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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的这些日子, 韩谨每日清晨都习惯在花园里散步。
宫院内的花园虽比不上御花园, 却也有一番不同的滋味,露水一滴滴的从花朵树叶上滴坠,池中荷叶翠绿的刺眼, 含苞欲放的荷花耸在其中,为那一片翠绿增添了几分柔美的色调。
“听说大王藉寿宴的机会要为二公主选婿。”
从河岸对面传来了细声细语, 韩谨不经意地停了脚步,微皱了皱眉头, 便竖耳细听了一会儿。
“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 昨日我家人进宫看我时说的,还说现在已是天下皆知了,可是皇宫内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啊, 可能是大王想瞒着二公主吧!我在宫里待了好几年了, 对二公主也了解些,凭二公主的个性, 她是不可能任由大王做主的, 想必大王……”
没有听完宫女们交谈,韩谨便悄悄地离开了。
韩谨带着满腹心事,漫无目的地在花园中溜达着。此刻她有些无助,也有些徨。虽然这一天她知道早晚会来,但是她却没想到来得这麽快。
愁归愁, 忧归忧,她还是得为自己好好打算,毕竟有聂儿的存在, 很多事再不能像以前那般顺其自然。
心里又有了打算,韩谨也安心了些,她回了书房,便坐去了书桌边,拿起用碳木命人特制的铅笔,在纸上细细描绘着图案,一笔一画,她都格外的细心。
亦薇儿端着茶水进了书房,她把茶放在了桌角,便站在韩谨身旁看了会儿她画的图,只是纸上的图,她是越看越胡涂,最後,连一向不好管闲事的亦薇儿也忍不住问韩谨道:“二公主,你画的这是什么?薇儿从没见过。”闻声,韩谨停下手中的笔,朝亦薇儿笑道:“等制成实物,你就明白了!”
韩谨轻轻一语,便继续手中的绘画,片刻,她又停下了手中的笔,像是想到了什么,忙抬头问亦薇儿道:“叫你打听的事,你打听到了没有?”亦薇儿微微点了点头,回道:“常乐在诸国京城内隐姓埋名开了家乐器铺,此人性格孤僻古怪,从不帮任何人制作乐器,依薇儿看,此次公主前去,恐怕会是白忙一场。”
“是吗?呵!”韩谨轻笑了声,却也没多作解释,只是又问了句:“这几日各国王子王孙都聚集到诸国了吧?”亦薇儿一怔,小心翼翼地说了声:“是!”
韩谨抬起头,很认真地问亦薇儿:“你说常乐开的乐器铺,会不会有很多贵人前去呢?包括燕国王子?”
“薇儿看,当然会,常乐乃是天下第一乐器师,乐器爱好者谁都想从他手中得一把好乐器,就算他隐姓埋名开乐器铺,但是众国耳目极多,既然薇儿能调查到常乐的踪迹,想必他人也能。至于燕彦,就不一定会去了,因为薇儿打听到消息,说常乐家族曾是燕王的世代家奴,当年燕王称惜才,对着众人的面把常乐的奴状给毁了,从此给了常乐自由身,恐怕那只是为了障眼法,让常乐更好的潜进他国罢了,所以薇儿认为,这次,燕彦为了不让他人起疑,应该不会去。”亦薇儿细细道完。
“你说常乐是燕王的世代家奴之事千真万确?”
“嗯!”亦薇儿应了声,又道:“常乐之所以选择来诸国,想必一是为了做探子打探诸国内部消息,二是因为诸国富有,经打探发现他除了经商乐器铺以外,还秘密地开了很多家酒楼,想必他身後最大的金主便是燕王,目的则是想赚尽诸国的金银,为燕国添加财力。”
“是麽?”听亦薇儿如此一说,韩谨已无心绘图,她放下手中的笔细细司量了一番,淡淡地说:“不过你说燕彦不会去,我倒是认为这次燕彦一定会去,若他不去那就会让人认为他在避嫌,只有他光明正大的去,然後常乐热情地招待,这才符合原里,而且燕彦去常乐那里,必定还会带个人去。”
“怎麽可能?二公主是怎麽知道的?”亦薇儿讶异地问着。
韩谨微微一笑,低下头边绘图边说:“你不信,那就等着看吧!”
