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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友善的海军中将神色,富兰克林顿时明白了。
拉夫托伯爵是路易十四登位时,便在鲁昂煊赫无比的爵位,也是这座城市里老派贵族的领袖和代表,就在鲁昂城墙的西北角,便矗立着伯爵家的城堡,他家不从事工商业,只靠地产和年金生活,这就意味着他家不但在鲁昂有广袤的田产,还在凡尔赛宫内有自己的房间。
现任的伯爵是不折不扣的“贵族特权主义者”,他怀念着百年前的旧时光,当路易十六流露出要面向三个等级一同征税的意向并刊登在鲁昂的报纸上后,看到的伯爵就很愤怒,“那就让农夫去当将军啊,让木工去当法官啊,活见鬼!”
法国从路易十五治国起,进入了“贵妇时代”,国家权力往往被操控在国王的情妇手中,又在这些女子周围,每每形成个近臣集团,卖官鬻爵,腐蚀税金,生活堕落,私相授受,拉夫托伯爵正是在那时候,愤而离开凡尔赛,在鲁昂过起了几乎半隐居的生活。现在女子和近臣的宫廷权力集团依旧存在,但主角不是路易十五的情妇,而是路易十六的妻子,“那个奥地利女人。”伯爵提到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名字时,还是充满鄙夷和愤懑。
但同样,拉夫托伯爵也憎恶共和主义者,他烧过卢梭的书籍,认为卢梭的书“只有野兽才能读懂。”
所以当鲁昂城为美洲共和主义者富兰克林举办舞会时,拉夫托伯爵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样场合的。
但他的女儿艾米莉.德.拉夫托却乘坐有家族徽章的黑色马车,悄然抵达鲁昂歌剧院。
伯爵的妻子,和自己相差二十岁,现在这位夫人还是风韵犹存,美丽非凡,在凡尔赛宫廷里她便是“鲁昂风格”的代表,在鲁昂她又是“凡尔赛风格”的代表,这位夫人在年轻时红极一时,可最终还是因娘家凯嘉鲁埃的“贫穷”,不得不嫁给拉夫托伯爵。
凯嘉鲁埃虽是海军世家,但英法都规定海军将领在和平时期只能领取“半俸”,故而当子女数目膨胀后,他们也不得不开始为生计发愁。法国贵族数量最多的朗格多克省,很多贵族家庭靠几百里弗尔的年金艰难求存,把女儿嫁给富农的比比皆是。所以拉夫托伯爵夫人能如此,不得不说还沾了自己年轻漂亮的光。
伯爵和伯爵夫人,育有一儿一女,儿子叫雷米萨,是布雷斯特海军学校的毕业生,现在是名海军上尉,自从法国海军在美国独立战争里获得出色表现后,这个军种所受的重视大大加强,也得到丰厚的资源投入,这便是雷米萨选择服役海军的原因,不过这位贵族公子哥在耶稣会中学时就很庸劣,除去漂亮面孔和高大身材外几乎一无是处,以致学监在他的考定评语里写道:“雷米萨.德.拉夫托只是在欺负同学时发挥过异于常人的勇猛,平日里连十人小组长的职务都无法胜任,我建议他成年后可以去当国王的禁卫掷弹兵,因为这个职业只对身高有要求。”
女儿艾米莉,这位伯爵千金,也是鲁昂城某种意义上的明星。
她继承了母亲的金色头发和碧绿眼瞳,也继承了父亲小骨架身材,还有白皙的皮肤,她青春貌美,聪明而尖刻,她的眉毛细长弯曲,脖子颀长,给人的感觉便有份天然的骄傲;性格上她好勇斗狠,在喜欢的人面前活泼,在讨厌的人面前刁钻,心情好的时候她会用祖母绿颜色的双眼温柔地盯住你,回答你问题的声音清脆悦耳,但心情不好时她则会用一两句斩钉截铁的话,干脆地让你知难而退。艾米莉打小接受的教育很好,她会骑马、打球、绘画、歌唱、舞蹈,也会创作二流档次的诗歌,她和有才华高身份的男子在一起时,是高傲和笼络并存的态度;在和同等身份的男子交往,她会处处采取侮辱性的礼貌,让你自觉低她一等;在和底层人共处时,她的轻蔑则是无限制的。
从黑色马车上走下来的艾米莉小姐,穿着葱绿色的长裙,金色的头发挽成数个长卷,手中折叠好的阳伞,宛若权杖般滴溜溜炫动,高跟鞋在歌剧院的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如同军队鼓点,所有和她遇到的市民都向她打招呼,她则目不斜视,挨个冷淡地回应,或只是笑笑,就好像这些人在向自己致敬般。
一名带着假发的仆人跟在她身后。
还有一名裹着薄大衣,满头卷曲黑发,一张长脸配合半睡半醒眼,神色颓丧得要命的年轻男子,也在艾米莉后亦步亦趋。
当她坐在剧院的一楼开放式包厢时,梅和艾蕾恰好准备出来。
明艳的艾米莉非常瞩目,很快吸引了参加舞会的各路男士。
来访鲁昂的富兰克林就像磁石般,吸引了德意志、尼德兰的银行家,美国的船长,英国的记者、工厂主,还有法国佩剑贵族们等许多精英荟聚。拉夫托伯爵虽然没来,但伯爵夫人却劝说女儿到歌剧院和花园舞会,希望她能解决好自己的婚事,因为伯爵和伯爵夫人清楚认识到:以艾米莉的恶劣性格,想寻得门合宜愉悦的婚姻,是多么困难啊!
伯爵夫人想到自家财政的困窘(拉夫托家靠每年五万里弗尔的地产租金,勉强维系着排场),更想艾米莉嫁给富有的银行家。
“天啦,那群银行家各个都长得像犹太人,并且他们在法国是没有贵族爵位的,就是钱多点而已的底层人。”艾米莉一口回绝。
有时父母就问她,心中的如意郎君到底是什么样,得到的回答是:“身高和我相差六英寸最好,不要太高也不要太矮的,头发不要金色的,不要灰色的,不要黑色的,身材最好要瘦一些,肤色不要那种宫廷里毫无血色的苍白,可以深点。当然必须的,他得是贵族,但也不能是国王用来提拔微贱的子爵、男爵,最好和我家相当,是个伯爵或更高的。他还得有钱,最好有一百万里弗尔的家产,实在不行八十万也可以,他得有庄园,也要在巴黎城有宽绰的住宅,我们的婚姻要和谐美满,最好可以生二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真是活见鬼!”拉夫托伯爵忍受不了,叱骂起女儿来,“你会画画的对吧,小时候就有意大利来的老师,现在又有那个食客教育你画画,那你把这个理想男子画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