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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螃蟹换兵粮
不愧是沙兵啊,就靠着百艘舢板,就敢来伏击我的大船队,真是勇猛无双的士兵,若是自己的船队真的进了芦苇荡,很有可能被他们爬上船来,形成肉搏战。(手打)而阎王军最不擅长的就是肉搏战……
虽然靠着人数众多,阎王军最终一定是胜利者,但是损失只怕会相当大。
郑晓路欣赏地看着芦苇荡后面站成一排,衣衫褴褛的沙兵,向着余楠笑问道:“这些沙兵似乎在守着什么东西?他们身后那个像水田一样的玩意儿是啥?”
余楠久在江南,云年还在崇明岛与大海盗刘香发生过激战,自然很熟悉崇明岛上的一切,他恭敬地回道:“那东西叫做咸田,又叫沙田,是农民在江河出海口处海滩围海垦殖而成。在这种田上讨活儿的就叫做沙民,而这些沙民在战时会组织成民兵部队,也就是沙兵了。在不适宜长庄稼的时节,沙民会将水引入田地里,形成看起来像水田一样的洼地,在里面养鱼虾。到了适宜种庄稼的时节,放掉水,就可以直接种庄稼,这田被水泡过,很肥沃,沙民们连肥料也不用施。”
郑晓路以农起家,一听就明白,笑道:“这些人还真聪明,这样的田的确肥,而且每年都要换季节用水泡,土地的肥效可以得到补充。”
郑晓路微微一思索,就知道沙兵为什么准备拼了命在芦苇荡里狙击自己了,因为自己这边几万人登陆,肯定会将沙田践踏损毁,就断了他们生活的根本。
郑晓路不是高高在上的明廷官员,懂得民生疾苦,自然不会和沙兵们为难,他叫来一排大嗓门的士兵,对着岸上的沙兵大声叫道:“岸边的人退开,咱们上陆时绝不踩坏你们的沙田”
沙兵哪里肯信,拿着木杆长枪死死守着自己的田地,虽然明知螳臂当车,但还是要挡上一挡。
要将他们全部杀掉并不费什么力气,但这样做会失民心,激怒了崇明岛上的全体沙兵,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自己还打算将这里做为根据地之一呢,可不能把人给杀光了。
这咋整?崇明岛上的人就是精明的上海人呢,这些人可不好糊弄。郑晓路想了想,突然心念一动,他想起当年美国人打朝鲜,美国大兵经常把巧克力、盒饭一类的东西扔给朝鲜的平民和士兵,用这些好吃的东西来诱惑对方跟着自己走,瓦解他们的战斗意志,这招不可谓不毒,效果也相当好。
尤其是战时大骂“米英鬼畜”的日本兵,若未按“武士道”要求自尽而当了美军俘虏,多数人很快被其生活水平折服而甘心效劳。过去日军常以亚洲其他较落后国家为对照,宣扬“大和民族优越”,日本兵为吃到袋装米、干菜团和“战力面包”自豪,可是一见到美军每餐配给吃完便扔的铝饭盒,便马上自惭形秽。这种野战饭盒里不仅有涂好黄油的面包片,有午餐肉、沙拉佐料,边上还夹有两支骆驼牌香烟和三根火柴,饭后还可抽上几口。后来美军占领了日本,饥肠辘辘的日本人最羡慕的也是这种剩余物资仓库中可随意取出的饭盒。
郑晓路心念一转,立即派人扯开嗓门对着岛上吼道:“我们不是倭寇,更不是海盗,我们是正规的军队,不会伤害普通平民。先送一船食物给你们,表示我们的诚意”
赵水鬼得了令,亲自驾了一艘船,运了一船食物过去,穿过芦苇荡,将运食的的船靠在岸边,然后赵水鬼跳入水中,自己游了回来。
岸边的沙兵将信将疑,但船停在那里总还是要看一眼的。几个沙兵大着胆子走过来,撕开了船上的帆布,只见帆布下面是一船的大米,大米上面还包着几大包奇怪的物事,包上印着几个字“冠生园出品川中蔗糖”。
前面几个字没人看得懂,但最后一个“糖”,终究还是有人看明白了,一个沙兵大着胆子撕开包包,摸出一颗漂亮的糖块来,他扔进嘴里,砸了砸牙,满脸都是满足之色。
这边船上的张子元哼哼道:“我的冠生园糕厂做的零食,便宜了这些土人了。”
“放屁,人家什么时候变成土人了?”郑晓路骂道:“都是我中华儿女,他们的收入其实很高,咸田一年两收,一收鱼虾一收稻米,但都被地主盘剥掉了而已。”
岸上的沙兵分糖吃,江面上的阎王军却一动不动,一旦牵涉到民事时,郑晓路的耐心就异常的好,慢慢等着。
送过去的几包糖哪够岸边八百沙兵分的,才一百多人吃到了糖块,后面的就没得吃了。那些沙兵脸现向往之色,又一起盯着江面上的大船,手上的长枪不知不觉中已经握得松了。
郑晓路立即派人大叫道:“岸上的百姓们,咱们不是来打你们的。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边坚船利炮,人数众多,真要打你们,何必送糖给你们吃?你们好好的让开一块儿沙滩,我们这边才方便登陆,不会踩坏你们的沙田。”
这边赵水鬼又驾了一艘船,全运糖过去。张子元肉痛道:“这可是我压舱底的私货呢,还打算这次下江南卖给洋人的……全被你拿去做人情了。”
郑晓路眨了眨眼,笑道:“我这是帮你打广告搞促销呢,以后你的冠生园在这崇明岛上的销路肯定很好。”
这船糖一送过去,沙兵还真的不守沙滩了,围着糖船分起糖来。他们这下也信了阎王军不是来打仗的,哪有人来打仗还给你送糖吃的?
