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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霸蛟外松内紧,本来还按照计划,第二日准备朝着安庆佯攻。
谁知第二日一早,安庆城如同沸腾一般,大兵齐出。
得知消息的陈霸蛟,几乎是立刻带着兵马往太湖县撤退,来时走了两日,此时几乎全速后退。
接到多尔衮密令的多铎,不得不立即改变战略,以阿济格为先锋,统御所有骑兵,从安庆发兵,朝着太湖县进军。
可是久经战阵的多铎,内心的忧虑却没有半点减少,奴仆们为他披甲时,他的脑中却忽然想起一个人。
此人就是大明崇祯朝十二年调任的蓟辽总督,被先帝黄台吉招降的洪承畴。
崇祯十四年洪承畴率十七万明军增援锦州时,也是试图步步为营徐徐图之,结果却因后勤压力太大,被朝廷逼迫着速战速决,最后被清军截断粮道大败,十几万兵马土崩瓦解。
历史总是如此讽刺,如今多铎手握重兵,最好的办法就是持重缓进,可是清军为形势所迫,也不得不与华夏军尽快展开决战了。
而且就算多铎想持重缓进,只怕时间也不允许。
据探子报来的消息,年初时在商州府阻击清军南下,击杀了觉济贝子,大败博以勒贝勒的兵马就是这支兵马,可那时华夏军不过龟孙丹凤鹿城两个县,只有数千兵马的一群山贼。
那时候清军忙于追击李自成,忙着攻灭大明朝廷,并没有把这万余人马放在心上,可是不过一年的时间,华夏军已经敢南下与清军作战,在汉阳击溃满蒙八旗,实力飞涨到如今不得不正视的地步,时间再拖的久一些,只怕到时候就更加棘手了。
当初的大明就像如今的自己,拖不得啊。
就算知道华夏军已经布置好了防线,就等着清军去撞个头破血流,可是多铎却没有选择,不得不按照华夏军的剧本走。
按照多铎的军令,阿济格骑兵尽出,大概是为了报汉阳夜遁的耻辱,阿济格的兵锋远远追着陈霸蛟的旗帜,一刻不停歇的朝太湖县先行杀来。
多铎的大部队尚自安庆出发,沿着长江朝着临江镇水陆并进,江面上大小船只千余艘,江岸上清军刀戟旌旗如林,前后绵延几十里。
多铎的兵马尚未到达临江镇时,阿济格的前锋就已经追到石牌镇,陈霸蛟虽然急速后撤,可是依旧在石牌镇被咬住。
骑兵对步兵,而且是三万精锐满洲骑兵,追上不过一个师的步兵。
阿济格的眼中已经满是喜色,野地步兵对骑兵,所有的战斗结果都指向一个结局,就是步兵的灭亡。
陈霸蛟也是变了脸色,无奈在石牌镇东南停下,摆开阵势。
步兵在骑兵面前溃逃,和自杀无二。
陈霸蛟望了望眼前骄横的骑兵,转头望了望西北方向,那里金鸡岭无声的矗立着,隐约间仿佛都能看到周围的华夏军旗帜。
可是从这里过去,起码有五里地,对于骑兵来说,把一万步兵屠杀殆尽完全够用。
如果主力杀出,来救援自己,倒是可以,可是依托金鸡岭防守反击的计划就彻底落空,华夏军很可能在这里拖不过一个月,甚至半个月。
陈霸蛟咬了咬牙,自古
哪个豪杰怕死,转身准备与敌人死战。
可是转眼看见手下的火枪兵,心道,这一万人折在这里事小,胡人若是有了这般利器,以后我们就不好打了。
陈霸蛟冷静下来,想了又想,终于下定决定,吼道,“来人!”
一个人跳过来,道,“师长,有什么吩咐?”
陈霸蛟咬牙道,“你快去传令,所有的火枪兵后阵集合。”
很快三个团火枪兵集合完毕,由于火器打造不易,像陈霸蛟这个师这样,一个师三个团的火枪配比,已经算是华夏军首屈一指的了。
陈霸蛟知道时间拖不得,对为首一人道,“火枪兵是我军的利器,不能落在胡人敌人手上,你带着这些人往金鸡岭撤退,切记不要把一条枪丢给胡人。”
带头那人瞬间明白了陈霸蛟的意思,红着眼睛道,“大人!”
陈霸蛟已做好必死的准备,对他道,“告诉大人,一定要给天下人一个太平世界,告诉我弟新民,哥哥先走一步。”
说罢见几人还不动身,陈霸蛟骂道,“还要我给你们摆一桌酒菜践行?”
