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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暄笑得灿烂：“师兄放心，我怎麽会输给小丫头呢？一根铁锁就够了。”说完搓了搓手，瞅准左边的铁链一跃而起，紧抓着铁链向前翻跃，手脚并用，动作极其敏捷，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对面，回头对两人做出得意的神色。
这下这边便只有两人了。
季翎看向木九黎，木九黎顿了顿，道：“我可以。玉珈宫有攀绳的训练。”
季翎看了她一眼，又看着那高空横悬的铁锁，没有说话。
“我可以。”木九黎重复道，像是对季翎说，又像是对自己说。走向那铁锁，木九黎磨了磨指尖，深吸一口气，握紧铁锁双手交替着往前，身后传来季翎的提醒。
“不要往下看。”
木九黎将力量集中在手掌上握紧铁锁，没有十夏的灵巧季暄的敏捷，她一点点向前移动。眼看着离目的地越来越近，木九黎紧绷着的心放松了些，空中有细微的风，就在这时，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往下看了一眼。
略略一眼，却顿时天旋地转。
深不见底的虚空像是要将她吞噬，刹那间巨大的晕眩感扑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跟着手上一滑……
“阿九姐姐！”
“九黎姑娘！”
木九黎猛地醒神，伸手重新去握铁锁，但为时已晚。即将下坠的一瞬，她听见一边十夏和季暄的惊呼，还有另一边骤然响起的风声，夹杂着木板踏碎的声音。
灭顶的坠落已不可避免。
渐渐放空的视线里忽然闯进一片藏青，双肩猛地被一股力道拖着向上推去，木九黎立即顺着这推力抓住了铁锁。
余光里那抹藏青的身影被上推的反力带得向下，木九黎猛然回头。
天地仿佛都在此刻凝固。悬崖消失了，铁锁消失了，木九黎狠狠瞪大的眼里满满都是季翎身上的藏青和风里扬起的黑发。木九黎眼睁睁看着季翎在她眼前向下坠去，那一刹那所有的思绪都停滞了，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喊“不要拉”，但她早已不能思考，所有的念头只剩下心里翻滚着的——拉住他！
所有的力量涌向右手腕，木九黎伸手向下猛地一拽，死死抓住了季翎的手。两人的重量加上向下的坠力，木九黎抓着铁锁的左手顿时一颤，狠狠咬牙，还是无法遏制脱力松开来的左手。
那一瞬木九黎看见季翎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同时看见的还有数尺之外崖壁上垂着的藤蔓。木九黎忽然意识到季翎方才将她向上推时身子是刻意倾斜的，正好对着那藤蔓，他是打算借着反坠力冲向崖壁抓住藤蔓！但……她却拉住了他。
意识到这一点时她的手已经彻底脱离了铁锁。
“抓住木板！”季翎嘶声喊道。
木九黎急急勾住铁锁下的一块木板，木板几乎是瞬间就碎裂了！
这一瞬间的缓冲已经足够。
狂风从季翎蓝光闪现的指尖暴出，季翎在这一瞬将木九黎的手向下一压，身子趁着风力向上，伸手搂住木九黎的腰，侧身一脚猛地勾在另一块木板上，在那快木板碎裂前直上冲去，旋身一脚踢在铁锁上，搂着木九黎在风里飞起，飞向季暄十夏所在的悬崖。
落地刚站稳，季翎便放开了木九黎。
十夏急急冲了过来：“阿九姐姐你没事吧！”
木九黎站在原地，眼前仍有些恍惚。这一番折腾，在鬼门关里来回了几趟，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却又不仅仅是……她怔然望向季翎，季翎已经走在了几步之外。
“阿九姐姐！”十夏又叫了几声，眼里还有残留的水光。九黎回过神来，忙安抚着十夏。
“哎，九黎姑娘你没事就好。我刚刚不是喊了‘不用拉’吗，”季暄的笑容里有几分复杂神色：“师兄他向来行事大胆，却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不需要担心的。”
木九黎看着季暄片刻，道：“你的意思是看到他处在危险时，应当做未见不管不顾？我做不到。”
“九黎姑娘……我的意思是，对于师兄这种要做什么事从来不打招呼的独断性子，别人的担心……有时会成为拖累。”季暄笑了笑，转身追向走在前面的季翎。
木九黎抿紧唇，微垂的眼里有些许迷惘。
“阿九姐姐我们走吧！”十夏摇着九黎的袖子。
“嗯。”木九黎牵着十夏的手加快脚步。不管怎样，她该先向季翎道谢，他又救了她一次。
若是，若是她能强大些，不那么弱，就好了。
木九黎追上季翎：“季翎……”
“看，齐城就在前面了。”季翎打断了她，嘴角上扬着，微敛的眸看不清神情。
木九黎闻言向前望去，的确远远地看到了齐城的城门，从这山头下去再走一段便到了。但……木九黎一愣，她又被季翎错开了话题？想再说什么，季翎却是一心赶路的模样。
