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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反击(十六)

作者:万变黄衣之主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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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种日子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傻子都知道,比对耗的话,朔镇肯定耗不过朱邪赤心:

    凡人需要吃粮,但今年种下的庄稼有一半已经被糟蹋光,剩下一半到时候也难收获,单靠往年储备根本撑不住消耗;铳炮需要火药,铁匠炉子需要矿石木炭,无论哪一样都是吞金的无底洞,而且跟粮草一样离不开过往储备支持。

    相较之下,戎狄的后勤明显要轻松不少,他们已经抓到了数以十万计的俘虏,并且一直强迫这些奴隶转运物资、制造箭矢战具。戎狄从不怜悯这些免费劳力,既不给报酬也不给栖身之处,如果碰到粮食短缺,他们甚至还会大量宰杀奴隶充作军粮,顺便饲喂那些威力堪比重炮,却不需要大炼钢铁的巨犀、猛犸、蛊雕……

    一头巨兽的威力,赶得上一百个臭烘烘的胡人,弟兄们平时最怕的就是这类大个畜生。塞外到处都是魑魅魍魉,假以时日的话,谁知道戎狄军队还会调来多少巨兽助战。与此同时,他们还会借用太虚邪力强化肉身,制造出更多的强横人魈,为城墙上的肉搏战提供大量合格炮灰。

    实际上,如果时间充足,戎狄得到的助力绝不会止步于此。假以时日的话,那只受伤蛊雕必定能重返战场,与暴躁的同伴重新组成搭档,向阖城军民投下鬼知道多少牛鬼蛇神;假以时日的话,又会有成百上千的北冥钢铠到货,武装出一个又一个尼人方阵;假以时日的话,朱邪赤心甚至有可能走出雁门关城,重新唤出那股毁灭一切的诡秘风暴……

    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再英勇的战斗也是徒劳无益,再坚固的城池也会化作瓦砾。想要打破这个结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变被动防御为主动进攻,集结一支上万人的生力军先扫清后方,再摧毁戎狄城北大营,一路高歌猛进直到雁门关下,把气力还没恢复的朱邪赤心千刀万剐。然而,朔镇根本没有这个余力,战事之所以发展到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殿下、王铁枪彻底挤不出机动兵力了么?

    驻防羽林、振武军、护寨勇丁、土团、义民,在晋阳周围挣命的丘八们,只怕人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不止是军队,连民间都是流言满天飞,上回送阿红去伤病营(可惜不是阿红管钩的那个),赵栋成曾听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唉声叹气地如此说道:

    “俱已糜烂。唯待援军耳!”

    赵栋成跟他一样,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着南边来援军。过年的时候,就有谣传说朝廷派出了援军,而且还是当今圣上御驾亲征,这都四个月过去了,金灿灿的龙袍还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官面上的好消息,倒是一直都没断过。最近几个月,洛州行台先后发过来两张露布,经各级官僚转手、在汴京、晋阳之间“嗖嗖”打转的邸报也有十三四份,总字数比四步幢领到的弹药都多。按常理说,这些字纸的内容都是机密,但朔镇最不缺的就是碎嘴子,官报上的故事早就“我同你讲,别告诉别人”地传遍全镇,有些段落赵栋成甚至能倒背如流:

    河阳行台(洛州行台)在潼关打了胜仗,河阳行台在潼关又打了胜仗,河阳行台跟着羽林虎贲,在潼关又又又打了胜仗……朝廷援军过了风陵渡北上,朝廷援军在风陵渡等待新的援军,朝廷援军即将进入灵石县,朝廷援军已经进入灵石县境,并且开始试验新式战争机械……

    总而言之,援军可能已经进了雀鼠谷口,也可能距离雀鼠谷“仅余数里”;他们带了许多精兵强将,还有所谓的飞天舰队,连老祖龙的死灵军团都能打得丢盔卸甲抱头鼠窜。这些文章实在是太浩然正气、太震撼人心、太让阖境居民感激涕零了,唯一的不好就是太不真实,怎么看怎么像是编瞎话。

    /当兵的又不是没长脑子,牛皮吹到这地步,还指望俺们眼睛不眨照单全收?上面这群吃干饭的,X他娘连骗人都学不会!/

    不过,腹诽归腹诽,在内心深处,赵栋成还是盼望着见到这只奇伟援军,让他们用真本事把自己的臆测打的粉碎。然而,二队以及四步幢所在的这块小小阵地,到现在也没机会与“京师强兵”们并肩作战,同众多“千古名将”一起山呼万岁杀敌无算。

    他有种感觉,今天晚上或者明天上午,自己大概也许应该可以看到一些新面孔,但那帮家伙绝不可能是南边援军,多半又是过来找茬的戎狄队伍。/然后就是打,打到天昏地暗……呸,呸,呸!就让我错一回吧!!/

    他迫切想让自己的预感落空,为此不惜向自己知道的所有神仙祈祷,许下种种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誓言(譬如手刻九十九座梨木大神龛还愿)。然而,五月初三辰时二刻,该来的还是来了。

    新面孔出现的时候,赵栋成正领着二队剩下来的多人马,在阵地南边挖掘新的陷坑。萧柏三则是带着炮什老徐,在隔开麦田、菜园的那条南北向小路上鼓捣地雷。与前一天相比,初三这天显得格外闷热,太阳才刚刚爬上云稍,地面就变得热气腾腾,蓝天仿佛锅盖,阵地就是蒸筐,四步幢的三百多活人被地热、日光上下其 手,早饭没过多久就变得一个个大汗淋漓,咸水珠子顺着发梢“啪嗒啪嗒”往地上直掉。

    这种天气可不适合干活,尤其是在无遮无拦的空旷野地里。话又说回来,四步幢也是自作自受,几百丘八在这里驻扎了九天不到,却已经把方圆三里的大树砍个干净,青麦、红薯叶、瓜菜也都进了人马肚场。放眼望去,庄稼地尽皆变得光秃一片,中间夹在着稀拉拉的杂草绿、乌泱泱的凝血黑,再加上火葬时飘落的灰白余烬,看着活像和尚的癞痢头,除了糟心就是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