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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沈老头和沈成才空着手回来,其实也可以理解,谁家有空闲的门板啊,何况,谁家愿意拿自家的东西出来抬一个很可能死掉的人,多不吉利。不过如果真的愿意,肯定能想到办法的,既然空手回来,自然是人家不愿意帮忙。
这样只能用驴车拉回家了,轮子是木头的,没有避震,想想沈华都觉得硌的慌。先生家是不要想了,她扫了眼夏凉川,对沈老头说:“阿爷,大哥回不去,我们要住在镇子上吗?”
从先生家出来,沈老头皱着的眉头没松开过,镇子上哪有可以住的地方?这只是个小镇,连正经的客栈都没有,一时半会还带着个病人,哪户人家都不会让进的。
他叹了口气,这么回去吧,是生是死看大山造化,正要开口,听到小孙女又问:“阿爷,我们在镇子上有亲戚吗?”
“花儿啊,咱家哪有亲戚住在镇子上啊,连朋友……”沈老头猛地一顿,老大在镇上读书,岂能没几个好友,“老大,你看看你可有同窗家可以借住,咱也不白住,赁一间屋子。”
沈成才为难的支支吾吾:“爹,你也知道求人不易,何况镇子上和我们乡里的本形成了两派,互看不顺,此时去求人,哪里会有人肯帮忙,我不去!”
沈婆子扯上沈成才的胳膊:“平日里吃酒难道都白吃了,这事关人命的大事,你不去求难道看着大山死啊!你咋个当爹的!哎呦……我的乖孙子……我的心肝肉……老婆子也不活啦……”
沈华真是受够沈成才了,这样的人能考上秀才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求人不如求己,沈华站到夏凉川的正面,抬头看着他:“这位……大哥,请问你家可方便,能否让我大哥暂住些日子,我愿出双倍的钱。”喊一个陌生少年大哥,沈华还真有些喊不出口,这和喊春山还不一样。
沈成才正尴尬着,看到沈华的行为,大跨步扯了她一把:“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个啥?你哪来的钱,别给人添麻烦,我背着大山,咱回家,我不信这一路背回去和躺门板有啥区别。”
沈华不理会他,只看着夏凉川。
夏凉川似笑非笑的伸出手:“先拿钱来,我便让他去住。”
沈华回头朝沈婆子伸出手:“阿奶……”
沈婆子忙掏出帕子,沈成才怒目:“娘,花儿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她疯,这钱是老四娶媳妇的钱,咋能拿出来赁房子?还有住在镇上,吃用得花费多少?咱家哪有那个钱?马上要春耕了,总不能为了大山一大家子都饿死啊,我是老大,下面还有弟弟妹妹,我读书已经欠了家里一身的债,再不能因为大山拖累家里。花儿才多大,说风是雨的,说不能动弹不能动弹啦,她又不是大夫,大夫都说没得治了,咱还折腾啥,有这钱不如给大山买点好吃的。再说了,这钱还有老二老三老四的份呢,你也不问问老二老三媳妇同不同意?”
她们出门的时候陈氏不在家,也没跟来,何氏见点了她的名,只好出声道:“咱家是咱爹娘做主,我没啥说的,”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若是能治,自然要给孩子治。”
沈春山躺在地上把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清楚的看在眼里,二婶话里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她不愿意花钱给他治,他不怪她,毕竟大夫都说他没治了,可是,他爹咋也不想救他呢?
“阿爷,我不治了,咱回去吧。”
听着大孙子了无生气的话,沈老头偏过脸抹了把泪,上前小心翼翼的托起他:“大山,没事啊,阿爷抱的稳稳的,咱回家去。”
“阿爷,等等……”沈华喊住沈老头,依旧将手伸着,“四叔娶媳妇的钱,我不要!我只要卖鸡和卖鱼的钱,这钱是大哥想的法子赚的,大哥用自己的钱赁房子养伤,我和大姐照顾他,大姐,行吗?”