阎王军缓缓靠岸,穿过芦苇荡,来到了沙滩上。
刚一上沙滩,只见满滩的螃蟹黑压压地爬来爬去,人一靠近,它们就钻入沙穴中不见踪影。
张子元也下了船,他一见螃蟹,就大喜道:“现成的海鲜,抓啊”言罢一个猛虎下山扑向前面的蟹群,但那些螃蟹早就成了精了,人一靠近瞬间躲了起来,张子元扑了个满嘴沙子,螃蟹的毛都没扑到一根。
众将一起笑话他,却听张子元哭丧着脸道:“咱以前山珍海味吃得多爽,这几年老待在四川,海鲜是啥味都要忘了。”
这时两万阎王军正慢慢地在沙滩上集结,郑晓路正在考虑下一步如何开展民心的笼络工作,一听张子元的话,顿时想到一个方案,他笑嘻嘻地扶起张子元,道:“好啦,别哭鼻子,你多大个人了,还像孩一样赖着要吃好吃的。咱们今晚就搞螃蟹大餐宴会,阎王军全军都吃螃蟹。”
张子元嘟着嘴道:“你看这些螃蟹,都成精了,我动作这么快都抓不到”
郑晓路笑道:“咱们抓不到,沙兵抓这玩意儿却肯定有一套”
他抬起头,吩咐余楠道:“你带几个人,去和沙兵谈判。让沙兵今晚帮着准备两万阎王军陆军,以及五千金竹水军的螃蟹大餐,让士兵们把今晚的口粮拿出来交给沙兵,换取螃蟹。”
余楠苦着脸道:“他们这里才八百人,抓到十天半个月也抓不齐两万五千人吃一顿饭的螃蟹。”
郑晓路眨了眨眼,哈哈笑道:“他们人手不够,崇明县城里肯定还有兄弟姐妹嘛……只要他们帮咱们一次,这交情就算是结下了,后面交涉就非常容易了。”
余楠揖了一揖,道:“难怪大王能轻取四川,这民心一道,朝廷高官不如你甚多。”
余楠带着几个卫兵走向沙兵,沙兵们虽然如临大敌,但却没对他动手,于是双方就螃蟹和军粮问题进行了一番友好搓商,郑晓路一挥手,一大船军粮就交到了沙兵手里。
一转眼,八百名沙兵厥着屁股,趴在沙滩上抓起螃蟹来。
彭巴冲看得哭笑不得,忍不住抠着头道:“我们不是来打仗夺岛的吗?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旁边的张子元嘿嘿笑道:“不打仗好啊,只有你这种傻大个才喜欢打仗,哎呀,刀刀枪枪的不腻味么?”
