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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偶遇 学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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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白天和念慈从灵鹫宫拿到秘籍后,踏上了游历的道路。在接下来的两年里,两人走遍了全国各地,既见识了江南的安逸,也见识了金国占领地区的人民的疾苦。

    长江边上一个树林里。遇见了郭靖和黄蓉,于是四个人一起游山玩水。突然下起了雨,白天心下郁闷,无奈领着大伙找避雨。夏日暴雨,骤至骤消,雨过天青,朗月悬空。郭靖找些桔枝来生了火。黄蓉取出包裹中的衣服,大家各自换了,将湿衣在火上烤干。

    小睡片刻,天边渐白,黄蓉打了个呵欠醒来,说道:“好饿!”白天亦醒来道:“我们还是先过江,再找吃的。”找了一艘小船,叫醒众人过了江。江对岸只见白天腋下已夹了两只肥大公鸡回来,笑道:“大伙儿有鸡吃了。”

    白天和黄蓉一起将公鸡肚子内脏啊洗剥干净,但不拔毛,用水和了一团泥裹住鸡外,生火烤了起来。烤得一会,泥中透出甜香,待得湿泥干透,剥去干泥,鸡毛随泥而落,鸡肉白嫩,浓香扑鼻。黄蓉正要将鸡撕开,身后忽然有人说道:“留下鸡给我!”

    众人都吃了一惊,怎地背后有人掩来,竟然毫无知觉,急忙回头,只见说话的是个中年乞丐。这人一张长方脸,颏下微须,粗手大脚,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的打满了补钉,却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背上负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脸上一副馋涎欲滴的模样,神情猴急,似乎若不将鸡给他,就要伸手抢夺了。众人尚未回答,他已大马金刀的坐在对面,取过背上葫芦,拔开塞子,酒香四溢。他骨嘟骨嘟的喝了几口,递出葫芦,道:“娃娃,你们喝?”穆念慈大喜道:“七公可还记的我。”七公道:“女娃娃是?”穆念慈施展逍遥游中的一招‘望尘穿月’道:“我十三岁时,七公教过我的,七公还记得吗?”

    七公道:“原来是你小丫头!几年不见,都出落成大姑娘了。这几位是?”穆念慈一一做了介绍,介绍到白天时却停了下来。白天上前道:“我是穆念慈的未婚夫。”七公道:“哦!难怪一说到白天那小伙子,你就停了下来,原来还有这一层关系啊!”随后又拍了拍白天的肩膀道:“你小子福源很深啊!”黄蓉见他握住葫芦的右手只有四根手指,一根食指齐掌而缺,心中一凛,道:“既然是七公你老人家来了,那就送你一只叫化鸡!”七公道:“我老叫花向人讨些残羹冷饭,倒也不妨,今日你却要请我吃,这是何道理?”他口中客气,手却早已伸了过来,片刻间又吃得只剩几根鸡骨。他拍了拍肚皮,叫道:“肚皮啊肚皮,这样好吃的鸡,很少下过肚吧?”

    黄蓉噗哧一笑,说道:“小女子偶尔烧得叫化鸡一只,得入叫化祖宗的尊肚,真是荣幸之至。”七公哈哈大笑,说道:“你这女娃子乖得很。”从怀里摸出几枚金镖来,说道:“昨儿见到有几个人打架,其中有一个可阔气得紧,放的镖儿居然金光闪闪。老叫花顺手牵镖,就给他牵了过来。这枚金镖里面是破铜烂铁,镖外撑场面,镀的倒是真金。娃娃,你拿去玩儿,没钱使之时,倒也可换得七钱八钱银子。”说着便递给黄蓉。黄蓉笑道:“七公你太多心了,我也是尊敬七公的为人,只想孝敬孝敬您而已。这几支镖,我可不想收。区区一只叫花鸡,算不得什么。”七公哈哈大笑,道:“你这娃娃挺有意思,可合了我脾胃啦。来,你有甚么心愿,说给我听听。”白天却道:“这叫化鸡也没什么了不起,我有一样拿手小菜,倒要非常适合七公你的口味。”黄蓉见白天这么贬低自己的叫花鸡,心下不爽,见七公正想问那道菜时,便出来抢话道:“我也有几样拿手小菜没上,只是这里没材料做。附近有个小镇,叫做姜庙镇。我到那买好材料,请七公品品看,是我做的好吃呢?还是他做的好吃?”说着七公哈喇子都出来了。