木九黎有些茫然。当初在密林时似乎也是如此，怎么她每次想要道谢都会被季翎用各种方式挑开？愿意冒着危险救人却不愿意听一句道谢？木九黎不明白。
季暄看着前面两人，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便听到十夏怒气冲冲的质问：“你刚刚为什么阻止我救阿九姐姐？”
“你那样冲上去，不仅救不了九黎姑娘，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再说师兄不是……”
“那如果季翎哥哥没去呢？下次你不许拦着我！”十夏瞪了他一眼，转身向前走。
季暄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齐城就在眼前，四人间的气氛却格外僵硬起来。
离了悬崖，四人一路沉默。
季翎走在最前面，神色淡淡。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胸襟处的皱褶，季翎微微顿住。这皱褶是方才季翎抱着木九黎在空中翻跃时，木九黎紧紧抓着他衣襟留下的。季翎伸手理了理衣襟，随即微蹙起眉。
皱褶可以理开，已留下的皱印却拂不去。
季暄走在季翎一步之后，侧头看着季翎的神色。以他对师兄的了解，每次师兄这样面色淡淡的时候，心里指不定已经乱成了被多少筷子搅过的粥。神情越明显，内心越淡漠，神色越淡漠，内心越矛盾，嗯，师兄就是这样的怪物……
“师弟你在看什么？”
“咳咳……”正暗自腹诽的季暄一惊，回过神来见季翎微眯着眼笑得春风拂面，便也灿然一笑：“看你头上有根毛飘起来了！”
木九黎牵着十夏走在后面。
“阿九姐姐，你的袖子划破了！”十夏忽然惊道。
“没事。”木九黎摸摸十夏的头，顿了顿，她又俯身直视着十夏，正色道：“十夏，季暄刚刚说得没错，你那样扑上去只会把自己搭进去，下次不可以这样。”
“可是……”阿九姐姐你有危险我怎么可能看着！十夏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但对着九黎认真的眼神，最终偏过头去闷闷道：“我知道了。”
待四人进了齐城，不由再次为眼前所见而惊叹。
“十成繁华，九成在衣”。
这便是烨国齐城，天下闻名的锦缎之城。满城皆是鲜艳华彩，红缎青锦，白绸紫纱。人流满街巷，却没有过多的嘈杂，宛如轻纱花锦织成的繁华。
“锦衣阁、华衣阁、丽衣阁、彩衣阁、凤衣阁……”季暄一路念过去，刚开始兴致勃勃，到最后嘴角微抽：“这名字取得，忒没新意了。这条街是一家子兄弟开的吧！”
十夏眼尖，忽然指着前方一家店：“那有个不一样的！”
几人望过去，便见那店上匾额写着两大字——“衣阁”。
“这定然是那一堆子兄弟的爹开的。”季翎挑眉。
“我想进去看看！”十夏说着，脚步已欢快地移了进去。
“我们既然到了齐城，怎么也不能空手而去！就到这衣阁里去买些衣物吧！”季暄笑道。
“好。”两道声音一齐响起。木九黎和季翎下意识对望一眼，季翎不着痕迹地别过眼，木九黎怔了怔，垂下眸。
这衣阁算是这条街最大的店，走进去后更见气派。装潢华丽精致，一店之内又分数厢。四人一进内，掌柜的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几位客官买衣服？哟，那可来对地方了！小店不才，全城一流！各种花色各种样式、上衣下裳里衣深衣窄袖广袖冕服袭袍长裙曳地裙罗衫斗篷绸的缎的纱的布的，只要你想买小店一定有！”
四人瞠目。
“我是来看衣服的，才不要听你讲什么绕口令！”十夏一低头就从掌柜抬着的手臂下钻了过去，欢欣地奔向衣堆。
“师弟，我第一次见到比你还能说的人。”
“可见我当年若不是跟着师兄你去修仙，现在定然开着家店混得风生水起！”季暄笑道，两人一左一右迅速绕过掌柜。
掌柜的笑容一时僵住。看着仍站在原地的木九黎，复又笑得热情：“这位姑娘你想要什么颜色什么花式的？绣花的镶金的纹云的石榴红兰花青月牙白湖水蓝烟罗紫……”
“要我身上这样素白的。”木九黎打断他。
掌柜的霎时傻了。
季翎在店内信步走着，遇到藏青的湖蓝的便瞅瞅。十夏凑了过来：“季翎哥哥你只喜欢蓝色衣服吗？”
季翎看了眼十夏手里几件衣裙，花纹样式不同，却都以荷叶绿为底色，笑着戳戳十夏的发髻：“就像小十夏你喜欢绿色一样啊。”
“我说你们，总穿一个颜色多没趣啊！”季暄也晃了过来，身上已经换了件靛青纹滚边的藕荷色衣衫。
“的确不像师弟你，除了黑色什么颜色都乐意试。”
“我就是喜欢明亮鲜艳的东西，”季暄偏头笑着，身上的衣服更衬得他笑容暖澈如林间晨阳，他打量着季翎，忽然道：“师兄，除了那件白色宫服，我就没见你穿过藏青之外的颜色，何不试试其他颜色，比如……那件！”
季翎顺着季暄指向看去，一件玄色滚边的红色锦衣，他微蹙起眉，还没开口就被季暄抢了先：“这件我买下了，作为你送我折扇的还礼！”
季翎不语，转身拿起件青竹叶纹的藏青杉。
这边三人挑好了衣裳，却发现木九黎还在与掌柜的僵持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