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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千户,叨扰了。”
“不碍事,都是当差办事的嘛。”
这一日,季桓之送走了一队南镇抚司的人,回到屋里关上门,静下心来琢磨,今天为什么这些人要来自己家里搜查,他们还翻箱倒柜,不知道是想找出什么东西来。他坐在椅上,看着屋里被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正在沉思当中,又有人敲响了屋门。
“谁啊?”
“都察院的。”
刚送走了南镇抚司,又来都察院?都察院好像没有权力管自己吧?季桓之心想。但为了减少麻烦,他还是起身开了门。
一打开门,外面就有一名青衣巡检拿着左都御史的谕令,要进屋搜查。
“搜查什么?”
“我们都察院的商巡检前几日遇害,因为你与商氏一门素来有仇怨,怀疑你藏匿了尸身与商巡检的东西,所以左都御史大人命我等前来搜查。”
季桓之一阵激灵:遇害?不应当是失踪吗?很快,他就想起来自己的一个重大失误:人头。他用绿矾油销毁商蓉尸身的时候,忘记还有一颗脑袋滚进人家院子了,必定是那颗遗忘的人头引来了今天的事情。尽管心慌,但他还是很快平静下来,并且没有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绝世棠溪剑由朱大哥和李三姐藏起来了,尸身也早被销毁,我这里不可能有半点证据,何必惊慌?于是他让开半个身子,现出乱糟糟的家里,打手势示意:“几位请吧。”
都察院的巡检和衙役先是一怔,看出季桓之家里是已经被搜查过的样子,但还是进来例行公事,将他家弄得更乱了。然而最终,都察院的衙役们还是一无所获,悻悻出了房间。
待衙役们走出屋子,季桓之不忘做戏问一问:“商巡检是怎么死的?”
“唉,别提了。”那巡检摇摇手道:“到现在为止只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找到一颗脑袋,我们查验了周围的民房、问了一些百姓,初步推断商巡检是与人搏斗被杀。但商巡检可是剑圣的女儿,她的功夫季千户您也是知道的,天底下能杀她的绝不可能超过十个。”
“那就更不可能是我了,”季桓之说,“我身上受过数次重伤,行动尚且有不方便的地方,更不可能爬上屋顶和她搏斗了。”
“屋顶?”巡检的目光顿时变得异样:“下官似乎没有说过‘屋顶’二字。”
季桓之顿觉浑身一凉,如钢针般立起的汗毛几乎将衣服撑宽了半寸,但他立刻想出应变说辞:“你刚才说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找到了商巡检的脑袋,我寻思着他们总不可能在人家家里打吧?不是屋顶还能是哪儿?”
那青衣巡检稍作思忖,轻声一笑:“也是、也是。”随后他向季桓之表达了打搅的歉意,就呼喝手下衙役告辞了。
差一点露馅。季桓之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反身关门,收拾屋子。
送走了都察院的人不假,可南镇抚司的人过来搜查究竟是什么目的,他仍然不明白,直到他看见从门缝底下伸进来一张折好的纸条——自打与申用懋定下计策以来,寇小罗一直以这种方式传达消息。
季桓之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孔雀已至卫辉宜速断。
果然不出所料。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等边鸿影的信使来到京师,将其拦截,然后把苗御鸿写给她的信送往卫辉潞王府。不过每天往来于京师的人成千上万,这可不像盯着苗府就能追踪到人那般能轻易找出从河南来的信使。而且……边鸿影在潞王府,能不能用信使还是个问题——
不可能用信使。
季桓之当下做出一个准确的判断。边鸿影再投潞王,顶多带着几个丫鬟仆从,深入王府,一言一行都尽在潞王府众人的眼下,她派出任何一个身边人到京师送信,时间很长,一定会惹人怀疑。所以,她只能是通过驿站传递消息。而京师最大的驿站,就是会同馆。
想到此处,他立刻写了一张字条,掖进衣服里,出了门,前往承恩寺“烧香许愿”,并将字条夹在许愿的红纸中,挂在了许愿树上。
次日,扮作寻常香客的寇小罗来到许愿树下,拿下了昨日季桓之挂上去的红纸,摸出字条,知悉了指令。
之后,一切情况果真均如季桓之所料,有一封河南来的书信寄往苗府。寇小罗当即跟随驿卒,寻机将事先准备好的由朱后山草拟、李蜜以边鸿影口吻写就的假书信将真书信掉包。之后,再将苗御鸿准备寄往扬州的真信件送去驿馆,寄往河南卫辉。而从头到尾,那位苗同知苗大人都蒙在鼓里。
至于那位苗大人,在这期间,他一直等着扬州的消息,然而,除了空气以外,他还没有收到任何其它东西。
苗御鸿在精神上无法摆脱他那厉害的情人兼教主使他陷入心事重重的困境,因为他自己早就知道这个女人变化无常的个性,她时而如蛇,时而像狮。她出卖自己了?她死了?他相当了解她,不管怎么说,他知道,无论是拥护他还是反对他,无论此时是挚爱还是仇敌,只要没有大障碍,她是不会一动不动呆在一个地方的,而这又正是他所不能知道的。
但是,他在理智上又指望边鸿影:他早已猜到这个女人过去的那些可怕事情,而这些事只有他的麒麟服才能盖得住,他感到这个女人无论出于哪种缘故,对他都应该是忠贞不二的,因为只有在他身上她才能找到比威胁她的危险要大得多的某种依靠。
“大人!”郑闻韬叫道。
“何事?”苗御鸿放下手头的书,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想着心事,书本一页都没有翻过去。
郑闻韬告诉他:“是河南来的信。”
“河南?”苗御鸿立刻叫他呈上来,拆开一瞧,竟是日思夜想的边鸿影的笔迹:
妾已至河南卫辉,扬州已成洼地,幸而启程之日前夜得见前日书信。君所言,妾已明了,惟棋子散落,尚需时日搜集。待纹秤排布,妾再以信告知。幸勿相忘。
“这信是假的。”苗御鸿面色如铁。
“怎么会是假的?”郑闻韬翻来覆去看了看,笔迹确是边鸿影的不假。
苗御鸿却把纸张贴到郑闻韬的鼻子上道:“你闻闻。”
“闻闻?”郑闻韬嗅了嗅,当下便眉头紧锁。
苗御鸿道:“既然在潞王府,应当用的是潞王府的文房四宝。而潞王奢侈,用的墨都是上好的蜂蜜徽墨,用纸也是燕子笺的雪花纸。而这张纸只是普普通通的宣德纸,墨也没有花粉蜜香。必定是伪造的。”他的面色如死人一样的惨白,眼中射出两束凶光。
郑闻韬与苗御鸿相处日久,自然知道他的这副神情表明了什么。
苗御鸿果然命令他:“找到伪造信件的人,弄清楚他们的目的,然后杀了他们。”
“属下领命。”郑闻韬一拱手,随后便退出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