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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柏三短促地喊了句什么,抓起杆长枪猛地捅向坡下怪物。长枪什的弟兄随即跟上,铁矛攒刺利斧齐落,刹那间砍的怪物血肉横飞,腐尸臭气在“堤坝”周围瞬间扩散开来。
血肉无法抵御钢铁,板刀之类的短兵,在长矛大斧面前更是有着先天劣势。十来个人魈驭手没有一个爬上“堤坝”,很多还没上坡就被戳了个稀烂,临死前的惨叫比杀猪还要凄惨。但两只巨犀抗住了这轮打击,硬是把分瓣蹄子踩进了二队阵地。
它们就连一忽都没耽搁,立刻开始大肆破坏。左边那只“脓脖”,在人群当中发癫痫一样疯狂摇摆,瞬间就把整伍的长枪手砸倒在地人事不醒;右边那只“断角”,干脆急吼吼地冲向了走兽旗杆,只见它弯腰低头一个正面抵撞,二队这幅脸面当即“咔嚓”一下应声而倒。
萧柏三嗷嗷叫着扑到“脓脖”右耳朵边上,簧轮手铳顶住巨犀脖颈中间直接开火,“砰——轰隆”射得是血脓喷涌。一两铅弹直贯入脑,当场把这畜生干趴在地,二队阵地上顿时被清出一块敞亮射界,左翼鸟铳什没有浪费时间,赶紧把鸟铳纷纷抬起,对着剩下那只巨兽噼里啪啦一阵乱轰。
左什周老五是刚提拔上来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这轮射击又乱又零散,动静堪比小孩乱放鞭炮,实际效果也比鞭炮强不了多少。断角的肥屁股虽说多了一排血洞,但厚重皮肉却把伤害直接吃下,致命要害连点毛边都没伤着。
巨兽吃痛地缩回前腿,一面粗哑地发出咆哮,一面以猫狗般的敏捷转向准头枪手。说时迟那时快,一名胆大包天的利斧手从视野死角飞快窜出,抓住空隙一家伙砍进“断角”后颅,同伍弟兄随即跟上,六把长柄大斧剁肉馅似地连连挥下,很快便把巨犀剁得头身分离,就像死肉该做的那样软瘫在地……
黑血从巨犀口中喷出,带着未及出口、已经变成咕哝的最后半声哀嚎。湿漉漉的皮肉碎片、黏糊糊的肥膘黄沫,令人恶心的物件漫天飞舞,就连远处的赵栋成也没能幸免,左披膊、前胸甲与领部绳结溅上一堆滑腻,与不及清晰的血块沉甸甸混在一起。一左一右,两匹畜生就这样死的不能再死,八条腿脚一面变凉一面无意识地抽搐,在地上砸出一阵阵腥咸的暗黄尘土。
赵栋成把箩筐挂到脖子上,肠胃因为狂喜的缘故大大舒展,他简直想给弟兄们欢呼叫好了,连蹦带跳外加鼓掌,把嗓子喊哑的那种诚心叫好。几个月以前,台军还没有相关经验的时候,一头披甲巨犀甚至能击溃一个齐装满员的纯长枪队,顺便把加强过去的炮兵撞到天上。而今天,二队居然以不到十人伤亡,换走了两头无甲(且伤病)巨犀,这战果回家以后够吹五年——如果在场众人还有命回老家的时候。
正在缩短众弟兄性命的那个罪魁祸首,已经近得塞满了半个视野。猛犸优哉游哉地走完了陷阱障碍区,中间连毛都没有蹭掉一根。它没走两头巨犀的老路,而是稍微绕了一个弯,从二队左翼逼了过来,四条比老榆树都粗的毛腿,动作居然比将军们的名骏更加从容不迫。
赵栋成把五根本地线香攥住右手,令呛人的熏烟缓缓滑过腮帮。热量带来痛苦,痛苦带来冷静,他在冷静当中感到了猛犸的视线,甚至还跟大畜生对视了片刻。这种感觉实在不好受,非常非常不好受,一下就让赵栋成想起了十八岁生日。那天,他拿着偷攒的两贯半好钱,打算去县城最好的正店打打牙祭,结果却被狗眼看人低的伙计直接扔出了大门。那个一身绸缎的酒糟鼻店老板,鼻孔朝天的鄙视神情简直与这只畜生一模一样。
普通猛犸做不到这一点。它们只是块头更大的野兽,想拿来打仗就得事先绑上象轿,装上一堆动作麻利的小个子奴隶驭手。但这只猛犸明显会动脑子,甚至可能比凡人更加聪明:
它懂得缩起长鼻,不让对手刺砍柔嫩的鼻尖;它懂得弯腰低头,用两根长牙铲起拒马障碍,把它们化作投石砸进台军阵中……面对如此难缠的敌人,直接遭受攻击的左翼鸟铳什毫无还手之力,喘口气的工夫就被砸了个稀里哗啦,连忙回防的长枪什急火火乱戳,却因为这畜生突然后退的缘故,多半都给捅到了空气里头。
赵栋成的鸟铳什,匆忙之间集体左转,由萧柏三亲自下令打了个全什齐射。由于什长不在,这轮“齐射”简直比临时成军的猎户还差,枪声稀稀拉拉拖了举一轮石锁的时间,命中率低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少数几发命中弹活像是石子扔进大海,打在猛犸身上连血花都没起几朵。
不得不说,这头聪明猛犸相当耐打。它虽然没有披挂北冥钢铠,但皮下显然藏了某种东西,为血肉额外筑起一道屏障。不,屏障这个词很不确切,它并不是不会动弹的骨头盾牌,而是一种……一种寄生在猛犸身上的古怪活物。
赵栋成看的真真切切,这东西把射来的铅弹照单全收,接着就开始在皮毛下面快速蠕动,活像是大号长虫在草地里游泳。随着这些运动,猛犸的背部肉瘤也起了变化,左、右、下三个方向都出现了面积很大的凹陷,而且轮廓渐渐鲜明,中间甚至有明显的五官浮现——驴入狗日的,那他娘不是人脸么?!
不仅是人脸,而且还是头戴冠帻,不断发出狂笑的中原人脸。赵栋成感到一阵冰冷爬上脊梁,嘴里就像嚼了箭头一样又腥又鲜。/没时间浪费了!/他用胳膊肘狠捅一下徐大炮,右手托住箩筐快步跑向佛郎机炮什,猛犸的嗥叫就在此时从左面传来,一连串短促的尖锐声响,听上去与胖老板的嗤笑几乎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