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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至,一轮皎月悄然挂上天空,静谧的月光洒向荒漠,平添了无数的凄凉。
如果思念能够称重的话,或许该有万钧重了。
五十年的时光,磨灭了太多痕迹,但那份炽热却越发深刻。
“来了。”
无名站在墙头,无悲无喜的说道。他不知道异族在酝酿什么,半个月过去了都没有动静,但现在来了,肯定没有好事
周围的数十位老人立马戒备,拿起了长枪。
风暴慢慢散开,几百骑着妖马的甲士停在了远处。铁儿木站在高座上,冷冷的望着。
“塔塔木,将他们带出来吧。”
侧方的塔塔木脸色难看,一挥手,几位蛮族士兵便拽出一位油光满面的富家翁。
“你过去,去看看你们那昔日的同胞吧,他们也来自九州,或许能有话谈谈的。”
铁儿木冷森森的说着。
富家翁有些懵,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带到这里来,但一路上他们听到的最多就是劝降和和羞辱。
但这些都从何而来啊,他疑惑的张望,难道这荒漠还有那流浪的九州人嘛。
“让他走。”
“砰。”
他被扔到了地上,刚一接触,那瘆人的寒意便令他直打颤,平日养尊处优惯了,怎么受的了丁点的寒冷,他紧紧的用身上的华袍遮盖手臂。
“嘶,真冷。”
富家翁身子直抖擞,饶是他有些许修为,但几十年的奢华早让他经受不了一点苦难。
“向前走,一直走,不要停。”
塔塔木鄙夷的望向这个体态臃肿的老头,同样是九州人,这差距怎么这么大。看着铁儿木的脸色越发寒冷,他拿起鞭子便要抽。
富家翁脸色发白,但终究也不敢反抗。毕竟吃的别人的饭,做点事也是应该的,虽然他至今还不知道是在干啥。
不就是走几步罢了,只要这些大人开心,那富贵便享之不尽。他虽然难受,但还是一步步艰难的爬行。
黄沙灌入了他的嘴里,他恶心的直想吐。寒意渐浓,他太冷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被刮出一道道口子。这里不是人能呆的,他心里不由埋怨。
他要后退,但被一声冷哼吓得直打颤。
渐渐的。
一里。
俩里。
三里。
……
他爬行着,最后改为匍匐前行。慢慢的,他的心中甚至有些委屈。他是光明正大投降的,凭什么要这样戏弄他。
但是,当看到前方若隐若现的轮廓的时候,他心中种种反面情绪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满目震撼,他的眼睛瞪的老大,感觉要蹦出来一般。
“长城,长城还在。”
他惊恐的崩了起来,大声吼道。这怎么可能,这简直是奇迹。他的脸阵阵涨红,一股莫名的激动直冲脑门,他想哭想笑,但终究慢慢平静了下来。
巍峨的长城依然耸立,古朴与萧杀之气迎面袭来,他埋下了头,但又悄悄的向上瞄着。
城楼上,一位少年傲然的站着,眼神炽热而勇敢。
“你是谁?”
无名眉头一皱,接着单手一挥,一匹白色的龙马御空而来,无名踏空骑了上去,接着降落地面。
“我不杀修为低微的百姓,念你初次来犯,给我滚。”
无名漠然的扫视着,对方是想干啥,难道是想展示自己活的滋润嘛。
“我,我是九州人。”
富家翁缓缓抬起了头,他不敢看那少年,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便羞愧的低下了头。
面对这个少年,他往日的淡然完全消失了,他只感觉头皮发麻,一股热血上涌。
他以为在自己走后,这方长城早就被异族大军攻破了。这里也将不会有一人,他现在能够看到的应该只是一片荒芜。
可是,没想到啊。
五十年过去了,他依旧还在,依旧那么雄浑。
他不知道,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这些人是怎么支撑下来的,那一定是极尽艰辛于苦难。
“是嘛?可是你们为何穿着异族的服饰,留着异族的发饰。”
少年疑惑的望了他一眼。
富家翁脸颊通红,嘴角嘟哝的想要解释,但最终也是没有勇气开口。在这位少年面前,他所有的话语都显苍白与无力。
五十年啊,这位少年经历痛苦与磨难,他的脸粗糙无比,他甚至能够看到那手上不少新近的伤痕。
他不安的将自己光滑的手臂缩回了衣袖,心中涌现一股悲痛。