春溪连连点头,哭的一噎一噎的说:“爹,咱不用家里钱,我和花儿留在镇上照顾大哥,绝不耽搁家里的农活。爹,大哥明明好好的,他是像这样躺一辈子,我都乐意,别让大哥死……呜呜呜……”
沈婆子看着大儿子的脸色,原本一心想要医治大孙子的心也动摇起来,大夫都说没得治了,是不是真的要浪费这个钱?如果大夫说能治,算砸锅卖铁也得给治!她看向至始至终冷着脸的医馆大夫,不死心的又问了一次:“大夫,你给句准话,我家孙儿还有的治吗?“
早知道这家人这么难缠,之前他不该把话说满了,他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送这家人出医馆,“不是老夫能不能治,而是他能不能活?老夫是治不了这个病症,但说不定他命大,活了,所以你与其问老夫,不如问老天爷,让不让你这孙儿活下来。”
王氏转醒,朦朦胧胧间听到大夫的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大夫,大夫,你是救命的菩萨,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才八岁,求求你了……我才没了一个孩子,不能再没了一个,这让我可怎么活啊,老天啊,你咋不夺了我的命去……大夫,你想想办法,求求你……”
沈婆子侧过头捂着脸也跟着哭,最后还是沈老头对夏凉川说:“我兜里有今天卖鱼的钱,劳驾这位小哥前面带路,老大媳妇起来吧,其他人都走吧……走吧走吧……”
王氏哭乱了头发,喊哑了嗓子,听到公爹的话后,默默的起身。跟在沈老头身边不错眼的看着春山,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罢了,都离了她吧,是她这个娘当的不称职,一个一个都离了她吧。
沈华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她的到来表示王氏失去了亲身女儿,来的第二天,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了,这才几天,大儿子也可能小命不保。
她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
这样念头让沈华生生打了个冷颤,这一晃神,沈老头已经托着春山出了医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跟在后面,悲伤的气氛弥漫在每个人的心头。
……
夏凉川的家是一个小院子,院子用土夯实了,一进去是五间砖瓦房,还有一口井。
夏凉川指着最西间的一间屋子说:“你们住那间,三十文钱一个月,另付一月押金,家里物件若有损坏便从押金里扣除,院子里的扫洒也归你们,同意便住进去吧,不同意大门在那,请便。”说完便往东面左手第一间屋子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啊,所有我的东西你们都不能碰,包括厨房的,灶台可以,但用完记得刷干净。”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但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应该签个租房合同?沈华瞄了一眼沈成才,又看向沈老头,见他们已经往西间走,便知道古人没有这个意识。而春溪已经从怀里数出六十文钱送去给夏凉川,学着大人的动作给他鞠了一躬:“多谢,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夏凉川挑着眉毛看着连女子行礼都不会的春溪,眼皮一抬,那个小姑娘正往厨房去,他扬起嘴角也跟了过去。
厨房里一层的灰,沈华用手指东刮一下,西刮一下,然后拈掉手指上的灰泥,这厨房多久没用过了,这家人不吃饭?那厨房外面堆放的整整齐齐的柴火是干嘛用的?
“嫌脏你可以不用,西屋也这么脏,你们可以不住。”夏凉川倚在厨房的门框上,手里的铜板弹出去,接住,很是娴熟。
沈华暗暗翻了个白眼,回过头来:“这位大哥,你这么别扭,你家里人知道吗?”在她眼里,夏凉川是个中二期的初中生,估计他爹妈也头疼。
夏凉川眼神暗了暗,语气不善:“你这么古怪,你爹娘知道吗?”
古怪吗?沈华笑了,点头说:“知道啊,我全家都古怪,你看不出来吗?”
夏凉川一时被噎住了,气的冷哼一声调脸走人,远远地,沈华听到“碰”的关门声,失笑的拿起厨房的扑巾子,准备打扫,扑巾子扬起一层的灰,呛的她咳了两声。
正在打量房子的沈成才听见动静,侧过头朝厨房探望,仿佛灰扑到眼前似的舞了舞手:“做啥呢?没听人说,他的东西都不许碰,碰坏了你有几个钱赔?你六岁了,也该懂事了,咋能说出那样的话,六十文钱,你知道你二叔他们给人做短工,累死累活的,一个月才多少钱,三百文!这还是主家仁善,遇到吝啬的,给件衣服,几十文钱打发了。你一张口是六十文钱没了,能耐不死你!”
相较于那个别扭的小孩,眼前的沈成才才更让她讨厌,也不指望他能理清钱和人命谁更重要的问题。见对方喘了口气还要继续发表言论,她挥舞着扑巾子数着手指头,透过扬起的灰尘看向沈成才:“六十文是多少啊,一,二,三,四……我不识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