韩谨淡淡地说了几句,也没再跟亦薇儿多说,她低着头认真的绘起了图,
花了一上午时间,韩谨终於把想要的图案画出来了。画完图後,她在图案旁写了三个字,接着又在另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它的制作方法与注意事项,还有一些原理。
等一切就绪,韩谨拿过宫女手中捧着的红木雕花的小方盒,把图纸小心翼翼地放进了盒子里,关上盒子后,韩谨对亦薇儿说道:“送去给常乐,等他看完图纸,你就说十日后主人亲自来取物,其它的不必跟他多说。”
“这…常乐未必会见薇儿吧?” 亦薇儿伸手接过盒子,脸上显出几分狐疑。
“不必担心,我想只要乐器铺的掌柜看了我给你的图跟制作方法,他必定会去请示常乐的。” 韩谨抿嘴一笑,见亦薇儿仍一没不展,于是,韩谨又抛了一句:“能称天下第一,必定爱乐如命。”
亦薇儿一时脑袋还未转的过来,韩谨埋怨道:“好啦!别再多想了,总之不会有事的,你不信就去试试看,还有,你知道树脂吗?”
“树脂?”亦薇儿一脸的不明白。
“就是民间所说的树油,你这次出宫帮我多准备一些拿回来,还有再去买些颜料粉末,颜色种类越多越好。”韩谨嘱咐了几句,便示意亦薇儿早去早回,不料亦薇儿却呆愣住了,见状,韩谨不禁有些好笑得推了推亦薇儿,说:“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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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湛蓝的天空漂浮着朵朵白净的云,鸟儿展翅高飞,彷佛在云间穿梭。一辆豪华的马车在阳光下使出了宫门,驾马车之人正是亦薇儿,此时她仍是女儿装的打扮,只是换了套丫环的行头。
此时韩谨一身白色男装,发束盘在头顶用金冠绾着,手中摇着一把小巧纸扇,一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的公子哥模样,她春光满面的坐在马车内,掀着车帘,探出头,新奇得往街道四处张望,倒是引来了不少姑娘爱慕的目光。
街道两旁卖艺的、小贩、商人……比往日多了好几倍,吆喝声、喧哔声也从八方涌来。
“驾~!”一声长长的驾马车声,使得拥挤的街道上的行人纷纷往两旁靠,也只能勉强让出一条窄窄的道,一不小心马车还有可能撞上人,马车行得速度也慢地似窝牛爬行,缓行至街尾人少处,亦薇儿也忍不住捏了把冷汗,这才敢加快了马车行驶的速度。
不多时马车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马车渐行渐缓。
喁!一声长嘶,亦薇儿拽住了马绳,马车稳稳地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店铺门外。
店门上方匾额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乐”字。这家铺子,外表看来到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店铺内却是十分热闹。
亦薇儿跳下马车,扶着韩谨从马车上下了地。
韩谨站在门外摇了摇扇子,装出一副大爷的模样大摇大摆地进了铺子。店铺客人很多,他们有奇装异服、年幼至年长,穿着都十分华丽,看来都是些富贵子弟。
韩谨扫了眼大厅里的客人,又在店铺内寻了一圈,最后站在乐器架旁给亦薇儿使了个眼色,亦薇儿点头示意,接着走进店内深处,对乐器铺的掌柜道:“我们公子今日来取物。”亦薇儿的话音刚落,掌柜恭敬道:“是十日前的客官吧!我们主人早就在里面等着了,快里面请!”
