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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皇子回来了。整个义王别府都欢天喜地的。这个年过的格外热闹。过了初五,老夫人突然提出要过生日。别说皇妃没听说,就连应皇子也不记得老夫人的生日。原来老夫人自从五十四岁逢六九以后,就再没过过生日。也不知道她哪里听来的,说人上了年纪,每过一个生日,阎王就会在你的寿命薄上划一道,什么时候你的道道划满了,你的大限也就到了。但你要不过生日,阎王就会糊涂,忘了划道,时间长了,他也不知道你到底过了多少个生日了,那你就算混过去了,可以做漏网之鱼在人间多留几年。
老夫人遵守这个迷信这么多年,今年却突然要破这个例,这让皇妃很是不解。她看出老夫人一直心事重重的,便问老夫人是怎么了。老夫人只说她岁数大了,今年不知道明年的事,趁着如今这条老命还在,过一日算一日吧。
“奶奶,义王和皇子都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皇妃觉得老夫人这话很丧气,便说老夫人,“还是大过年的,不许这样说!”
雀儿在旁边笑,说皇妃说这话,倒像老夫人以前的口气。
“像吗?”皇妃看老夫人。
老夫人这才笑了笑。
“过个生日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情。至于这样为难吗!”皇妃嗔了老夫人一眼。“你想过咱们就过。只是看你想要多大规模,是小范围的过一下,还是摆他个百八十桌。……嘻嘻,正好我们还可以收点礼金。”
“不要那么些人。”老夫人道,“就只我们一家子一起吃顿饭便可。”
“那……”皇妃正想问那要不要叫义王?忽然想到,老夫人这忽然间要过生日,不会就是为了要见义王吧?义王奉圣旨回府过年,虽然没有明令不让出府,但义王却过年也没有来东府。这样做自然是不想给人留下口实,说他跟应皇子密谋串供。皇妃自然明白这个。也知道义王的事不完,应皇子就不会平安无事,眼下的岁月静好只是暂时的。所以一个春节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可看着老夫人和应皇子强颜欢笑的样子,她只得强打起精神,耍宝逗趣,逗他们开心。要不然怎么办,总不能一家子坐着发愁吧?
想到这里,她说道:“那就让皇子去告诉义王一声。”
“嗯。”老夫人点点头。
对皇妃只叫义王而不是义父,老夫人倒是没有一点异意。随她怎么叫。
皇妃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老夫人的生日是正月十五。本地有句俗语,叫男初一女十五,意思是男的生在初一好命,女的是生在十五好命。还有一句话是说女生十五住高楼。反正就是阴历十五出生的女人命好的不得了。这也不完全是迷信。因为按照阴阳来说的话,这男为阳,女为阴,而天上的太阳也是阳,月亮是阴。每年的二月初一,人们都会祭祀太阳,因为这一天也被称为中和节或者春社节,是太阳诞生的日子,即太阳升殿的时辰。男人要生在这个时间,就是顺应天时,必然与生俱来带有某种能量。所以命运肯定会好。而女人生在十五,正是月亮满盈,也是能量具足的一个绝佳时辰。而老夫人的这正月十五,就是仅次于八月十五中秋节的好命中的好命。怪不得老太太这样享福。可老夫人却说,一个人命好不好,看年轻时不管用,得看她老了享福,那才是真的好命。
虽然老夫人不准备大办,但应皇子和皇妃还是尽可能的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让义王可以名正言顺的回来。
看见义王进来的那一刻,皇妃感觉鼻子一酸。她不明白这个老头为什么要这么苦自己。放着钱不花,放着女人不要,非要跟个苦行僧似的,去跟那个破圣上较劲。现在好了吧?天下还是人家的天下,而你,你的这条命,你的那些钱,却都有可能不再属于你了。
义王瘦了很多,可还是穿着平时穿的那件黑色长袍。袍子晃晃荡荡的,更显得他瘦弱不堪。只有袍襟上带着的那块玉佩,依旧碧绿欲滴。
老夫人虽然竭力克制着,可眼眶还是红了。伸手让义王坐在自己身边,示意丫头们赶紧上菜。
应皇子跟义王一样,都瘦了。可看着满桌子的菜,却始终没有动筷子。老夫人和皇妃两个,一个给儿子夹,一个给夫君夹,夹的义王和应皇子碗里的菜都堆起来了。可两个人还是谁也没有心思吃一口。皇妃最怕的就是冷场。看他们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的,只得使出浑身解数,不是唱生日歌,就是强行尬聊,以一己之力,带动的所有人都尴尬不已。最后还是老夫人看不下去,说道:“罢了!你如今身子不方便,就消停些吧。”
“可你们……,这大过生日的……”皇妃指指他们。
“听徐福说,年前是老夫人和……媳妇前去府里督办的过年事宜。”义王总算是开口说道,“一回府看到彩灯高悬,果馔丰足,顿有游子归家之感。……让老夫人和皇妃辛苦了。”
义王说着冲着老夫人和皇妃一拱手。
“哎呀不用!”皇妃忙站起来说道,“这也不费什么力气,只要你们能回来就好……”
“用!”老夫人却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们这做儿子的做孙子的,一个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到用人的时候,我老婆子能指着你们谁?!若不是有这个孙媳妇,我孤老婆子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养儿防老,哼哼……就靠你们这样能给我老婆子养的了老吗?”