带头之人噙着泪道,“大人,指挥火器兵作战我不如你,就让我魏无双留下指挥,大人带火器兵后撤吧。”
留下就是十死无生,带着火器兵后撤还有一线生机,陈霸蛟想说些什么,可是又觉得说了反而虚假,不是豪杰所为,重重点头道,“无双兄弟,那这些兄弟就拜托你了。”
说罢,陈霸蛟带着三个师的火器兵朝着金鸡岭快速后撤。
这边满清骑兵的第一波攻击已经摆开,五千骑兵呼啸着朝华夏军冲过来。
轰隆隆,几门火炮发出怒吼,炮弹划着弧线砸向清兵,转瞬间就沉没在人海中。
由于万军并不看重大炮,一个师除了几门小炮,再无别的大炮。
此时缺少火器兵的远程打击,满清兵气势高涨,冲锋的速度愈加快。
魏无双到阵前看了看,“把所有的火器都放出去。”
“嗖嗖嗖”剩余的几车火箭炮也被全部点燃,可是骑兵已经冲过来,并没有什么打击效果。
“啊!”一个长枪兵被一箭射中肩膀,很快,不是一个,十个,二十个,漫天的箭雨倾斜而下。
骑兵已经冲锋到可以发出箭矢的距离,这些骑兵弯弓搭箭,只几息之间就已经射出四五支羽箭。
头两支尚且朝斜上方抛射,随后已经是瞄准华夏军,指哪射哪。
长枪兵伤亡惨重,可是阵型却岿然不动,重伤的被人拖到后方,新的士兵又匆忙补上来。
骑兵在即将冲到阵前时,转而往左转向,沿着长枪阵,一边飞驰而过一边放箭。
魏无双恨得咬牙切齿,这种情况下,长枪兵一动阵型就散了,可是不动自己只有挨打的份。
很快魏无双发现,骑兵的目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身后正在后撤的火枪兵。
魏无双骂道,“直娘贼,不把我放在眼里。”
石牌镇并不大,一个石头牌匾立在街口,四周地势平坦,并不利于步兵防守。
魏无双大声道,“留下两个团,其余人跟
我来。”
大队长枪兵随着魏无双朝呼啸而过的骑兵发起冲击,顶着箭雨,长枪兵们拼死把长枪朝着骑兵刺出去。
更多人的端着长枪朝骑兵的洪流中冲进去,用血肉之躯阻挡骑兵的前进。
骑兵的阵型向左弯曲,直到终于被长枪兵刺穿,洪流停了下来。
二十步之外,一个披着八旗盔甲的人忽然喊道,“投降免死!”
是正宗的汉语,带着点京辽口音,魏无双大笑道,“哪里来的孙子,怎么配说汉话!”
八旗兵似乎一愣,随即一扯马缰,数千骑兵缓缓后退。
“砰砰砰”,一阵枪响,这是陈霸蛟正在清理追过去的骑兵。
魏无双喊道,“杀贼而死,虽死无憾,兄弟们随我一起杀贼啊!”
说罢,当先举着长刀大步朝骑兵冲去,身后长枪如林,杀声震天,举着长枪的兵士一起随着魏无双冲锋。
八旗兵拉开距离,终于一甩马鞭朝着华夏军冲锋,马刀泛着寒光,几乎是转瞬之间双方撞在一起。
马刀借着速度的动能,轻松切开长枪兵的身躯,撞在一起的华夏军士兵,几乎半个身子都被削去。
可是八旗兵们惊恐的发现,非死即残的士兵并没有恐惧,他们一边高声惨叫,一边用尽力气把最后一击刺出去。
恐惧是八旗兵最锋利的武器,可是如今这个武器失效了,他们只能用血去换血,用命去换命。
血肉之躯把骑兵的速度阻滞下来,骑在马上变成长枪的活靶子,八旗兵们从马上翻身下来和长枪兵展开肉搏。
鲜血飞溅在脸上,手上的刀从人的面上砍过,魏无双忽然想起自己早年在豫西的生活。
那时候混江湖,有时候为了银子,有时候为了女人,有时候为了面子,有时候什么也不为,只是因为身在江湖。
两帮人提着刀子,你砍我我砍你,恍惚就像现在这样,鲜血和肢体纷飞,这种感觉让魏无双陷入一种狂颠,刀砍在身上也不觉得疼了。
可是很快魏无双清醒过来,这不是豫西,也不是两群好汉对殴,这是堂堂的华夏军抵御胡虏的战争。
魏无双回头看了看,长枪在这种近身肉搏战十分吃亏,往往长枪刺出,就成了长刀的目标。
“结阵!结阵啊!”魏无双大喊。
离得近的长枪兵试图往一起聚,可是胡人并不给机会,哪里试图结阵,就会朝那里猛攻。
魏无双心急如焚,可是刚才的大喊引起了八旗兵的注意,更多的人朝他杀了过来。
“看来就是今天了。”魏无双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提起长刀朝着眼前的八旗兵冲了出去。
当陈霸蛟指挥着三个团的火枪兵踏上金鸡岭的阵地,他回头望着石牌镇,那里的喊杀声已经不似最初那么高涨。
遥远的距离已经看不清黑色的龙纹和金色的五星,只能模糊的看到红色的旗帜,却是一面一面的减少。
终于只剩下风声,还有三千火器兵压抑的哭声。
陈霸蛟忍着眼泪,在心里默默地说,“魏无双,你他娘的是豪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