    一路上,白天详细地讲解了蜈蚣美食,怎么吃、怎么做等等等等,说的洪七公眉飞色舞,口水流出老长。来到姜庙镇,又过小半个时辰,洪七公打个呵欠,嗅了两嗅,叫道:“香得古怪!那是甚么菜?可有点儿邪门。情形大大不对!”伸长了脖子,不住向厨房探头探脑的张望。大伙见他一副迫不及待、心痒难搔的模样,不禁暗暗好笑。厨房里香气阵阵喷出,黄蓉却始终没有露面。洪七公搔耳摸腮,坐下站起,站起坐下,好不难熬,向大伙道:“我就是这个馋嘴的臭脾气,一想到吃,就甚么也都忘了。”伸出那只剩四指的右掌,说道:“古人说:‘食指大动’,真是一点也不错。我只要见到或是闻到奇珍异味,右手的食指就会跳个不住。有一次为了贪吃,误了一件大事,我一发狠,一刀将指头给砍了……”郭靖、穆念慈“啊”了一声,洪七公叹道:“指头是砍了,馋嘴的性儿却砍不了。”说到这里,黄蓉笑盈盈的托了一只木盘出来,放在桌上,盘中一壶酒,几只酒杯,两大碗菜肴。大伙只觉得甜香扑鼻,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只见一碗是炙牛肉条,只不过香气浓郁,尚不见有何特异,另一碗却是碧绿的清汤中浮着数十颗殷红的樱桃,又飘着七八片粉红色的花瓣,底下衬着嫩笋丁子,红白绿三色辉映,鲜艳夺目,汤中泛出荷叶的清香,想来这清汤是以荷叶熬成的了。

    黄蓉在酒杯里斟了酒,放在洪七公前面,笑道:“七公,您尝尝蓉儿的手艺儿怎样?”洪七公哪里还等她说第二句,也不饮酒,抓起筷子便夹了两条牛肉条,送入口中,只觉满嘴鲜美,绝非寻常牛肉,每咀嚼一下,便有一次不同滋味,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诸味纷呈,变幻多端,直如武学高手招式之层出不穷,人所莫测。

    洪七公惊喜交集,细看之下,原来每条牛肉都是由四条小肉条拼成。洪七公闭了眼辨别滋味,道:“嗯,一条是羊羔坐臀,一条是小猪耳朵,一条是小牛腰子,还有一条……还有一条……”黄蓉抿嘴笑道:“猜得出算你厉害……”她一言甫毕,洪七公叫道:“是獐腿肉加免肉揉在一起。”黄蓉拍手赞道:“好本事,好本事。”大家听得呆了,均在想:“这一碗炙牛条竟要这么费事,也亏他辨得出五般不同的肉味来。”只有白天另有所思。

    洪七公道:“肉只五种,但猪羊混咬是一般滋味,獐牛同嚼又是一般滋味,一共有几般变化,我可算不出了。”黄蓉微笑道:“若是次序的变化不计,那么只有二十五变,合五五梅花之数,又因肉条形如笛子,因此这道菜有个名目,叫做‘玉笛谁家听落梅’。这‘谁家’两字,也有考人一考的意思。七公你考中了,是吃客中的状元。”

    洪七公大叫:“了不起!”也不知是赞这道菜的名目,还是赞自己辨味的本领,拿起匙羹舀了两颗樱桃,笑道:“这碗荷叶笋尖樱桃汤好看得紧,有点不舍得吃。”在口中一辨味,“啊”的叫了一声,奇道:“咦?”又吃了两颗,又是“啊”的一声。荷叶之清、笋尖之鲜、樱桃之甜,那是不必说了,樱桃核已经剜出,另行嵌了别物,却尝不出是甚么东西。