义王闻言站起身来,郑重其事的又谢过皇妃,急的皇妃又是摆手,又是还礼。直怪老夫人多事。
其实义王已经知道皇妃前去东府是为了营救小红伶。可此时什么也不能说。
众人都不说话了,老夫人却说道:“我老婆子十七岁嫁到你们家,虽然你爹爹早亡,但也把你教导成人。后来又有了应儿,应儿媳妇,如今眼看着就要抱重孙了。虽是人丁单薄,但也算四代同堂。便是哪一日下了阴曹地府,也能见得了你马家列祖列宗了。唉!八十一了,也该知足了。”
“老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义王红着眼睛说道,“儿子还没有给老夫人尽孝,怎就能说知足的话。”
“是啊,奶奶,你还得哄重孙子呢!”皇妃也泪眼汪汪的说道,“不许说这些丧气话!”
应皇子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上有老下有小。老的小的都需要陪伴呵护,需要安稳富足的生活,可他如今自身难保,又能给的了他们什么?
老夫人见她一席话,惹得众人都伤起心来,忙强笑着说道:“罢了罢了!是我老婆子不对,一家子好容易聚在一起,该是欢欢喜喜的才对。来,我老婆子自罚一杯。”
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对!我们就是要欢欢喜喜的。以后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也记得奶奶这个生日。记得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皇妃说着也端起酒杯来喝了一大口,辣得直吐舌头。可很快反应过来,忙更正道,“不对,我们不是要记着这一个生日,是奶奶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们都要记着,都要欢欢喜喜的过。”
“冰儿说得对。老夫人以后的每一个生日我们都要欢欢喜喜的过。”应皇子说着振作起来,举杯敬道,“祝老夫人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年年如意,岁岁安康!”
义王看着应皇子,脸上现出一丝欣慰之色,凝重的脸色也随之松解下来。也端起酒来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又拿起筷子,三口两口把碗里的菜都扒拉到了嘴里,慢慢咀嚼着。
应皇子也端起碗来,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皇妃和老夫人对视了一眼,偷偷的一吐舌头。皇妃是猜中了老夫人过生日是为了见义王,可她却没有猜到老夫人的真实用意。老夫人聪明过人,算定过完年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所以,趁着义王和应皇子出来,团团圆圆的吃一顿饭。以后就算有什么,也算是一家人都见了最后一面,彼此都能心安。
所以,这顿饭吃了很长时间。义王和应皇子都喝了不少酒。应皇子满面潮红。义王黝黑的脸却泛出苍白。先开始桌上还能勉强维持着谈话,可后来,老夫人不说话了,皇妃也说的累了,就只有义王和应皇子两个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终于,应皇子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义王还是一个人一杯接一杯的喝着。直至大醉。
众人只得把他扶到老夫人屋里睡下。
老夫人给义王盖好毯子,守在边上坐着。韶华问老夫人怎么不睡,老夫人只是摇头。
“老夫人,孩儿不孝。”义王喃喃说道。
“睡罢。”老夫人只是说道。
义王这一觉直睡到太阳西沉,起来什么也没说,就要回去。应皇子早醒了,一直候在前院,看见义王出来,忙迎上来相送。
“回去吧。”义王说道,“伺候好老夫人。”
“孩儿知道。”应皇子道,“义父多加保重。”
“这几日不要再上铺子里去了。让他们有事来府里找你。”义王又道。
应皇子点头。
义王说完正要迈步,又停下来,抚摸着袍襟上垂着的玉佩,沉吟着。随即快速的将玉佩解了下来,递给了应皇子。“媳妇喜欢玉器,便将这个送与她吧。”
“不可义父!”应皇子忙道,“此乃义父心爱之物,岂可送人。冰儿喜欢玉器,孩儿可为她四处搜寻。但此物跟随义父多年,非同凡响,冰儿断断不能收。”
“收下吧。”义王道,“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终究还在自家人手里。”
应皇子听出义王的意思,只得接过玉佩。义王转身大踏步的走了。
皇妃看着这块玉佩,激动的流下泪来,把这当作是义王对她的奖励。她做那些事的时候,从没想过要得到夸奖,但自己的付出能被看见,让她感到很欣慰很感动。
她早将应皇子在宫里时她做的这些事情都跟应皇子说了,把个应皇子听的目瞪口呆。尤其听到义王的同党竟然是隐居多年的宁国公时,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在听到皇妃竟然能说服宁国公,让宁国公借李维民之手救出他们,对皇妃佩服的简直是无以复加。他也把在宫里遇到姚老爷子的事跟皇妃说了。皇妃对她这位亲爹,没表现出一点亲热想念之意。只是听完他给应皇子写的信后,说了一句:“算他是个好人。”又说起圣上早就亡故,宫里的几位皇子,包括被圈禁的二皇子也被人押着去见了圣上的最后一面,却独独瞒着他一个。应皇子仍是悲愤难平。皇妃却淡淡说道:“他不拿你当儿子,你干嘛要拿他当爹啊?!才不要去见他呢,省的沾上晦气。你没发现吗?凡是跟他沾上边的人,都跟变了个人似的!就跟绿冬,我以前跟她多好啊!她出嫁时,我还送了那样一份厚礼。可人家呢?当了皇妃一下就摆起架子来了,说话还打着官腔。真把自己当成娘娘了。”
应皇子问绿冬说了些什么,皇妃这么久也记不大清了,只大概给应皇子说了一遍。应皇子听了说道:‘你误会绿冬了,她这是在婉转的向你传递讯息。’
“就你知道!”皇妃狠狠地瞪了应皇子一眼。
应皇子看她又蛮不讲理,便耐心的解释道:“你不知道宫里的凶险。到处都是圣上的耳目,只要说错了一句话,便是大祸临头了。姚老爷子在旷野之中,都不敢说一句话。便是这个道理。”
皇妃也知道应皇子说的是对的。她也就是被老夫人提醒,说绿冬这是话里有话,才想起围魏救赵,去搬出宁国公来救义王。可她就是不想听到应皇子替别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