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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阳侯朱载堪、当今圣上的小皇叔、左都督季桓之的侄子安然回来了,并且毫发无伤,气色还比离开之前好上了许多。
季桓之猜测他是在遵化养的膘,并热情欢迎他回家。
等喝过接风酒,季桓之拉着侄儿进了正厅,询问他是如何逃脱暴雪坊的魔掌的。
朱载堪回答说:“回四叔的话,侄儿被暴雪坊掳去,得知他们掳走侄儿,是为了换回被四叔设计捕获的五名同门。”
“我并没有释放那五名暴徒,你又是怎样得以逃生的?”
“不瞒四叔,那些暴雪坊的人也是讲道理的,他们说作为南坊的人,向来只是诛奸除恶,不会伤害忠良,加上侄儿又是辽阳侯、蓟州参将,所以他们并未伤害我。”
“那太好了了,”季桓之说:“得赶紧叫你娘看看你,不然她好不了了。”
“好不了了?”
“我的意思是,她十分地担心你。她的问题好解决,继续讲你自己的经历吧。”
于是朱载堪继续说:“暴雪坊南坊的人要我与他们做一个交易。”
“交易,什么交易?”
“侄儿不敢讲。”
“尽管说。”其实季桓之已经大概猜出来,会是什么样的交易了。
果然,朱载堪回答:“他们要我帮他们对付四叔您。”
“然后你答应了?”
“侄儿口头答应,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暴雪坊中人见我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就按照约定,将我放回来了。”
“这么轻易就将你放回来啦?没让你在他们的条约上签个字盖个章什么的?”季桓之用玩笑的语气说道。
“没有,”朱载堪摇摇头,道,“暴雪坊一向讲究行事隐秘,不留痕迹,像这种事情,是绝不会留下契约一类的文书作为可能的物证的。”
季桓之点点头说:“有道理……行吧,总之你回来就好。待会儿我差人送口信给你娘,叫她过来看看你,也好安心。你先下去吧。”
朱载堪便就此告退。
季桓之看了会儿朱载堪退下的背影,随后便回了自己的正房寝室外屋,坐在小茶桌边,右拳抵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真不明白,为什么暴雪坊明明说要释放那五名俘虏,才愿意交换朱载堪,可现在他没有释放俘虏,暴雪坊和侄儿做了个交易,仅凭口头上的承诺就把他安然送还了?这并不合理啊。难道说,南坊的人知道我不会放人,所以干脆就试图劝诱堪儿加入他们的事业?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而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南坊的人确信我不会放人,是不是就等于向堪儿证明了,我这位好四叔,并不会太在乎一个非亲侄子的性命?那他会怎么想?换做是我,肯定是大为失望,伤心欲绝之后冷静下来,认清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并真的有可能答应了南坊对付四叔的条件。
可是,堪儿一回来就告诉了我,南坊要求与他达成交易的事,这是否说明,他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你在想什么呢?跟老僧入定似的。”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
季桓之抬头看见寇小罗,立刻摆出亲切的微笑,说:“一月有余不见夫人,甚是想念。”
寇小罗仍旧习惯性地冷笑,道:“听说你去赵将军的府邸静养了,再次见到故人,怕是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弥补了年轻时候的遗憾吧?”
季桓之皱皱眉,意识到夫人所指的是关于王嫽的事。
寇小罗叹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对王嫽一见倾心,当年欺骗潞王,得到三味名贵药材赠给蒋潇潇,也是为了讨好王嫽。”
“你怎么会知道?”季桓之着实被吓了一跳,他此前一直以为,自己的这点心思埋藏得很深,就连做梦都尽量避免梦到这方面的内容,却不想夫人“早就”知道了。
“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寇小罗说,“你表现得也太明显了,从二十七年前在凤鸣阁初见的时候,那时躲在暗处的我就发现你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嫽看。后来又有几次我们同时在场的机会,我也都注意到了你的表现。想当初在暴雪坊的时候,有专门的师父教习我们察言观色,所以读心之术我也略懂一二。”
“啊——”季桓之闻听夫人所言,第一反应是惊讶,紧跟着取而代之的第二反应是害怕:你还懂读心术,那我在外面有一个……你不会都知道了吧?
他看着寇小罗,寇小罗也看着他,二人一时间相顾无言。
但夫妻间应有的默契还是使他们结束了关于读心术的话题。
不过嘛,“既然你懂得读心术,不妨看一看,咱们的侄儿有什么样的想法。”
寇小罗道:“行吧,有空我会找他聊聊天,看一看的。”
“另外,那个叫范滢的,我也很想知道,她是不是在演戏骗我。”
“放心吧,那小丫头已经被你治得服服帖帖,真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嗯?”
