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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李自成的安排,众人得了命令,各自打马离开。
数万人本就是大顺带的家眷等非战斗人员,一起朝着黄沙岭进发,速度哪里快的起来,即便有宋献策带着军兵在一旁指挥,这时候在胡人的追击下,慌乱中速度反而十分缓慢。
只能拖延清军一刻便是一刻了,李自成亲自带着人马朝龟山奔去,路过商州府时,李自成远远望了一眼紧闭的商州府城门,城门上站满了防守的乡勇和百姓,当初周文炜做知府时也是这般,大顺朝征战了这些年改变了什么呢?
哪里有时间容李自成想这许多,等大军刚到刘湾南边,正瞧见刘湾处顺军正在节节败退,满清兵马正在从刘湾冲出来,从另一侧包抄龟山下的刘宗敏。
李自成大喊,“贼人若是冲出了山口,凭着快马冲杀,咱们身后这几万人,只有被屠戮的下场,大家跟我杀回去!”
随即李自成一马当先朝着胡人冲了上去,刘体纯跟在李自成身后,大声喊道,“跟着我保护陛下!”
李自成三堵墙的老营骑兵,大部分折在山海关了,此时趁手的骑兵只有几千,全都跟在李自成身侧,一齐打马冲了上去。
有了李自成亲自带亲兵冲锋,气势汹汹的满清兵攻势立刻被遏止住。
两军在龟山和刘湾一线激烈厮杀,弓弦声、喊杀声、惨叫声、火铳声连成一片,在北边不远的高处,却立着几百骑兵不动。
当头几个头戴钵胄,身穿精良白色镶边棉甲,面色平静的望着眼前的战团。
自从入关以来,八旗大多时候就已经不用亲自上阵厮杀了,即便混的差一些的,也是在军后做督战队。
满情人本就是一个小民族,男女老少加起来不过几十万人,死一个少一个,随着明朝降军的增多,就让他们自相厮杀吧,反正死的都是汉人。
当头的八旗兵望着战团,用一种生硬的口音道,“这一路上贼军只知逃走,这次李自成大军已经逃到了南边,为何又忽然折返。”
一个八旗兵策马过来,朝着带头的八旗兵道,“觉济贝子,刘湾本来已经拿下,谁知贼人突然大军杀回来,我军又被挡了回来。”
为首那个叫觉济贝子的八旗道,“我这里已经看到了,当头那个鎏金衣甲,马头点缀红缨的人必定是顺军大官。”
那个八旗兴奋道,“奴才带人去取他性命。”
觉济贝子道,“前面地势狭窄,我军无法全力冲击,扎哈齐你安排弓箭手,把贼首射下马。”
叫扎哈齐的胡人“喳”了一声,招呼了十几个八旗神射手,藏在阵后,一起弯弓瞄向李自成。
郝摇旗举着李自成的大旗,跟在大顺皇帝的身后,随着大军一起冲杀,李自成所到之处,满清兵都被杀散。
李自成在襄樊称王以后,已经很久没有亲上战阵,这时策马冲杀,心中豪气再起,今日局势虽险,未尝不能脱困。
山海关之战以来,李自成心中的郁结之气,全部化成了刀上的杀气,冲杀在前,攻势最为凶猛。
这时忽有投降的顺军将领指着李自成,大声喊道,“那人就是李自成,伪顺的皇帝!”
话音未落,弓弦之声响
起,十几个神射手在扎哈齐的指挥下,一齐朝着李自成放箭,破空之声转瞬已经到了耳边。
李自成久经战阵,与明军厮杀十余年,早已练出一身好本领,此时凭着对危险的下意识避让,猛地身体向右倒去,左腿勾住马鞍,身体几乎成九十度挂在马身的一边。
似乎是年纪大了,也许是离开战场久了,身体避让的慢了一分,在落到马身另一侧前,左臂挨了一箭,其余几箭飞空了几支,有几支正中胯下乌龙马。
胯下乌龙马嘶鸣一声,冲锋的势头大减,李自成避开了这次暗箭,身体猛地弹起,又重新骑到马身上,一扯马缰调头进了军阵,十几个神射手再次搭箭时,已经没有了李自成的目标,只看见郝摇旗的大旗在人群里渐渐向后。
很快李自成将冲出的兵马都收缩回刘湾,只是凭着刘湾的地势防守。
乌龙马坚持到中军时终于力竭,血沫子从马的口鼻中溢出,摇晃几下之后,四腿一软倒在地上,李自成蹲下身抚摸着乌龙马的脸,看着乌龙马的眼睛一眨一眨,逐渐失去光泽,心中十分痛苦,“这匹马随我征战有十多年了,不想今日竟然死在这里。”
良久李自成才起身,眼中噙着泪,身后刘体纯道,“陛下,您中箭了。”
这时李自成才看到自己左臂上中了一箭,取下甲胄才看到,被内衬的铁片挡住,只是破了一些皮肉,虽然衣甲上都是血,不过伤的并不严重,御医立刻包扎一番。
这些年李自成受过不少次箭伤,当初进商洛山时,后背也曾中一流矢,百姓都把李自成当做是反抗明朝的大救星,王家楼的村民接纳了他们十八个人,也是在那里,和王家小姐兰芝产生了情愫,受了王员外一家的恩情。
如今故人已逝,天下形势也已大变,世事如白云苍狗啊!