那八百沙兵抓螃蟹确实比张子元要拿手得多,他们熟练地翻开沙穴,从里面揪出一只又一只的大螃蟹来,同时还顺手将没有长大的螃蟹放生。不过他们人数太少,要抓够两万人吃的螃蟹,实在是人手大大滴不够。
崇明岛上到处是螃蟹,倒不愁不够吃,只是抓不了这么快。为了赚取一大票粮食,几十个沙兵跑回崇明县城去搬援兵。不一会儿,又有一千多沙兵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这些沙兵的父母、兄弟、儿女、邻居什么的……人人手上都拿着盆子、罐子、袋子一类的玩意儿,原来这些人打算抓完螃蟹再分粮食。
这些人跑到近前,还不是很相信可以用螃蟹换粮食,毕竟崇明岛人天天和螃蟹打交道,这东西他们看到就想吐,早就生不起吃它们的生思了。不是灾年饿到要死人,根本没有人会吃螃蟹,听有人拿两万五千人的口粮换取螃蟹,他们简直觉得碰上了疯子。
刚跑到近前,就见一个沙兵满脸兴奋地抱着一堆螃蟹冲向一只运粮船,船头一个阎王军士兵大叫道:“螃蟹一斤,换给你一斤白米,拿好了”
刚赶来的沙兵和百姓一看,还真能换……哗,人人为之疯狂。
崇明岛上的螃蟹立即倒了八辈子的霉,这一片沙滩很快就不够抓了,沙兵们向着两边的沙滩散去,到处捕捉螃蟹。
到了天色将要全黑时,两万多斤螃蟹已经在阎王军的运粮船上堆得像山一样高了。阎王军在江上留下哨船,以防被官兵越江偷袭,别的人全都上到沙滩上,架起临时的锅灶,烤、煮、炸……各种螃蟹吃法纷纷上演。
川兵大多没吃过这玩意儿,许多人连从哪里下嘴都不清楚,那群才领了粮食的沙兵见这些人笨拙,主人翁心理发作,居然跑进阎王军的营地里示范和教导川兵吃螃蟹。
一些沙兵的家人居然也跑进营地,帮着阎王军的士兵烹饪螃蟹,其中一个沙兵是个捕蟹能手,他一家人一起动手,捕了四十几斤螃蟹,此时这个沙兵背着四十斤换来的粮食回崇明县城的家里去了,他的老婆和老母亲还留在营地里,正帮着郑晓路升火煮蟹。
老太婆平白得了四十几斤粮食,心里高兴,对着郑晓路笑道:“大王,您是哪里来的啊?咱老太婆活了一甲子,还是第一次碰上您这么好的海大王。”
海大王是海盗的委婉法,闹了半天,人家把自己当海盗……郑晓路干咳的两声,笑道:“老人家,你有见过带着几万人的海大王?咱们这可是正规军啊。不是海盗。”
老太婆摇头道:“几万人咋就不能是海大王了?以前的郑一官大王(郑芝龙),现在的刘香大王,都是手底下有几万人的海大王”
郑晓路汗了一把,心想,你居然把我比喻成郑芝龙和刘香,郑芝龙也就罢了,刘香算是啥玩意儿。他顺了顺气,向老太婆道:“婆婆,我真的不是海大王,是造反的山大王。”
“造反?”老太婆呵呵笑道:“别骗人玩了,你上岛就发粮食,这像是造反的人么?”
得,赶情造反就得把人都杀光才算造反,郑晓路抹了一把汗,问道:“婆婆,这崇明岛现在是什么情况,您给我道道吧。”
老太婆慢慢道来,原来崇明岛最近正处于无政府状态。这里本来是朝廷重要的战略要地,一直有江南水师在这里驻守,但是去年江南水师入川攻打阎王军,一去不回,崇明岛上就没了驻军力量,岛上只有很少的官兵和衙役留驻。
不巧的是,这百年里长江水流有不大对劲,时缓时急,崇明岛的南边沙州在不停地塌陷,到万历年为止,崇明县城已经进行了五次大搬家。
整个崇明县城不停地在向北迁移,这样的情况下,什么城墙一类玩意儿哪里修得起来,现在的崇明县城只有一个泥土壁的城墙,那玩意儿还是个豆腐渣工程,一脚踢上去就能踢塌一段城墙。
这么不靠谱的城,又没有江南水师的拱卫,官员哪里肯待,再加上海盗刘香随时可能杀过来,因此崇明岛上的官员和衙役逃跑一空,弄得整个崇明岛完全进入了无政府状态。
现在崇明岛就靠着沙民们自发组织成沙兵来护岛,若是有海盗什么的要来攻岛,全靠沙兵,朝廷已经指望不上了。
崇明岛上的人口并不多,仅仅只有三万余人,其中青壮年有五千多,虽然理论上来青壮年全都可以算成沙兵,但真正晓勇敢战的,只有两千多人。
那老太婆也不怕泄露机密,把崇明岛上的情况讲了个明明白白,她笑道:“老太婆看人准,您是个好大王,我把这些告诉了你,你也不会害咱们,是吧?”
郑晓路了头,又问道:“崇明岛上有海港吗?”
老太婆摇了摇头道:“没有,这地方建不了海港,整个崇明岛的四周都是浅水沙滩,内河船可以停泊,但稍大一儿的海船是靠不了岸的。”
啧啧,麻烦了,郑晓路暗想,这地方看来不适合作为自己的海港基地了,若要与西洋通商,没有海港是万万不能的。看来崇明岛只能暂时作为自己的驻扎地,此时没有长期占领的必要。
可是海港终究得有一个,自己总不能依靠到郑芝龙的海港里去吧?那不成了寄人篱下?要到哪里云找一个既容易占领,又方便防守的海港呢?
