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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儿顶着云月玺的脸,脖子僵直着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倒在地,流光溢彩的织锦裙上溅满泥泞。
她偷鸡不成蚀把米,杀人不成反被杀,陆令冷哼一声抽出剑,道“倒是可惜了这么长脸。”
他轻佻地提剑,再度走向云月玺,吊儿郎当道“现在轮到你了,有下辈子,别给人做走狗。”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亘古不变的道理。
陆令狞笑着提起云月玺的衣襟,这女修长得不怎么样,但还挺有韵味。忽而,如花苞忽绽,星火齐燃,陆令后背下意识绷直,他感受到如冷弦般的杀意从自己眼皮底下迸发,陆令立即想提剑回防,但已然太晚。
他的胸口处开了一个圆圆的血窟窿,一剑穿心,无处可逃。陆令瞪大了双眼,他见到面前那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倏忽之间变得雪肤花貌、风采卓然。她眼中冷冷清清,正把自己发髻打散,再挽成男子的模样。
这动作干净利落,不带一点媚劲儿,甚至陆令胸口处还插了她的剑,但是,偏生使人色授魂与,不可自拔。
陆令眼睁睁看着云月玺变成了他的模样,再冷冷地将剑一拔,血流如柱,陆令轰然倒地。
云月玺再将陆令变成喜儿的模样,回去复命。
她短时间内,便换了几个身份,用以接近苏家。
云月玺顶着陆令的壳子,那苏长老斜着阴沉的眼“都办妥了吧”
云月玺学着陆令的样子,讨好地笑“自然办妥了。”
苏长老嗯了一声“你去把她的手指砍掉一截,咱们好拿回去复命。”
他们穷追不舍杀了人还不算,还要把人手指砍下。云月玺微笑“长老妙算,我这就去办。”
“对了,那城主”苏长老皱眉,“那个城主于这事儿上确实有功,文与,你去把规定的赏赐给他罢。”
云月玺观苏长老言语态度,心内冷笑,她道“长老,那个城主哪里有什么大功劳我们和他交接时他那个端着的倨傲劲儿,要说此事,明明是长老立断时机,有什么赏赐,也该给长老才是。”
那苏长老看不出喜怒,文与倒是道“可是,苏家曾经应允过,帮助杀了那人的,就有赏”
云月玺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糊涂我有说一分不给吗随便给他几件打发了就是,难道他还能找苏家麻烦”
她转了转眼珠“至于其他的,自然是长老享用。”
那苏长老听到这儿,才微带笑意“就属你机灵,行了,这事儿文算了,文与不用去了,你去办。”
云月玺赶紧应是。
她要做的很简单,万里之堤愧于蚁穴,苏家如此傲慢,那城主好歹是一城之主,被这般对待,如何不会暗暗怀恨在心
苏家得势时,别人的怀恨不重要,等到它没落溃败之际,便知道了。
故而,云月玺顶着陆令的脸,好生去奚落了一番那位城主,她轻慢地将法宝放在案上,道“这是苏家赏赐城主的,城主点点看,可少了”
城主果然暴喝“黄口小儿,你这是什么态度”
让他点点看可少了他是沿街乞讨的乞丐,或者是仰仗苏家鼻息的狗腿子。他今日出卖那女修,不过是为了卖苏家一个人情,有意结交,结果呢,对方看来是拿他当狗了
城主的脸色阴晴不定,看样子是想拿云月玺撒气。
云月玺淡淡道“我的态度就是苏家的态度,城主不会以为谋害了苏家的千金还会被苏家奉为上宾吧虽说有人不喜欢那位千金,可也有人喜欢得紧,上面的人角力,咱们底下的也没办法,城主觉得呢”
那城主这下彻底清醒了,思及那个女修的脸,仔细想想,居然真有几分像苏家那位月梦仙子的脸。
再思及苏家双生子的传说,城主不由倒抽了口凉气。原来苏家的传说是真的,世间竟真有此邪法。
这城主现在也明白了为难面前人没用,反而有可能给苏家发难的机会。
他只能忍气吞声,让云月玺离开。
云月玺自勾唇离开。
