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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后山举起他的刀,季桓之放下他的刀。
“三妹,别开枪!”朱后山大声唤道。
“是你,三妹?”熊广泰说。他丢掉了他的簧轮手枪。
李蜜把他的手铳插进束腰里,又把刀收进了刀鞘。
“大哥,难道是你在保护成国公?”季桓之说,“我却发过誓,要把他带回去,不管他是活的还是死的!现在我可要身败名裂了。”
“如果你的名声需要我的性命,”朱后山敞开他的胸膛说,“那就杀了我吧。”
季桓之抱头大声叫道:“为什么偏偏是你拦在我前进的路上,现在我怎么向厂公交代呢?”
“季大人,你就对他说,”一个震动全场的嗓音回答说,“他派了两个人来追我,他们是唯一能够打翻四个人的人,是唯一能够跟沈阳侯同侯爷夫人交手不分胜负的人,只是遇上了五十个人他们只好投降。”
“爵爷!”朱后山和李蜜一同叫了一声,稍稍移了下身子,让别人看到了成国公朱纯臣。在这同时,季桓之和熊广泰向后退了一步。
“五十个人!”季桓之和熊广泰低声地说。
“如果你们不相信,两位大人,请看看你们周围吧,”朱纯臣说。这位年轻的一等公爵声音不大,却很有穿透力,身材不算健硕,却继承了祖先东平王朱能的果敢与坚毅。
季桓之和熊广泰向四周看了看,果然他们给一群骑马的人紧紧包围住了。
“听到你们交手的声音,”朱纯臣说,“我原来以为你们有二十个人,我就带领跟我一同走的人回来,我一直奔逃已经很累了,非常想也拔出刀来稍微斗一斗,可是你们只有两个人。”
“是的,爵爷,”朱后山说,“你说他们是两个人,可是这两个人相当于二十个人。”
“来呀,两位大人,你们交出刀来吧,”朱纯臣说。
“我们的刀!”季桓之恢复了镇定,抬起头来,说,“我们的刀!永远不行!”
“永远不行!”熊广泰说。
有几个人想动手。
“等一等,爵爷,”朱后山说,“有两句话要说。”
他走到成国公跟前,成国公向他俯下身,他对成国公低声说了几句话。
“就照你的意思做,侯爷,”朱纯臣说,“我对你感激不尽,怎么能拒绝你的第一个要求呢 。散开,散开,”他对他的随行人员说。“季同知和熊登州,你们回去吧。”
他的命令立刻被执行了,季桓之和熊广泰发现他们正处在一个大圆圈的中心。
“现在,三妹,”朱后山说,“快下马,过来。”
李蜜下了马,走到熊广泰面前,这时候,朱后山也走到季桓之面前。于是四个人又聚会在一起了。
“兄弟们,”朱后山说,“你们还因为没有让我们流血感到遗憾吗?”
“不 ,”季桓之说,“我感到遗憾的是看到我们之间彼此对抗,而我们本来一直是十分团结的,我感到遗憾的是我们各自处在两个敌对阵营里的时候相遇了。如今看来,我们什么事也做不成了。”
“我的爵位呀——不,是老天啊!是啊,一切都完了。”熊广泰说。
“哪儿的话!你们来跟我们一起走吧,”李蜜说。
“别这样说,三妹,”朱后山说,“任何人都不要对这两位大人这样的人提出这样的建议。如果他们加入了郑贵妃一派那是他们的良心促使他们这样做的,就像我们的良心促使我们站在东林人一边一样。”
“目前,我们彼此可是敌人呀,”熊广泰说;“活见鬼!谁会料到这一点?”
季桓之一声不吭,可是叹了一口气。
朱后山望着他们,并且握住了他们的手。他说:“是的,我们分开了,这是重要的事实,也是可悲的事实,可是我们之间还没有宣战,也许我们有些条件要提一提,最后交谈一次是很有必要的。”
“对我来说,我也要求这样做,”李蜜说。
“我同意,”季桓之带着高傲的神气说。
熊广泰低下头,表示赞成。
“我们选一个会面的地点吧,”朱后山继续说,“这地点要对我们大家都感到方便。在这次最后的会晤中,我们要明确地决定我们彼此的地位,同时商定我们面对面时应该采取怎样的行动。”
“好,”另外三个人说。
“你们都同意我的意见吗?”朱后山问。
“完全同意。”
“那好!在什么地点呢?”
