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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五章 新老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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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载堪顺着从宁远伯府通向左都督府邸的那条路走去,那条路他非常熟悉,在他脑海中留有深刻的印象。

    没必要把这座府邸再来描绘一番了。总之这里过去是左都督岳希桐的府邸,现在是现任左都督季桓之的府邸。那真是远瞧雾气昭昭,近近看瓦窑四潲;门口四棵门槐,有上马石下马石拴马的桩子,对过儿是磨砖对缝儿八字影儿壁。路北广亮的大门,上有门灯,下有懒凳,内有回事房管事处传达处,二门四扇绿屏风撒金星,四个斗方儿写的是“斋庄中正”,背面是“严肃整齐”。进二门方砖墁地,海墁的院子,夏景天儿高搭天棚三丈六,个堵头儿写的是“吉星高照”。

    院儿里有对对花盆儿石榴树,茶叶末色儿的养鱼缸,九尺多高的架竹桃,有迎春探春栀子翠柏梧桐树,各种鲜花儿,各种香花儿,真有四时不谢之花,八节长春之草。正房五间为上,前出廊,后出厦,东西厢房东西配房东西耳房东西军械房,东跨院茅房配茅房,西跨院茅房配茅房,倒座儿书房五间为待客厅。

    往待客厅里一瞧,那真是画露天机,别有洞天。迎面摆丈八条案,上有哥窑瓶、钧窑罐儿,琉璃的果盘,一尺多高的翡翠架。案前摆硬木八仙桌,一对花梨太师椅。

    再看书房里,一方鸡翅木的书桌,桌上摆文房四宝纸笔墨砚。纸是上好的宣德纸,笔是红狼毫白玉杆,墨是一等蜂蜜徽墨,砚台是东坡品过的圆头砚。

    而书案后头正坐着一个四十五岁,穿着常服显得瘦瘦的男子,即便上了年纪,但样貌依然清秀,胡须打理得十分整洁。此刻,他正捧着一本小说,一边看一边还哼着昆曲的水磨腔。

    朱载堪进了书房,对着那中年男子拜了一拜,叫了声“四叔”。

    “嗯——”季桓之将注意力从那本熊广泰曾强力推荐给他的、表面上是《水浒传》其实是《玉蒲团之国色天香》是小黄书上移开,说:“堪儿回来了啊,事情办得怎么样?”

    这本《玉蒲团之国色天香》,作者极乐道人,世上的确曾有这么一号人物。大约六十年前,曾有一书生未央生发宏愿要作世间第一个才子,娶天下第一位佳人,在娶了佳人玉香后,不满道学家丈人的管束,出门游学,发誓嫖尽天下美色。为了勾引女人。他请游方道人用驴的家伙给自己改造,而那名游方道士正是此书作者。他在书中写着,天底下有一本秘籍,名为《玉华宝鉴》,专门教授人魅惑及制作魅惑药物之法,照此秘籍修炼,可学会采阴补阳、或是采阳补阴,练到九重之后,甚至可幻化男女,自由吸取童男童女的精气,令自己的内功突飞猛进,并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季桓之也是到年纪了,开始考虑着“延年益寿、永葆青春”的大事。

    而朱载堪没有注意四叔到底在看什么,也从不多问四叔平常的业余爱好,尽管他还年轻,可他十分自律,而且在担任卫所参将之后,一直恪尽职守,他在功劳簿上已记下了七次大小战功。人们都说这位小皇叔不像其他皇室宗亲,倒有几分成为国家栋梁的潜质。

    面对四叔的问题,他回答说:“信已送到,李大人将对您的拜访表示由衷的感谢。”

    “他什么反应?”季桓之继续问道。

    “他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

    季桓之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

    “侄儿不明白,您是左都督,他是指挥使,都是锦衣卫,为何您说要去拜访他,他却显得很害怕呢?”

    季桓之呵呵笑道:“他一个沟渠指挥使,我是南北镇抚司都待过,害怕我也正常。而且,他最近还把他的女真嫂子接到京师来住,自然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却还总装出一副慵懒的、游手好闲的姿态,也着实难为他了。”

    说到李如桢的女真嫂子,朱载堪微微摇头,暗自喟叹。

    季桓之注意到了侄子的表现,就问他:“你在宁远伯府,见到你的小情人了?”

    “呣——”朱载堪白皙的脸顿时绯红,他还处于容易害羞的年纪,心里头是藏不住事的,一下子就被四叔看穿了。尽管满面通红,他还是倔强地没有同答。

    “你好象没在听我说话,辽阳侯?”季桓之紧紧追问,不过他没有在声音上强调他的问话,只是他的眼神变得稍许严肃了些。

    “我听得清清楚楚,四叔。”朱载堪回答,“即便我在准备答话,也不打算撒谎,这您知道。”

    “我知道你从来不撒慌,你对我说声‘是’或‘不是’就行了,可你费了那么多时间,我怎么能不感到惊奇。”

    “我只有理解了您的意思后才能回答,要是我没弄错,我将要回答的话您会从坏的方面来理解。当然您会很不高兴,四叔,我看见了……”

    “李如柏的小女儿李璨,是吗?”

    “我知道,四叔,您想讲的就是她,这我明白。”朱载堪非常温和地说。

    “我问你是不是见到了她。”

    “四叔,我进宁远伯府时,完全不知道李璨会在那里;只是在我返回时,在我完成使命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使我们见了面。我荣幸地向她表示了我的敬意。”

    “让你和李璨会面的那个意想不到的人叫什么名字?”

    “李彤。”

    “李彤是谁?”

    “一个我不认识的、从未见过的年轻姑娘。她是李如桢的女儿、李璨的堂姐。”

    “行了,我不准备问下去了,这个询问拖得太长了,我已经在懊悔了。我叮嘱过你,要避开李璨,除非得到我的同意才能见她。我知道,你对我说的是真话,我知道你没有耍手段去接近她。我没有能预先估计到这次意外,是我的失算。我没有什么可以责备你的。关于这位姑娘的事,我很高兴早已告诉了你。我一点也不责备她。不过,我不希望你经常出入她家。我亲爱的侄儿,我再一次请求你能理解这一点。”

    听了这番话,朱载堪清澈明亮的目光可以说变得暗淡了。

    “现在,”季桓之带着和蔼的笑容,用平时的声调接着说道:“我们谈谈别的事吧,也许你要办你的公事?”

    “不,四叔,除了送信一件事,今天一整天,侄儿都没有别的任务要去忙了。”

    “那很好,有闲暇工夫,就教教你兄弟武艺,我可不希望他成天搽块白的唱大戏。”季桓之所说的朱载堪的兄弟,自然是指他的儿子季万煊,这小子每回放假,都跟着他母亲和姨妈学戏,令季桓之为他的自保能力十分忧心。由于过去的经历,季桓之总是习惯性地担心家里人的生命安全,甚至怕死老婆就干脆娶一个本身就很能打的老婆,这是一种病,没得治。

    而朱载堪答应了四叔的请求:“那好,我会带着弟弟学武的。”

    “那就多谢你了?”

    “您太客气了,四叔。”

    “现在,你愿意我们到花园里去走走吗,堪儿?”季桓之总算放下小说,站起身来,朱载堪赶紧过去礼貌性地搀着他。季桓之挽起年轻人的胳膊,和他一起朝花园走去。

    朱载堪的脑袋几乎碰到了门的横档。

    季桓之摸着已经夹杂了些许灰白的短须,脱口说出了这么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