“哗”的一声,韩谨收起了纸扇,把折扇往身後一搭,装出一副大爷模样,跟在掌柜身後进了后堂。
迈出后堂,一条幽长的河流显入眼底,阳光照射,河面上泛出如鱼鳞片般的层层波光,平静河面上还横卧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回廊,如蛇龙般盘伸而悠远,直穿入小树林间。
行至回廊尽头,眼前的景色如诗如画,不由地让人想到一首唐朝的诗: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盛一院香。
掌柜在树林间的一座构造精美雅亭边停了脚步,他指着雅亭,回身对韩谨说:“你们先进亭子等吧!主人很快就会过来。”
“好!有劳掌柜了!”韩谨弯身道谢,之后夷然自若地踏进了雅亭。
这座雅亭不大,是一个八角亭子,亭子的构造十分精致,可与皇宫内的雅亭媲美,支撑着亭子的几根柱子上都提有词句,这词句说成是歌赋比较正确,因为前尾都没有押韵,而古人写诗,讲前後押韵,所以一般这种优美的词句大多是歌赋。韩谨扶着木柱赏了片刻木柱上的歌赋,之后便往雅亭内的圆桌边走了过去,她随意的扫了眼圆桌,见桌上摆放着一件物品,还有用深色缎子布料遮盖着。
见此物,韩谨咧嘴一笑,忙伸手掀开了深色布料,一把玲珑的小提琴顿时出现在她眼前,她顿时笑逐颜开,欣喜若狂地拿起小提琴翻看了起来。
此琴背是用棘云实红木所制,碳钢e弦,铝a弦,缠银d弦g弦。韩谨看着这把小提琴有股冲动,她速速往圆桌上寻了眼,随手拿起圆桌上的琴弓,便摆好姿势,轻轻拉动了一个极响亮的音,琴弦的高张力立即体现出来。
“果然是天下第一乐器师,真不愧是常乐,竟能把此琴制做得如此精美。”韩谨赞美了几句,便调整了一下琴弦,把小提琴架在了肩膀上,深吸了口气,整理好心情,便动手拉起了久违的小提琴。她拉了首舒伯特的《圣母颂》,完美的共振产生清脆而甜美、优雅而饱满的音色,琴声集中、华丽,表现着拉琴人丰富而细腻的情感。
美妙的乐声回荡在林间,每根弦音都触动着人心,让所有的生物都陶醉于其中。
一旁亦薇儿本是难以置信自己耳朵,可此时她也不自觉得闭上了眼,静静地听着这只有天上有、人间何处寻的美妙声音。
韩谨已忘我,她闭着双眼也为此陶醉,而此时在一处树下远眺雅亭的几人,也点头称赞,不时地相互对望,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却同样的被此悦耳的声音深深吸引。
“好~!实在太美妙了~”一曲毕,远处传来了掌声与喝采声。
韩谨从容不迫地放下琴弓,淡淡地抬眸往声音传来处看了过去,只见两个年轻潇洒、风度翩翩、还带着几分贵气的男子,跟在位一年过半百的男子身后向这边走来。走在前面的年长之人,韩谨已猜出是谁,莫不是此庄的主人,哪还有人敢如此放肆的领人闯入。
“哈哈~!”一声长笑,常乐领着两名年轻人进了雅亭。
待常乐笑完,还未站定,常乐又忙着说道:“老夫今日真是大开眼见,老夫与乐器接触了一辈子,在这三十年几来,里再无见过老夫未闻过之乐器,原以为老夫已收尽了天下奇乐,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还能遇上如此奇音异乐,老夫真是死已瞑目。”
“常先生过讲!”韩谨不失男子风度,上前招呼了声,却也不失男子风度。
常乐老气横秋做了个手势,让两位跟随而来的年轻人就坐,接着又转身问韩谨道:“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又是从何得来如此真传?”
“呵~!”听闻此番问话,韩谨轻笑了声,随即拉过圆桌上的缎子把小提琴裹住伸手拉过圆桌上的缎子,裹住了小提琴,接着递于亦薇儿手中接着递到了亦薇儿手中,之后。
韩谨垂下双眸,稍作思索后,便转身面对常乐,她转正脸,对常乐说道:“姓与名并不重要,真传来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常先生要遵守图纸上所写的约定‘只能珍藏不得外现’,倘若你遵守我们的约定,在下会将拉此琴弦的诀窍传受于你。”韩谨说着轻瞄了眼那两位年轻人,随即便转身向亦薇儿微微点了点头接着转身向亦薇儿微微点了点头,只见亦薇儿从衣襟内拿出一个金丝锦袋放在了圆桌上。
“这是一千个吊币,支付制作费用足足有余,至于拉此琴弦的口诀我自会派人送来。”韩谨神情自若的轻轻几言韩谨大大方方地说了几言,便向常乐告辞。
未等常乐再语,韩谨已摇着扇子她已摇着扇子,领着亦薇儿步出了雅亭。
亭子内三人站起身,目送着她们离开,当韩谨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眼前,他们才又纷纷入了座。
刚入座,便听到其中一位高瘦的年轻人,不屑的说道不屑地说道:“燕弟!此人如此高傲、目中无人,想必家世非凡啊!”此时下人过来给三人送了茶水,那位高瘦的男子接过茶杯又道:“今日在常先生这,本公子不跟他计较,若下次在别处让本公子遇到,本公子定会给他个下马威。”另一名样貌俊俏的男子听闻此番话,嘻皮笑脸地笑了笑,他端起茶杯小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周兄!你还是先看看常先生手中的钱袋,然后再做定夺吧!”