“大栅栏儿,你们觉得合适不合适?”季桓之问。
“去京师?”
“是的 。”
朱后山和李蜜相互看了看,李蜜点了点头。
“大栅栏儿,行!”朱后山说。
“什么时间?”
“如果你们愿意,就明天晚上。”
“你们能回来吗?”
“能。”
“什么时辰?”
“晚上戌时,大栅栏儿里头没有宵禁,这个时辰对你们合适吗?”
“可以。”
“这次会晤,”朱后山说,“将会决定是和平还是战争,可是,朋友们,至少我们的名声会保全了。”
“是吗?”季桓之低声说,“至少我作为锦衣卫的名声己经完蛋了。”
“季桓之,”朱后山严肃地说,“我向你肯定地说,你如果这样想,会叫我觉得难受,我呢,我只想到一件事,那便是我们之间斗过刀。是的,”他痛苦地摇摇头,继续说,“是的,你己经说过,不幸降临到我们头上了,走把,三妹。”
“二哥,我们走,”季桓之说,“让我们带着我们的耻辱去见厂公。”
“特别要告诉他,”一个嗓音大声地说,“我还没有老到不能干一番事业。”
季桓之听出这居然是孔定邦的声音。
“二位大人,我能为你们做点什么事吗?”成国公问季桓之。
“爵爷,请您能证明,我们己经尽了我们能尽的一切力量了。”
“请放心,这会办到的。再见啦,大人们,我希望不久以后,我们会在京师见面,甚至也许在紫禁城中见面,到那时候你们可以报仇。”说完,朱纯臣挥手致意,然后骑马飞驰而去,他的随行人员紧跟在他后面,一起消失在黑暗中,再也见不到他们,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剩下季桓之和熊广泰两个人,站在大路上,此外还有一个人,牵着两匹马。
他们以为这人是周泉,连忙走过去。
“我看见谁啦!”季桓之叫起来,“是你,杨雷?”
“杨雷?”熊广泰也叫道
沈阳侯四大护卫之首、当年的四小旗之一杨雷对这两个朋友点点头,表示他们没有看错。
“马是给谁的?”季桓之问。
“是谁把马给我们的?”熊广泰问。
“是侯爷。”
“大哥啊大哥,”季桓之低声自语,“你想得真周到。”
“好极了!”熊广泰说“我原来担心不得不步行回去呢。”他跨上了马。季桓之已经先一步骑到了马上。
“喂!杨雷你要上哪儿去呀?”季桓之问,“你离开你的主人了吗?”
“是的,”杨雷说,“我要去找辽阳侯大人。”
他们都保待沉默.在通往京师的大路上走了几步,突然他们听见一阵阵呻吟声,好像是从一条壕沟里发出来的。
“是什么人?”季桓之问。
“这是周泉,”熊广泰说。
“哎!是呀,大人,是我,”一个悲哀的嗓音说,同时在大路的侧面出现了一个人影。
熊广泰向他的管家奔过去,在经历了生死险境后,他开始对周泉有很深的感情了。“周泉,伤得重吗?”他问道。
“不,老爷,我相信伤得不重,可是我伤的地方太叫人不方便了。”
“那么,你不能骑马了?”
“啊,您怎么还要我骑马!”
“你能步行吗?”
“我试着走走看,尽力走到最近的一家人家。”
“怎么办呢?”季桓之说,“我们要赶回京师去。,
“我来照顾他吧。”杨雷说。
“谢谢你了,杨兄弟。”熊广泰说。
杨雷跳下马来,去扶他的老朋友,周泉迎接他的时候两眼充满泪水,杨雷却不能肯定,周泉究竟是因为得到他人的帮助感动而流泪,还是因为受了伤疼得难忍而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