    洪七公沉吟道:“这樱桃之中,嵌的是甚么物事?”闭了眼睛,口中慢慢辨味,喃喃的道:“是雀儿肉!不是鹧鸪,便是斑鸠,对了,是斑鸠!”睁开眼来,见黄蓉正竖起了大拇指,不由得甚是得意,笑道:“这碗荷叶笋尖樱桃斑鸠汤,又有个甚么古怪名目?”黄蓉微笑道:“老爷子,你还少说了一样。”洪七公“咦”的一声,向汤中瞧去,说道:“嗯,还有些花瓣儿。”黄蓉道:“对啦,这汤的名目,从这五样作料上去想便是了。”洪七公道:“要我打哑谜可不成,好娃娃,你快说了吧。”黄蓉道:“我提你一下,只消从《诗经》上去想就得了。”洪七公连连摇手,道:“不成,不成。书本上的玩意儿,老叫花一窍不通。”黄蓉笑道:“这如花容颜,樱桃小嘴,便是美人了,是不是?”

    洪七公道:“啊,原来是美人汤。”白天听了扑哧大笑道:“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竹解心虚,乃是君子。莲花又是花中君子。因此这竹笋丁儿和荷叶,所说的还是君子。君子所求者美人也,所以这汤叫作‘好逑汤’。”黄蓉怒道:“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洪七公哈哈大笑,说道:“有这么希奇古怪的汤,便得有这么一个希奇古怪的名目,很好,很好,你这希奇古怪的女娃娃,也只有黄老邪才生出来的。这汤的滋味可真不错。十多年前我在皇帝大内御厨吃到的樱桃汤,滋味可远远不及这一碗了。”黄蓉笑道:“御厨有甚么好菜,您说给我听听,好让我学着做了孝敬您。”洪七公不住口的吃牛条,喝鲜汤,连酒也来不及喝,一张嘴哪里有半分空暇回答她问话,直到两只碗中都只剩下十之一二,这才说道:“御厨的好东西当然多啦,不过没一样及得上这两味。嗯,有一味鸳鸯五珍脍是极好的,我可不知如何做法。”郭靖惊道:“七公好大的面子,连皇帝都请你吃饭?”洪七公呵呵笑道:“不错,是皇帝请的,不过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罢啦。我在御厨房的梁上躲了三个月,皇帝吃的菜每一样我先给他尝一尝,吃得好就整盘拿来,不好么,就让皇帝小子自己吃去。御厨房的人疑神疑鬼,都说出了狐狸大仙啦。”众人均想:“这人馋是馋极,胆子可也真大极。”

    洪七公眯起了眼睛,说道:“小娃娃这般用心,相必你们几个都在打我老叫花的主意了吧?”白天哈哈一笑,说道:“七公果然慧眼如炬,晚辈确实有这个打算。今天在能在这里巧遇,晚辈又怎么能错过?”洪七公也是哈哈大笑,说道:“你这个娃娃厉害!早就算计上我了,是吧?好,既然如此,指点你几句也是无妨。”白天道:“晚辈才不稀罕你的指点,若是七公教晚辈《降龙十八掌》,晚辈感激不尽。”“多少人求我指点还来不及,你到好,直接跟我讨价。我老叫花自不量力指点你们。这一顿就算我欠你们的,改日我再还给你们。”只见七公唠唠叨叨的骂了一阵,站起身来,扬长而去。隔了很久,郭靖才道:“大哥,这位老前辈的脾气有点与众不同。”白天听得后头顶树叶微响,料来洪七公已绕过松树,窜到了树上,像黄蓉使了眼色道:“他老人家可是个大大的好人,他本事比我要高得多。”大伙都是大吃一惊,退开几步。只不知道真假。黄蓉道:“啊,七公,你怎么会飞到了树上?是打狗棒法,一点不错,我怎么想不起?爹爹常常提起的,说他生平最佩服的武功便是《打狗棒法》。”洪七公甚是开心,说道:不过《打狗棒法》历来只传给丐帮帮主,你是学不得的。这样吧,我教你一套《逍遥游掌法》,穆娃娃!你也过来一起学。”一言方毕,人已跃起,大袖飞舞,东纵西跃,身法轻灵之极。黄蓉、穆念慈心中默默暗记,等洪七公一套拳法使毕,黄蓉已会了一半,穆念慈以会了一大半。再经洪七公点拨教导之后,不到两个时辰,一套六六三十六招的“逍遥游”已全数学会。最后她两与洪七公同时发招,三人并肩而立,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回旋往复,真似两只玉燕同一只大鹰在翩翩飞舞一般。三十六招使完,三人同时落地,相视而笑,郭靖大声叫好。洪七公转身对白天正色道:“你先跪下立个重誓,如不得我允许,不可将我传你的《降龙十八掌》转授给任何人。”白天道:“那我还是不学了。”洪七公奇道:“为什么,你不是想拜我为师吗?”林处思道:“是啊,我是想拜您为师来着。但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洪七公怒道:“好你个臭小子啊!你这不是耍老叫花我吗?”道:“我没有耍你,我只想和你做笔交易罢了!”黄蓉撕嘴列牙隐隐道:“你小子,奸商本质又来了。”白天看了念慈一眼,又看了洪七公一眼道:“七公,你觉得我以经易你的掌如何?”洪七公睁大眼睛问道:“怎么个你以经易我的掌,莫不是你想用《九阴真经》跟我换《降龙十八掌》?”白天点点头道:“嗯!您猜对了一半。”洪七公奇道:“哦?世上除了《九阴真经》,还有什么经书,可以跟我的《降龙十八掌》相等价。”