被称周兄的男子,正是周国大王的王孙周钰,他听闻此话,顿时一怔,此时常乐已把手中的钱袋递了过来,周钰接过钱袋仔细端摩了一番,突地他神色一惊,长长凤眼微微眯起,接着他又问道:“燕弟早就猜出他们是诸国皇宫里的人?”
“也非如此,只是金丝锦袋是上等金色蚕丝所制,这种蚕丝唯有诸国北方的一家姓宋的丝农产制,金色蚕丝数量极少,除了送进诸国皇宫外,他处并无此物。还有那位公子打扮的人身旁的那名伺女,乃是诸楚姬身边的伺女侍卫,此人除了听命于诸楚安外,自然还听命于一人……难道,这样你还想找她算帐?”说话之人正是燕国王子燕彦,他神情淡然,却又玩笑之语,淡淡几言之后,他又端起茶杯细细品起茶来,在他脸上找不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周钰腾地起身,喜问:“那你的意思是?”燕彦稍稍一阵恍惚,微微点头道:“正是!”
“那你不早说!”周钰颜面展开,摆出了一副欲追的架势,不料燕彦却拦住他道:“周兄不必着急,她难得出宫定不会这么快就回宫的,周兄稍等片刻,等会儿自然有人来报她们的行踪。”从韩谨进乐器铺时,他就注意到了她们,所以也早早安排了人在门口守着。
树茵遮盖着雅亭的日头,雅亭旁未晒到太阳的小池散发出丝丝凉意,一阵夏风抚过,犹带淡淡地蔷薇香幽然飘散,亭子里显得格外清凉舒适,坐在亭内畅谈,真不知时间过的飞快。
大概过了一两个多时辰, 燕彦仍再与常乐喋喋不休的交谈着,可生性鲁莽的周钰早已心急如焚,他坐立难安,在亭子内不停的走来走去,突地他停下脚步,转身朝燕彦喝道:“别再磨蹭了,也别忘了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这可关系着我们周国生死存亡的关键。”
燕彦不发一语,仍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模样。见状,周钰更是气恼,他甩了甩衣袖又道:“难不成你是怕我抢了你的先机?你不走?那我走!”
周钰一副气冲冲的模样,匆匆地要往亭子外走了几步,不料燕彦上前拉周钰又回了凉亭,胸有成竹的说道:“周兄不必着急,再等等,今日我定让你再见到她。”这回燕彦不再与常乐谈论乐器之事,他微微转动了一下灵动的黑眸,对常乐说:“常叔,常钟办事可靠吗?”
“少主!”常乐一声愕然。
“周公子是自己人,不必担心。”燕彦嘻拉着嘴,向周钰憨然一笑,接着又面对常乐玩味道:“上次见他办事挺机灵的,而他身型娇小,对我倒是有很大的用处,而且他对诸国京城也比较了解,我想让他往后跟着我。”常乐稍顿,便恭敬而祥和的说道:“常钟从小由我扶养长大,他的为人我最清楚,虽平时喜欢贪些小便宜,但办事能力还是很可靠的,少主你就放心让他跟着吧!”听常慢悠悠道完。
燕彦再次抬眸看周钰时,见周钰一脸不解,张嘴欲开口。
燕彦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许多,他从容地说道:“常叔曾是我们燕家的世代家仆,父王念他才艺出众、刻苦为学,便把他的奴状还给了他,所以就成就了今日的常乐……”燕彦说着,转眸见回廊深处一仆人打扮的男子向雅亭这边走来,他停了话,走出了雅亭。
待那人走近,他向雅亭内的众人行了礼,接着便走到燕彦身旁,弯身在燕彦耳边轻声几言,说完,见燕彦点头,他便又匆匆离开。
“周兄!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请吧!”此刻燕彦变得极为正经,淡淡几语,便抬腿往院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