他也曾听说过北疆长城的事迹,但也只当神话故事一笑而过。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离开时的兵力状况,那是绝对撑不了几年的。按照常理来看,这里早该是一片黄沙,因此他刚才才没有联想过北疆长城。
可现在,看到那孤城。看到那满墙的血迹与刀剑痕,他的心仿佛被重重锤击,砰砰直跳,热血上涌。
在这孤城里。
仍有一位少年在坚持,孤立无援下,他竟生生扛了五十年。
这是多么伟大啊。
这是怎样的坚持与精神才能造就今天的奇迹啊。
这是旷古未有的创举。
至少在他的一生中,从没有见过如此震撼的一幕。
看着富家翁低头不语,无名无奈的望向了城头,他不知道对方今天耍的什么把戏。九州人,怎么可能,就算还有人流浪外面,也不可能衣着华丽,生活的如此之好。
城墙上的老人们早就身体颤抖,泪眼朦胧,浓重的异族腔调,可那夹杂其中的九州乡音却怎么也掩盖不了。
五十年了,他们终于见到九州来人了。可惜,不是来自九州内部,而是从敌人的大本营来的。
何其讽刺与痛心啊。
“你走,你给我们离开这里,我们不认识。”铁匠老人站立墙头,嘶哑的大吼。
这要是让少年知道了,这该是何等的残酷啊。苦苦守了二十年,可守得是什么啊。援军没有来,那活的滋润的叛徒倒是来了。
“这。”
富家翁呦犹豫至极,他也想退啊,这个地方他是一点也待不下去,多待一秒便是煎熬与深深的谴责。可看着后方那阴险得意的笑容,他不敢了。五十年前他懦弱了一次,从此之后,他便没有挺起过腰。今日,他依然是。
看着几位老人的表情,无名懂了。他的脸上瞬间狰狞无比,愤怒的大吼。
“叛徒,你有何脸面到这里来。”
富家翁面色一白,看着那迎面而来的剑光,他怎么也躲不了,只得跪下来疯狂磕头。
“哈哈,你看这一幕多有趣,自己人杀自己人。”铁儿木一脸畅意,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看,他们像不像疯狗乱咬。”
“哈哈。”
“砰。”
血气擦着他的脸颊划过,重重插入地面。
无名面无表情,收回了血剑。
“你不配死在我的剑下。”
富家翁庆幸的深呼吸一口,心里却不知觉的失落异常。
“九州啊,我没去过,可以给我讲讲吗?”
无名凛然的望向对面,无悲无喜得望道。
铁儿木等人脸上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严肃。
望着这位少年,年纪轻轻便双鬓白发丛生,他有一种强烈的心酸。
他也曾在九州生活了几十年,可遍观历史杂记,神话志异,试问九州修仙者,有谁会如此悲壮与坚持?
没有。
若不是他今日亲眼见到,没有人会相信。
更为可怕的是,九州没人知道他的存在,孤立无援,强敌环绕。
“九州啊,我想想……”
富家翁艰难开口,他嘴角不自觉勾出一丝笑容,眼中缅怀着。
无名静静的站在一旁,他仔细的听着,他也想知道自己所守卫的地方是何面貌。
“九州很大,他能够容下所有的人,各族人士友好和谐,没有欺压,没有压榨,严酷的秦律就连那修仙者也不敢逾越,那是真正的安康社会。”
富家翁尽可能的回忆那时的场景,眼中流露一丝后悔。明明那么好的地方,为啥自己就不能坚持一下。
“最美丽的当属咸阳城,远望都能看到那美丽的灵树,鲜红的灵花。夏天一到,便争奇斗艳,开遍全城,一股沁人的花香直让人沉醉。”
无名眼神微亮,似乎想要尽量想到那幅壮观的画面。可是,他连花都没见过,怎么能够想象出啊。
富家翁有些心酸,明明就是一个少年,应该生活在那温暖的花室,可他似乎连那花都没见过啊。
“还有吗?比如民众的生活场景,是否安康,是否舒适。”
无名轻声的问道,眼中充满了希冀。
“他们啊,依赖于你们的守护,他们生活的很好。”
富家翁眼角一酸,在尘世间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他早该不喜形于色了。可面对这位少年,他怎么也无法克制。
“繁荣的大街,车水龙马,俩边是各种琳琅满目的铺子……”
“我清楚的记得,卖糖葫芦的老头总会大方的请我一个,因为我那时候很穷。”
富家翁擦了擦眼角,神州幸福的往事总让他难忘,他似乎又见到了那个场景。
“满脸含笑的老爷爷迈着轻快的步子叫卖:卖糖葫芦了,不好吃不要钱。后面跟着一排调皮的小孩子。”
“神州好嘛?”
“好,神州很好。”
他下意识的回答。
“我也很喜欢,那你能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了吗,这里不属于你了。”
少年淡然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