“还能用什么手段啊,无非就是诏狱里那一套。”
“暴雪坊成员在受训过程中遭受的痛苦和诏狱酷刑可差不多,意志力再薄弱的职人也是能熬住三五样酷刑的——你是不是用了‘棍刑’?”寇小罗问他。
“嗐——我是那样的人吗?身为左都督,怎么会对一个女犯动用棍刑——啊啊——”季桓之突然号丧一样大叫起来,原因是寇小罗掐住他后背上的一块肉,猛拧了起来。
等撒开手,寇小罗奇怪:“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我后背中了两发火铳,伤口不知道有没有被你掐破呢!”
“你怎么不早说?”
“还用早说?你也知道我在王嫽家李休养了一个月,我要是闲的没事去她家里干什么?”
“没有大碍吧?让我瞧瞧。”
“算了,这么冷的天儿就别叫我脱衣服了,怪凉的。”接着,季桓之盘算起了另一件事,也是当初他外出时紧急要办的事情,那就是替他的三姐李蜜治病。李蜜是得知朱载堪遇险后的急火攻心,所以只需要见到儿子好好的,她的病也就自然痊愈了。但目前从永平到京师一路,沿途很可能还有暴雪坊及潇湘社的人监视,不说把已经半疯的三姐弄过来,就是他自己去都有不小的麻烦。目前看来,只有先等待一阵子,估摸着风头差不多过去了,再考虑这件事。
其实这些事都只能算是小事,因为真正的关系到社稷存亡的大事发生了。
二月,杨镐誓师于辽阳。初,金征海西扈伦四部叶赫、哈达、辉发、乌拉,万历二十七年南关哈达降,万历三十五年灭辉发,万历四十一平乌拉,而叶赫居北,偏处开原(今辽宁开原)、铁岭(今辽宁铁岭,位开原之南、沈阳之北)间,势益孤。会金兵克抚顺,清河(今辽宁本溪)留兵戍守。努尔哈赤将率军攻叶赫。叶赫告急,明遂借此出兵,企图消灭金势力以解除东北边防长期威胁。至是,杨镐誓师于辽阳,分兵四道攻金。北路(开原路)以开原总兵官马林由开原出三岔口会叶赫军;西路(抚顺路)以山海关总兵官杜松出沈阳出抚顺沿浑河南岸入苏子河谷,攻金首府兴京即赫图阿拉(今辽宁新宾西老城)正面;南路(清河路)以辽东总兵官李如柏从鸦鹘关(兴京西南)出趋清河;东南路(宽甸路)以辽阳总兵官刘綎出宽甸口(今鸭绿江以北、丹东以北)捣后,而以朝鲜助之。号大兵四十七万,期三月二日会二道关并进,直指赫图阿拉。设户部侍郎一人兼佥都御史,以李长庚任之,驻天津督辽饷。
三月,萨尔浒之战。杨镐无方略,中枢非但不知敌情,并不自知所命之将。时天大雪,兵不前,军事期会分布,先期尽泄。杜松欲立首功,先渡浑河(为辽河支流),连克二小寨,乘势趋萨尔浒山(今辽宁抚顺东,浑河南岸)谷口。努尔哈赤侦知,决定了“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之战略方针,集中八旗兵六万,乘其未定,设伏,先在界藩山之吉林崖击破明军主力杜松部三万人,杜松战死,全军尽没。然后急回军击溃马林。马林统开原兵从三岔口出,闻杜松败,结营自固,金兵乘高奋击,马林不支,兵败于飞芬山,亟引去,监军、开原道佥事潘宗颜殿后,战死。叶赫惧不敢战而还。杨镐闻警,急檄止李如柏、刘綎两军,李如柏遂不进。而刘綎已深入三百里,至深河,军勇锐,金兵击之而不动。努尔哈赤乃张杜松旗,被其衣甲,使降军持杜松令箭诡言杜松已得胜深入,诱之速进。刘綎兵深入阿布达里同,遭夹击,刘綎力战死,全军覆没,朝鲜兵亦降,从此不敢尽忠于明。仅李如柏一军得安然撤退。五日之间,明军皆败。是役,文武将吏前后死者三百一十余人,军士四万五千八百余人,亡失马驼甲仗无算。
败书闻,京师大震。此后,金之态势由守转攻,成为掠夺、屠杀汉民之战。
而此战之败,与季桓之等人关系最大的,莫过于李如柏军中的一个人,沈阳侯朱厚灿。
批斗大会火热开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