她现在用陆令的躯体,一路上对苏长老妄尽谗言、颠倒黑白,这苏长老既然能被派出来杀云月玺,自然是苏家的核心。
他作威作福,也无人敢管,众多人只能忍气吞声。
一转眼,云月玺便和苏长老、文与等一起到了苏家。
苏家是上仙界极有名望的家族,屋宇连绵,沿山势而建,半截隐没在云里。来往的婢女们裙裾翩翩,走在地上像青烟一样,一点声儿都没有。
陆令、也就是云月玺因这些时日捧苏长老捧得好,苏长老对他青眼有加,有意提携她在苏家人面前混个脸熟,便将她也带上了。
苏家。
苏家现任家主苏明阳如今已带着好些高手前去处理灵脉之事,因而,双生子之一被杀了的事,便有苏明阳的夫人、和她的女儿苏月梦处理。
苏明阳的夫人也是个水灵根的高阶女修,保养得当,看起来像三四十岁。
她淡淡问苏长老“二哥,那个孽畜,已经处理好了”
她轻描淡写,将自己的女儿叫做孽畜,言谈之间都是轻蔑和厌恶。
苏长老道“已经处理好了。”
他示意云月玺将断指拿给苏夫人和苏云梦看,苏夫人淡淡瞥了眼血淋淋的断指,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云月玺又将那断指捧给苏月梦看,这苏月梦一袭水蓝色的一群,腰若纨素,发上缀着明珠,摇摇晃晃,美不可方物。
她和云月玺是双胎,容色有七八分相似。
云月玺对苏月梦没什么兴趣,奉上断指,那苏月梦便道“什么恶心玩意儿,拿下去”
浑然不管是自己的母亲让云月玺拿断指给她看的。
云月玺沉默退下,苏月梦仍浑身不自在,道“母亲,您干嘛还要我看那断指和那等人有关系,我已经够不自在了,您再让我看,是真要我被恶心死不成”
她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苏家仙姝,目无下尘,便是闻个血腥气都闻不了。
苏夫人道“还不是为了教你放心。”
苏家世代供奉圣云花,每三代,圣云花魂会在苏家人中择主,花与人相相融合,这人会出落得越来越美,修为也越来越高,圣云花有的阅历、见识全会传给这人。
每一次,圣云花择主都是在苏家的双胎之中选,唯有双胎,自羊水中双胎便心灵相通,有了双胎天生较强的心灵感应,也叫做灵觉,才能和圣云花魂沟通。
但是双胎毕竟太像了,苏家为了只让圣云花魂择一主,实力得到最大发挥,便会选择杀了双胎中的另一人,未免这双胎和那人心灵感应,分化苏家。
苏月梦因当初测出灵觉强于云月玺,便被当作圣云花魂的主人培养。可惜,这么些年了,苏月梦无数次想和圣云花魂融合,却始终不能完全融合,要么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要么融合后便伤身。
苏月梦和苏家人都有些不爽,认为是当初没有当面杀死云月玺,没遵循祖宗规矩,才导致圣云花魂融合出现误差。
苏月梦的压力更不小,要不是她的灵觉当初高出云月玺太多,险些要被苏家以为选错人了。
如今苏月梦以为云月玺已死,倨傲道“不是我放心,是你们放心。”
她看着自己漂亮的手,纤纤细细,养尊处优“我有什么害怕的她的灵觉连我十分之一都不到,还是个从下界爬上来的野丫头,真正的顶阶功法都在我们上仙界,她如今,不过是粗野乡人,我懒得看她。”
苏夫人见她的女儿这般优雅从容,艳光四射,更是打心眼里骄傲“我知道你不担心,但我还不是怕那个人没皮没脸贴上咱们家。咱们苏家有脸又势,她可不是想着回来沾咱们家的势要是要财物法宝还好说,总归就当打发花子,我就怕她是冲着圣云花魂来的,你看她飞升时的异象,这人胃口大。”
飞升异象
云月玺飞升时的异象是彩云齐聚,鸾凤共鸣,鸾凤的清音响遍上仙界。
苏月梦有瞬间神色不自然,但是她这样艳光四射的大美人,瞬间不自然根本不会让人注意“什么飞升异象,不过是她刻意弄出来的把戏,她一个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人,哪配得上不过是刻意使了手段,想让你们接她回去。”
云月玺听完苏月梦的话,立即判定出来,她这个自小就吸取她血液的妹妹嫉恨她。