    白天道:“《九阳真经》,你觉得怎么样?”洪七公问道:“《九阳真经》是什么?”白天解释道:“《九阴真经》是什么,那《九阳真经》就是什么。不过它两相生相克,一阴一阳,是截然不同两类的经书。这么说,你明白吗?”顿了顿又道:“索性我先背上一段吧,‘一举手,前後左右要有定向。起动举动未能由己,要悉心体认,随人所动,随曲就伸,不丢不顶……’怎么样,感觉如何?”洪七公拍手笑道:“你小子还真对的起我老叫花子,拿这么贵重的经书跟我换《降龙十八掌》,好,老叫花我答应你了。”白天道:“不过我有个请求,不知?”洪七公心下大好,道:“你先说说看,看我能不能答应你?”白天道:“我想让你把降龙十八掌教给郭靖,我可以不学。”洪七公刚抿了一口酒喷了出来道:“什么?你要我教傻小子?”郭靖一声“天哥”被白天挡了回去,白天道:“是的,只有这样,郭靖才有自保能力。”不瞒七公,我是盗帅白天,你以为我还能看上你的武功。

    洪七公惊道:“什么!你是盗帅白天?”也对,你的武功除了五绝没人是你的对手,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洪七公来回跺脚,突然把打狗棒往地上一插,道:“好,郭靖这徒弟我收了。”洪七公已做出了极大的让步,郭靖在心中非常感激白天,想道,一定要把降龙十八掌学好,决不能教白兄失望。正当下跪行了拜师礼时,洪七公一把拖住郭靖对大家道:“我洪七公要么不收徒弟,要收你们四个一起收,白天你就做这个大师兄吧。不过我事先声明啊!笨徒弟我可懒的教哦,要教你这个做大师兄的教去!”对着这么个不负责任的师傅,白天只好无奈。不过好在这个洪七公好食,有了黄蓉这不可多得的大厨,洪七公传授起武功来,也绝不含糊,除了《打狗棒法》是丐帮帮主才能学的武功之外,凡是老花子会的,一股脑地拿了出来,象扔垃圾似的都扔给了白天。什么《莲花掌》、《铜锤手》、《混天功》、《铁帚腿法》、《垂手破敌》等等等等,虽然称不上一流,可也都是相当不错的武功。这一天,洪七公在吃完了早点之后,叹息道:“四个娃娃,咱们相聚了一个多月,是该分手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何况,你们两个机灵鬼可把我老叫花都掏空了,我可再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们的了。郭靖的降龙十八掌,虽说生疏,但也学全,自保已是有余。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说完踏步扬长而去,良久不见动静。白天这才叹道:“师父是真走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