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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讨价还价
万一路易十六被教宗开除教籍，罗伯斯庇尔几乎能准确预想出国王接下来的举动。
教宗要原谅一位被开除教籍的国王，必须让他们证明自己对上帝的信仰，到时候的保留节目就是脱衣服举鞭子朝自己鞭打、跪在雪地里膝行、站在炭盆里念诵圣经。
如果路易十六真的去梵蒂冈教廷，去给教宗来一套忏悔流程，可以想象巴黎的市民会有多愤怒。
法兰西王国经过议会重新定义后，国王的头衔已经变为法国人民的国王，法国人授权其统治法国，是希望他能维持国体和荣耀，而不是去梵蒂冈给封建势力当孙子。
身为一国领袖，去给另外一个国家的领袖（教宗国元首）下跪、鞭打、膝行，毫无疑问是一件外交耻辱。
什么？国王以信徒的身份去罗马所以完全可行？那不管，现在又不是中世纪，什么年代了还在用传统外交？对教宗国宣战，把教宗这老东西眼睛都揍青，不然我们市民筑街垒，顺便给你把杜乐丽宫给点了。
到时候再洗劫一次教堂，焚烧耶稣圣象，拉那些顽固派教士游街示众，给教廷好好来一次孝道流程。
议员们的权力来自选票，一旦市民投票给他弄下课，那么议员所拥有的豪宅、资产家的献金、通过亲戚持有的国有工厂股权，通通都会化为乌有。
没了权的议员，谁搭理你，昨天一脸谄媚的资产家，在第二天就会变成趾高气扬的大爷。
议员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力和荣华富贵，绝对会争先提出宣战，然后第一时间高票通过，原地待命的意大利方面军提前发动，渡海去征讨教宗国。
在这个时候，英国绝对会一副“对习惯性渎圣的法国人不用讲江湖道义，大家一起上”的样子，以帮助教宗抵抗侵略的正统名义火速拉起同盟，围殴法国。
英国人用国家利益去骗别人和法国开战，那个国家的统治者可能会犹豫，先看看局势，但是一旦教宗真的被法军从梵蒂冈拖出来拉到巴黎游街，那么全欧洲的君主都不可能绷得住，也许在英国的援助到来之前就提前对法国宣战了。
这绝不是罗伯斯庇尔想看到的，他期望欧洲局势能保持一个大体的和平，缓步输出法革成果，决不能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迎接欧洲的围攻。
更何况，如果法国再度发生囚禁教宗的事件，对路易十六造成的冲击会比《教士宣誓法》强上一千倍。
罗伯斯庇尔曾经有一个猜测，如果国内反教会势力一再逼迫信仰虔诚的路易十六，那他很可能会出逃至敌国，宣称现在掌管法国的都是一群逆党，号召全欧洲的君主帮助他夺回王位。
这样的话，法国的外交状况简直称得上恶劣到无以复加。
一想到这个场景，罗伯斯庇尔就感到不寒而栗。
他忍不住去看路易十六的脸色，发现国王虽然显得有点不高兴，但是还没有到生气的地步。
路易十六见萝卜丝许久不说话，便疑惑问道：“怎么了？议员先生为何不说话？”
罗伯斯庇尔反应过来，坐在台阶上稍微欠了欠身，语气恭敬说道：“陛下，其实一切法案只要没有最终经过您签字，都算做无效，您似乎对这项法案颇有些不满意，那么无需浪费您的否决权，完全可以交回给我们继续商议。还有阿维翁之事，那里只是一块小地方，让阿维翁的民众代表继续商议就是了……”
如果是阿维翁的民众继续商议，那大概率还是坚持要回到法兰西怀抱。
无所谓，这么一番含糊其辞过后，这个锅算是暂时抛掉，糊弄过去了。
路易十六的脸色稍微舒缓了一些，随后又指着议案书上的一项条目说道：“还有这一项，若是梵蒂冈教廷与杜宫议会意见相左，国内教区以杜乐丽宫为准，教廷意见作废……恕我不能赞同，怎能将教廷意见置之不理呢？是否要经过与梵蒂冈驻巴黎特使的会谈？这样的话，梵蒂冈也能知道，我们法国依然沐浴在天主的荣光之下。”
其实国王陛下不知道，当初那些教区的主教和议会密谈的时候，可不止是将教廷意见作废这么简单，他们的原话是将神圣的教宗喻令当做厕纸。
路易十六确实是全法国最虔诚的信徒，无愧上帝宠儿之名，上帝他老人家此时应该已经流了几公升眼泪，反观那些明里暗里忤逆天主的主教……
罗伯斯庇尔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如果我们与教廷出现意见分歧，确实可以如陛下所说一般，去和梵蒂冈特使相谈。我想，教廷一定会体谅我们法国的民心民意，不至于会过分为难我们。就算真的和特使谈不好，也可以派遣一个主教与教宗面谈，以我们的诚心打动教宗，总会与教廷步调一致的。”
路易十六的脸色再次舒缓了一些，欣然说道：“没错，就该这样，没什么事是商谈不了的，就算教廷怎么都不肯，那就由我亲自出马，我想教宗一定会给我这个国王一个面子。”
罗伯斯庇尔默默心想：巴黎市民恐怕不愿意陛下你为了这么屁大点破事就离开法国，而且陛下如果离开巴黎了，在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市民看来无疑是天大的事件，再经过阴谋家的一番煽动，搞不好会造成极为重大的可怕后果，无论如何还是留在巴黎的比较好。
和教廷谈判一事，交给专业人员比较好。哪种专业人员呢？那肯定是那些孔武有力、不敬上帝的塔列朗式主教。
其实直接交给塔列朗也可以，只是这小子最近忙着和凡尔赛派套近乎，应该是抽不出时间去梵蒂冈跑一趟。
路易十六继续看着这些条目，再指了指其中一项说道：“别的东西，其实我也不太想多说，毕竟都能继续商议。只有这一项，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一定要他们把教堂所在地的土地都登记造册？这有何意义？难道还能拆毁不成，这也太浪费了。更何况法国这么多土地呢，多少给教会留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