苏夫人宽慰道“女儿说得是,正是她有这样的野心,我们才要杀了她,圣云花魂现在本就不稳定,再被她搅风搅雨,还如何得了”
她絮絮叨叨“月梦根本不必担心,咱们一家人,没一个想要她回来的。你想,她小时候在咱们家,咱们没杀她是发了慈悲,但是她必然觉得受了虐待,现在贴上咱们家,不过是为了权势和力量。但她也不想想,我们有你,怎么看得上她她弄出异象,我们家的人便发现了她,让她死得更快。”
这两母女毫不在意地谈论云月玺的死,云月玺在旁边安静听完,只觉这家子既蠢又坏。
或许是苏家常年位居高位,他们习惯了做以势压人的蠢材。
云月玺根本不知道有他们家的存在,他们家就想了一堆“穷亲戚要攀附富亲戚”的剧本,紧接着便想把攀亲的穷亲戚给扼杀在萌芽中。
蠢,怎么一个蠢字了得。
云月玺沉默,忽而,四周都静了下来。
几道不悦的目光刺向她,苏夫人沉沉道“你叫陆令你在想什么”
原是云月玺气质若微冷的杏花,她装成陆令,平时还好,刚才听那血缘上的母亲妹妹如此说,觉得她们可笑至极,面上不露声色,但到底如松柏,冷清清地站在那儿,不知不觉就吸引了别人的视线。
要知道,陆令也长了副俊俏的皮囊。
云月玺见被问话,也不着急,她站出来恭敬行礼“在下是在想,或许对于杀那女子来说,还有更好的手段。”
“什么”
云月玺掩住内心的讥诮“她一个刚飞升的女修,苏家是此间强龙,她又和苏家是那等关系,只需苏家稍稍对她展现些好脸色,将她一诓,她可不会替苏家卖命也更不会遁逃,还要苏家花费大精力去找,说不得自己就投上门来了。”
“一个小小女修,要她卖命有何用”苏夫人虽觉得云月玺说得有理,但是面子上挂不住,仍然反驳。
苏月梦则睁着美丽的眼,看向云月玺。
云月玺也不给苏夫人面子,她要陆令的壳子,但是陆令权限太少,能接触的也太少了,她总要使别人用她才是。
云月玺道“她没用,但是她总有亲友飞升,这些亲友,咱们苏家要么可以拉拢过来,将那女修视做沟通桥梁,等待时机已成,要么许以这些亲友利益,让这些亲友彻底为我们所用,要么一并诛杀,也不怕有人替那女修报仇。”
她说这话时眼中暗光涌动,身如青松,饶是女儿魂,却将一个智计频出、志在天下的少年郎的形象给演活了。
云月玺的确如此认为,苏家太蠢,明明能诱使人自投罗网,偏偏要使笨力气。
苏夫人这下,不禁对她刮目相待。
苏月梦也对她起了兴趣,苏月梦自持容色,但是这人甫一进来,便没正眼瞧过她。
知道的是说“他”不敢对她无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瞧不上她的脸呢。
苏月梦饶有兴致开口“是你亲手杀的那人”
云月玺道“是,一剑毙命,绝无活口。”
苏月梦往后一坐,仪态万千,自有贵气“你看了她的脸,和我长得很像”
苏夫人道“傻孩子,她纵然和你有几分相似,也是小时候,后面她去下界,不是我说,下界喝口水都要挣命,她哪还有你的气质、颜色她也配和你比”
“二哥,你说我说得是不是这个理”
那苏长老闻言有些犹豫“这”
他看过云月玺,当时她还在昏迷状态,便已经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那样的容色,并非月梦小姐这样高傲美丽为花中牡丹,但是,她像是一弯冷月,无论别的光辉再亮,她也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有那张脸在,什么艳冠群芳在她面前都无用。
苏长老倒也不想得罪这个侄女和弟妹,女修嘛,爱美没什么。苏长老道“的确是月梦侄女更美。”
苏月梦听了,道“二叔休谈美貌,我们这样的人,又不靠美貌过活,何况,哪怕她比我美,也没我修为高,总比不上我。”
苏月梦昂着头,问云月玺“你呢你总看着我们说话,你对那人的印象如何”
这等谁更美的问题,云月玺根本不需要思考。
“小姐日月之辉,她乃萤火微光。”
苏月梦骄矜地冷哼一声“俗气。”
云月玺和苏长老回禀完成,便伺机告退。
二人一起出了屋宇,苏家山底,便是繁华的城镇,那苏长老忽然道“陆令,之前还没看出来,你有这样的智谋。”