从北京撤退时,在真定被胡人偷袭受了一箭,如今又受了一箭。
李自成忍者身体的疼痛,站在阵中勉励大军作战,看着顺军士兵一个又一个倒下,心中忽然生出深深的疲惫感。
大战一直持续到夜色笼罩山谷,顺军缩在刘湾处只是死守,满清兵马逐渐退了下去。
另一边防守龟山的刘宗敏,趁着夜色来见李自成,“陛下,大军只怕是支持不住了,老兄弟已经剩不下几个了,如今大军士气低落,今日好几次军阵几乎崩溃。”
李自成似乎苍老十岁,左臂用布包扎着,疲惫的望着刘宗敏,只见刘宗敏满身是血,衣甲有好几处刀痕,想来大概都是刘宗敏身先士卒,才能支持到天黑。
今夜就是最后的时刻了吧,刘宗敏道,“此地无险可守,今日胡人八旗骑兵没有参战,若是骑兵一冲,我军必然崩溃。”
李自成叹道,“想当初我军十七骑兵进金钟山,虽然明军百倍围我,但是大家斗志高昂,坚信能够胜利。如今虽然有数万兵马,但是对上胡人万余前锋,却是败相毕露,只能勉强维持住战阵不溃逃。”
刘宗敏道,“陛下,速做决断啊!”
李自成问,“二虎,大军撤的如何了?”
刘体纯道,“山路都是积雪,今日军师只带了一半人过黄沙岭。”
李
自成道,“来不及了,大军必须立刻撤退到黄沙岭,借着山势固守,这里再耽搁一些时候,谁也走不了。”
刘体纯何尝不知,“可是我们还有几万人,陛下,他们怎么办?”
李自成咬了咬牙,“罢了,罢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兄弟都死在这里,你现在速速带着剩余人马向南,连夜去孝义镇投降万军。”
刘体纯道,“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陛下要我去投降山贼?”
李自成道,“我知道二虎是忠义之人,孝义镇我已经去过,万军是我一支故人的兵马,你投降他抗击胡人,总比死在这里好,大军如今困在死地,人马虽多反而是拖累,如果我们没有死在这里,到了河南你再来寻我,我看万军是个君子,必定会放你走。”
刘体纯还在迟疑,李自成骂道,“胡人凶残,南边好歹是我华夏人,时间宝贵,别误了老子的战机。”
刘体纯闻言跪在地上,磕三个头,大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刘体纯领旨!”
说罢领命出来,策马朝着鱼岭以南奔去,这时南边的人马士气十分低落,都跌坐在雪地里。
这些人跟着大队,昨日向南逃,今日又朝北走,鞑子近在眼前,如今天黑了又下令朝南走,中午到现在都在赶路,饭也没有一口,有人叫道,“不走了,走不动了!”
“陛下在干什么,为什么反反复复在这里走。”
刘体纯无奈,大声道,“胡人就要来了,走的动的,都他娘的给老子起身,快快往南去。”
只有一部分人起身跟着刘提纯,还有许多人只是坐在地上喘息,看也不看一眼。
“陛下亲自和胡人作战,为大家拖延时间,大家快起来跟我走啊!”
眼见依旧有许多人坐在地上,刘体纯只能带着起身的这些朝南撤退。
一直到夜深,李自成营中诸人还在商议,要不要连夜撤到黄沙岭,李自成坚持再多守一会,若是夜里就撤,南边撤退的刘体纯等人就危险了,明日胡人骑兵往南追击,往南的那一半人马只怕片刻就能追上。
众人还在商议,忽然有兵来报,“陛下,不好了,贼人夜袭。”
李自成等人一惊,立刻出了大营,只听到北边喊杀声大作,夜色中有一条光线正快速穿过阵地,朝着东边插过去。
李自成道,“不好,贼人要冲破北边阵地了,宗敏,你立刻带兵马去挡住。”
刘宗敏应了一身,正欲动身,忽然又有一个士兵来报,“陛下,北边营地破了,守军都溃逃了。”
形势急转,此时夜色笼罩,整个刘湾北部和龟山脚下,火光四起,喊杀声冲天。
兵士们也看不清敌军来了多少人,几日以来大军都在溃逃,顺军虽然人马众多,但是如今士气低落,召集不起有力的抵抗,李自成收拢中军警惕刘湾西北的满清兵马,可是西北方毫无动静。
不久又有一骑奔来,大声道,“不好了,胡人冲破北边防线后,径直朝着黄沙岭杀去了。”
李自成道,“不好,贼人似乎是察觉了什么。”
说罢领着众将,带着兵马驰援黄沙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