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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暴雪坊的刺客个个好似钢筋铁骨,耐得住刑罚,一个个守口如瓶。季桓之没办法,就想了个招,将这些犯人分别放置在不同刑房,用同样的话来引诱他们。
因为季桓之深深懂得,暴雪坊的刺客,首先是人,然后才是暴雪坊的刺客。既然是人,就必定是依照本能进行活动的生物。人的首要本能或者说需求是什么?当然是生存。既然要生存,就必须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人的本能中同样有趋利避害一则,如果将生存和趋利完美结合到一起,绝大多数人是无法抵御这种诱惑的。而季桓之不但设置了这种诱惑,还给它添了一把佐料,那就是竞争:
只有先坦白的人才有生存的机会。
而且季桓之还故意给了这些囚犯考虑的时间,但并不会很长。在他设置的对他的审讯而言十分适当的时间内,那些犯人所进行的紧迫的思考,往往会得到相似的结果:那就是保全自己,出卖同门。
“招了,季大人,犯人招了。”
“谁招了?”
“都招了,都招了。”
许显纯和田尔耕来到季桓之面前,向这位左都督大人通报审讯结果。
说都招了并不准确,一共抓获的五名刺客,有四个招供,还有一个估计是信仰坚定——他妈的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信仰——誓死不肯招供。
季桓之对自己策略实施的结果很是满意,便说道:“那你们讲一讲,他们招供的内容吧。”
许显纯和田尔耕还有另外两个负责审讯的千户,都将录下的供词交到季桓之面前的木案上,供左都督大人审阅。
那几个犯人的供词有详有略,季桓之将它们在脑中梳理了一番,大致得出一份较为详尽的、完整的材料:
暴雪坊分南北两坊,北坊还如过去一般收钱办理委托,南坊更多地趋向于介入朝政,当年刺杀世宗皇帝正是南坊刺客所为。而暴雪坊也是在各省均有分坊,而北直隶的两分坊正设在遵化。北坊因为要受理委托,所以在遵化府城中,而南坊则在东郊镇上,两分坊除却正副分坊主四人,还有点检二十人,职人八十七个。这些人平日里穿着不显眼的深色衣服混迹在百姓之中,等到了夜晚,就会依照当晚的天气,或穿紫衣、或着蓝衣、或披灰衣进行活动。而南坊分坊的坊主绰号瑶星,假名唐秀,真名唐馨,年二十四岁,是目前暴雪坊中最为年轻的分坊主。此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后黄雀再在后的行动,正是这个叫唐馨的女子策划的。
至于其他信息,有些并不是十分重要,有些季桓之过去也已有了解。
季桓之开始沉思:暴雪坊南坊脱离了原始了金钱追求,并自诩义侠,以诛杀昏君佞臣为己任,实在是以武犯禁、扰乱法治,一日不除,大明一日不得安宁。尽管现在已经知道了北直隶分坊的信息,也了解到唐馨这个人,但如何找到他们、并将他们绳之以法,仍然是个难题。
季桓之想到二十年前平天极教的旧事来,当初亏得他认识天极教教主,还能仗着年轻演几出戏,不然到后面也没那么轻松能铲除邪教——其实一点也不轻松。而现在,人家暴雪坊的目标已经挑明了就是他这位左都督大人,他总不能再演一出苦肉计,自投罗网吧?而且还不知道在永平的三姐和二哥他们,会不会也成为暴雪坊打击的目标。
等等,永平。
季桓之忽然间有了主意。他先吩咐田尔耕:“将供词誊录,一式三份。”随后又对许显纯说:“将那个叫范滢的女囚放了。”
“放了?”许显纯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左都督大人脑抽了。
“对,放了,但不是真正的释放。”季桓之说,“本都督要利用她顺藤摸瓜,将暴雪坊一网打尽。”
许显纯不放心地问:“大人,这样会不会有点危险?”
季桓之微笑道:“本都督自有分寸。而且论危险,恐怕是他们要小心会不会有危险才对。”说着,他按住了佩刀谷雨刀的柄头,拍了拍。
许显纯这才记起来,眼前这位左都督大人,可是个举世无双的刀客。
田尔耕带着季桓之去了刑房,又一次见到了身上伤痕累累的范滢。田尔耕朝范滢伤口里抹了一把盐。血被止住了,同时,刑架被大声呻吟的范滢挣得乱响,像要散了一样。
田尔耕笑道:“别叫了,这对你有好处。”
校尉们再次走上前去,揪起了范滢的头发,露出了满是泪痕的脸。
季桓之凑近着她的脸说:“你若是早点招供,不就不用遭这么大罪了吗?不过还好,现在招了,也不算太迟。”
被提着头发的范滢哭道:“大人,求季大人饶了奴家吧!”
“唉,”季桓之摇头叹气,充满怜意地说:“真是可怜的姑娘,被人骗入暴雪坊,成天干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不说,一旦行动失败,不就是像现在这样吗?真是个害人的组织!幸好你遇见了本都督,本都督实在舍不得看到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清秀女子白白死掉。你们几个,快把她放下来,让她穿好衣服。”
田尔耕称赞道:“大人真是宅心仁厚,对待一个囚犯都这样仁慈。”
两名校尉将范滢从刑架上放下,并将她的灰色囚服重新丢给她。
“混账!”季桓之骂道:“本都督说让她穿好衣服,是这套衣服吗?”
“那大人说的是……”
“快,速速去我府上,叫我夫人拿一套干净的棉衣来。”指派完了两个校尉,季桓之又命另一名校尉:“你,先拿块毯子来,先给她盖上,别冻坏了。”
田尔耕看着校尉去取衣服和毛毯,适时地说:“季大人真是怜香惜玉。”
等校尉取来毛毯,季桓之拿过来,亲手给范滢裹好,扶着她往刑房外走。
而范滢在季桓之的搀扶下,发现走的方向仍是牢房,不免紧张害怕起来:“怎么又是这里?”
季桓之抚慰道:“等校尉取来棉衣,你穿好再出去。现在你身上就一块毯子,先在里面等会儿。别害怕,这段时间本都督陪着你。”
如此,范滢方才宽心,身子甚至忍不住朝季桓之凑了凑——主要是为了更暖和一些。不过她也有困惑:“季大人就这么放了我,都不通过刑部等三法司,您不会有事吗?”
季桓之笑道:“这里是诏狱,本都督的话在这儿最管用,毋需通过三法司。”
季桓之就这么陪着范滢。等过了段时间,校尉捧着干净的衣服回来,亵衣、中衣、外衣和鞋袜尽有。但范滢却穿不起来,不是不合身,而是她受刑太多,加上天气寒冷,筋骨不活络,根本没有力气穿。于是季桓之就要帮她穿衣。
可范滢害羞,连连摇头。
“嗐——”季桓之说,“你怎么这么死板?在刑房里都被人看了个通透,现在本都督帮好心你穿衣服,你倒害羞起来了?”
经这么一劝,范滢方才慢慢掀掉毛毯,闭上眼睛,任由季桓之摆布。
季桓之帮她穿上亵衣,过程中规规矩矩,不该碰的地方一处都没有碰到。范滢放心了,总算睁开眼,努力抬起僵硬的胳膊,协助季桓之帮自己穿中衣和外衣。
季桓之心说:看来已经得到此女的信任了,但下面的行动仍然不能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