云月玺道“长老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点水平,我要是早知道,早就说出来了立功了,我这不是马后炮吗唉,我也老大不小,修为也涨得慢,再没点建树,我也着急,快被我老爹撵出去了。”
苏长老这时停下来,细细打量云月玺,云月玺也含着笑,任他打量。
“你这个年纪,有这样的修为不差了。”苏长老这时差不多认定“陆令”虽好酒色,但是也不是没用,有些聪明,关键是,他和自己倒是一条心。
苏长老更想提携她,道“咱们这些日子做那事儿,也累了,来,你我二人今日去放松放松。”
云月玺当然知道这放松指的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道“这不好吧长老何等尊贵之人”
苏长老道“没事,今日你我二人不分大小,一同去快活便是了。”
他热情极了,云月玺推拒了一次,便不再推拒第二次,能成事者,自当能屈能伸。
苏长老这样的人,恐怕也只有这样的手段,能快速打入他内部。
云月玺暗藏鄙夷,面上却不显,反而微笑“长老盛情,那我却之不恭了。”
她和苏长老一同去了一家名为“红潇馆”的地方,里面香袖如云,处处春风,就连店小二肩上的帕子,都带着香腻子的味道。
云月玺明明是头一次来这样的地方,但是,她一点也不畏缩,表现得像花间老手般自然。
苏长老更如脱了线的野狗,闻着味儿就不想动了。
“我最爱这儿,府上的歌姬都木,没点子意思。”
云月玺假装怀念地看这儿的装饰,实则是在观察地形,她随口附和“是,我也喜欢会挠人的。”
苏长老一脸受用的表情“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好这一口,之前看你素了这么多天,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呢。”
“哪里,食色性也,我这辈子都改不了。长老,请。”
云月玺和苏长老进了上房。
她却没发现,自她出现在街上那刻起,身后便多了几道目光,修为高深太多,如云泥之别,根本无法发现。
一名白衣男子见了云月玺,那双桃花眸中本漾起极深的喜悦,见到云月玺去了红潇馆,桃花眸中本漾起的层层叠叠的喜悦,便一点一滴冷下去。
他的样貌本极好,若青松顶端那一捧雪,蔚蔚深海底的鲸,一半是摄魂夺魄,一半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谁也不敢瞎染指。
但是此刻,他脸上像有一团雾,谁都不会注意到他。
雪昭看着云月玺走入红潇馆,纵然千百般理智,在此刻也皆化作酸楚嫉妒。
那么多世,纵然一直甜蜜恩爱,但是之后再入轮回,留给他的就是无尽思念,更别提,他做慕昭的时候,佳人在侧,他却一直守礼。
如今她居然去了这等地方,是有什么要事要做雪昭强自按下心中那颗凤凰般的恋爱痴心,冷着脸携着怒意,踏入红潇馆。
另一厢,一名老者携着一名侍从,这老者不怒自威,精神矍铄,一见便知不是凡人。
侍从道“盟主,你在看什么啊”
这老者道“好啊”
“你可记得十余年前,我给你说,我弟子飞升之事”
“记得,当时盟主说出你意料之外,又在你意料之中。”
“对,我这弟子天赋奇佳,但是太年轻,我知道她修习速度快,也没料到这么快。”那盟主道,“我飞升前,本做的打算是将散修盟托付给她,等我那兢兢业业的大徒弟飞升后,她执掌散修盟,直至飞升,没想到,我那大徒弟没飞升,她飞升了”
云月玺是她师尊内定的散修盟下任盟主,她修炼时的确闲云野鹤,但是还有一整个散修盟的担子等着她。
没想到,她飞升了,越过了散修盟。
这老者道“看来散修盟没那个福气,咱们散仙盟倒是有。走,咱们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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