郑晓路仔细地回忆了一下,他当年玩过光荣公司的大航海时代,知道这个时候中国的名港口并不多,只有天津、上海、泉州、宁波、澳门这么几个地方。这其中天津是朝廷的重地,想不要想去碰,上海、宁波也驻有朝廷的重兵,自己虽然能攻下来,但未必能长时间地守得住。就算自己守得住,也没时间发展港口了。
至于澳门,现在应该是佛郎机人的天下,没事和他们抢澳门那真是发疯了。泉州则是郑芝龙的大本营。
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可供自己扎根。这两万多人的大部队,难道一直在水上漂着,漂完了粮食又乖乖回四川?
不管这么多,先把两个孩子换回来再吧,现在有了崇明岛上一片安安静静的海滩,本地人也不找自己麻烦,好歹算是能脚踏实地,比漂在水面上要好得多了。
郑晓路先派陆驰等人乘坐快船去通知郑芝龙,又命人将熊文灿和刘柒等人带了上来。
熊文灿被绑在船尾上吹了一整天的风,又睡不着觉,此时已经十分萎靡,郑晓路也不和他玩虚的,直接开口道:“总督大人,咱们就不废话了,你写信吧”
“写信?”熊文灿道:“写什么信?”
“给你二弟写一封信,就爷现在要你府上关的两个孩。”郑晓路嘿嘿笑道:“孩送到,我就放你,孩不送来,就把你拿船运到江心,问你要吃板刀面还是混沌面。”
熊文灿面色如炭,闷声道:“原来……你和郑芝龙是一伙的。”
郑晓路拍了拍手,嘻嘻笑道:“你也别假装不知道,你若不是猜到郑芝龙不肯打我,又何必绑架他儿子。”
熊文灿脸色变了变,不知道啥好。
郑晓路拿过纸笔道:“写吧,你是聪明人,不然也坐不到江南总督这样的高位,早放了两个孩子,省得受些皮肉之苦,我这人对敌人一向心狠手辣,若是我得不到两个孩子,可不保证会对你做什么事情。”
他一边,一边拿眼睛扫了扫一边堆成一堆正在蠕动的螃蟹山,那意思摆明了是要把熊文灿扔进螃蟹堆里。
熊文灿吓得全身一激棱,螃蟹这玩意儿虽然不咬人,但是全身爬满螃蟹的滋味,不知道会有多恶心,他面色一白,想了半天,乖乖拿起纸笔,给熊文炳写了一封信,要他赶紧派人带两个孩子来崇明岛换回自己。
郑晓路仔细看了一遍信件,发现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叫人将熊文灿押了下去,又揪过锦衣卫千户刘柒,笑道:“送信这活儿就交给你做吧若是派个没份量的人送信,人家还以为我这封信是假的。”
那刘柒自从被抓来之后,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张逸尘杀了他,想不到能活到现在,此时听要派他去送信,顿时大喜,送信是好差使啊,送回南京城之后,就回归幸福的怀抱了。
刘柒也不想想自己办砸了保护总督的事,回去也是个死,此时心里只想脱出牢笼,一个劲儿地头哈腰。
郑晓路拿了个油纸将熊文灿的信包好,塞在刘柒的飞鱼服里放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刘柒,别以为走出去了就没事了,送信的事你若是没办好……”
他指了指站在旁边的张逸尘,笑道:“你信不信,就算你躲在天王庙里,张逸尘也能把你找出来一刀咔嚓了”
刘柒一看到张逸尘就混身不自在,赶紧应道:“阎王大人放心,这信一定送到,若有差迟,人不用张大人来杀,自己先抹了脖子。”
切,得比唱的好听,真要是办砸了,你躲都躲不及,郑晓路又叫熊文灿原样写了两封,分别放在刘柒的两个手下身上,然后把二十几个锦衣卫全放了,要他们立即回南京城送信去。
阎王军派出一艘大船——大黄蜂,将这二十几个锦衣卫运到长江南岸,扔在岸边上。这时岸边其实也布满了朝廷的斥候,官兵虽然没有水上战力可以和金竹水军叫板,但一直提防着阎王军登陆江南,所以江边一直有斥候跟着阎王军在行动。
斥候们一见锦上下来被扔下来一群锦衣卫,立即靠近前来查看询问。其中一个斥候正好认识刘柒,他大惊道:“啊,千户大人,是您?”
刘柒一见到官兵的斥候,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扑了上去,两眼泪水汪汪,吓得那斥候浑身发抖,心想:“大人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可我不好男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