汁烧好了没有?赶紧把金汁倒下去,烫死那些狗鞑子!”一名把总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一边呼喝着让城头的兵丁将烧开的金汁往城下倒,那些黑乎乎且被烧得滚烫的金汁堪称是这个时代最歹毒的生化武器,里面混杂了人畜的大便、尿液等无数污秽的东西。
这些金汁从天而降后,它们会顺着铠甲渗入人的身体,若是被这些东西烫到身上立刻就会烫出一个个水泡,无数的病菌就会潜入体内,在没有抗生素和消炎药的年代,这样的伤势死亡率几乎就是百分之百。
“啊……”
一名嘴里衔着钢刀身披两层重甲,仰着头顺着云梯往上爬的大汉眼看着就要爬上了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垛口他的眼中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他只要再爬两个阶梯,然后就可以翻过那个垛口就可以象屠戮猪狗一样杀散城头那些懦弱的明军,只要坚持半刻钟……不,只要坚持一两百个呼吸的时间自己的同伴就可以源源不断的上来支援自己,届时头一个登上城墙的首功就是他的了。
一想到自己即将获得的好处,这名步甲兵笑容更盛了,那张满是横肉的脸上满是狰狞之色。只是当他跨上最后一级台阶就要窜上垛口时,一团黑乎乎的冒着热气的汁液从天而降,正好泼洒到了他的脸上,虽然他脸上的横肉很厚,但面对着烧开的金汁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整个人从高高的城头重重的掉到了地上。
就在这名步甲兵从城头跌落不久,另一名步甲又顺着云梯爬了上去……
“快……金汁,倒下去!”
一名伍长带着两名兵丁正在为一旁的大铁锅添加柴火,满满的一大锅金汁被烧得沸腾,另有两名兵丁正拿着长长的铁勺一边将金汁舀起朝着城下泼洒,一名兵丁泼洒了一勺金汁,将一名刚从下面爬上来的金兵洒了了个满脸桃花开,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兴奋的喊道:“头……又一个鞑子被我灌了金汁了,他们……啊……”
这名兵丁的话还没说完,一支从下面射上来的箭矢射中了他的脖子,原本大笑的他神情突然变得僵直起来,喉咙里发出了一阵犹如老牛喘气般的“嗬嗬”声,随后轰然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铁勺也掉落在地上发出了当啷的声音。
“狗子……”
旁边另一名兵丁见状大惊,立刻冲了过来扶起倒在地上的同伴,却看到这位同伴眼珠子不断的翻白,全身不住的抽搐着,鲜血不断的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看到同伴的惨状,这名兵丁急得大哭起来,高声喊道:“狗子……你别急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说完,他就要抱起同伴,却被一旁的伍长给喝住了。
“马英钊,狗子已经死了。你他娘的敢擅离职守老子立马就把你给砍了!”
这名兵丁噗通一声就朝着伍长跪了下来泣声道:“头……狗子还没死呢,求求你大发慈悲救救他吧,我跟他是同一个村出来的,要是他死了我咋跟他爹娘交待啊!”
伍长大步走到他旁边伸手朝着他的脸上给了他一拳,暴喝道:“老子难道不想救自己的弟兄吗,可你啥时候见过被箭矢射穿脖子后还能活下来的,现在你马上回到你的战位上去,否则老子就要执行军法啦!”
看着伍长充满了杀气的脸庞,这名兵丁“哇”的一声大哭出声,从城墙后面捡起一根长枪冲到了城垛旁,正好看到一名穿着棉甲的鞑子刚从从城垛口露出了半个身子,他一边哭一边嚎叫着举起长枪来了个突刺,锋利的枪头毫不费劲的刺穿了这名鞑子的棉甲,这名鞑子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吼叫声。
兵丁使劲想要将长枪从这名鞑子身上抽出来,没曾想长枪正好卡在鞑子的肋骨上,一时间却是拔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名鞑子连人带枪从城头掉了下去。正当他想要转身的时候,有一支箭矢射中了他的眼睛,长长的箭头从他的后脑勺穿了出来,他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地上。
看到连续有两名弟兄倒在地上,那名伍长咬着牙喝道:“快……过去两个人接替他们的位子!”
随着这名伍长的吼叫声,又有两名兵丁捡起了地上的铁勺,继续舀起了金汁朝着城下泼洒……
战斗愈发的进入了白热化,人命在这个时候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不断有人受伤也不断的有人死去。
骑在马上的努尔哈赤看着不断被抬下来的伤兵和尸首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对于他来说打仗就会有伤亡,这原本没有什么错,而且对攻打锦州要付出的伤亡他也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半个时辰下来即便是看惯了生死的他也不得不感到震惊,这个锦州的坚固程度依旧出乎了他的想象。
努尔哈赤沉着脸对身边的戈什哈道:“马上告诉莽古尔泰和杜度,要注意攻城的方法,不能太过鲁莽!”
“嗻!”
女真人对着锦州城猛攻了一天,直到天黑的时候这才悻悻的停了下来。
天色黑了下来,众将又聚集到了努尔哈赤的大帐里,看着垂头站在一旁的莽古尔泰和杜度,努尔哈赤沉着脸道:“你们二人将今日的伤亡报上来。”
莽古尔泰低声道:“父汗,儿臣所部今日共伤亡1327人,其中死亡625人,剩下的大都都负了重伤。”
杜度也深吸了口气道:“启禀大汗,奴才的正蓝旗共伤亡1387人,其中已经死了854人,其余的也大都是重伤。”
努尔哈赤对众将冷笑道:“你们看看……都看看……区区一座锦州城,一天的时间就让我大金损失了两千多人,这就是你们说的一鼓作气就能拿下的锦州吗?”
看到努尔哈赤发怒,众将们都沉默了,锦州城的抵抗激烈程度实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