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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一章 玲珑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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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桓之折腾了好多天,就是为了不在苗御鸿面前露馅,可他出了苗府,才觉得这一切都是白费功夫: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怎么搭理自己。

    我也忒傻了。季桓之暗暗自嘲,随后在街上走着,准备找个无人的小巷,把一身的“行头”给卸了。他走在西单牌楼北街,钻入咸宜坊的一条巷子,就脱去了大氅。正准备揭假络腮胡时,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冲他打招呼:

    “季千户,您怎么在这儿啊?”

    季桓之看清,那人正是自己的手下庞明星。庞明星自打从日本回来,因公得赏,领了几十两银子的赏钱,就在咸宜坊典当了一间小院子,搬出了大时雍坊的锦衣卫宿舍。季桓之尚不知道。

    正打算去镇抚司上班的庞明星走过来问:“季千户您一大早忙什么呢?好几天没在衙门见着你了。”

    “公干。”

    “什么公干啊?”

    季桓之这会儿哪儿有心情跟他说这些,揭掉了假络腮胡往怀里一揣,还不知怎么处理那件连帽大氅,正好庞明星来了,就打算先放在他家。

    然而他忽听见身后有窸窣声,下意识地看过去,正瞧见巷口有个人影迅速地一闪而过。

    坏了,怕是被谁瞧见了。

    季桓之本能地想道。

    怪就怪庞明星非和自己打招呼。

    季桓之不再多想,将大氅丢给庞明星,吩咐一句“先放你家”,旋即转身追出巷外。

    来到西单牌楼北街上,由于路上没什么别的人,他果见一个步伐快得有些异样的身影在向前急速行走。他认准目标,快步赶上。那人听见身后动静,也加快了速度。二人一前一后追逐着。跑了百十步,那人忽然拐进一处胡同。

    季桓之疾步追上,刚冲进胡同口,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柄剑就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季千户,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是你!”季桓之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先是杀害了我兄长,后来雇暴雪坊的刺客对付我,接着又挑拨离间,令我父亲与伯父之间生了嫌隙。现在你又要干嘛?让我猜猜,你穿着大氅,今天早上干了些什么好事?”商蓉脸上挂着她那标志性的得意笑容,只不过这一次其间包含了恨意与些许窃喜。

    季桓之早已今非昔比,他冷冷道:“你可知你的剑是架在谁的颈上?”

    “谁啊?”

    “我乃北镇抚司十三太保之一、锦衣卫千户季桓之。而你不过是都察院的一个小小青衣巡检,顶着七品虚衔,其实是不入流的小吏。你敢伤我,可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季桓之威胁道。

    商蓉笑道:“我若伤你会是什么后果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弄清楚季千户今早鬼鬼祟祟做了些什么,我即便伤了你,也好解释。”

    季桓之眉头紧锁,他明白,商蓉是天极教的人,还是边鸿影、苗御鸿二人的手下——

    一个鸿影、一个御鸿,明显就是后者骑前者,这么明显的线索我居然没有早早看出来,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而商蓉也是个头脑聪慧的人,她要是追究下去,必定能查出来我假扮信使的事情,到时候计划又要泡汤,可得好好想一个办法才行。

    此时商蓉问他:“季千户,你说是你自己告诉我呢,还是让我慢慢调查?”

    怎么办?

    季桓之的思维迅速运转着。霎时间,他忽然感觉胸口一处滚烫无比——那是挂着百窍玲珑心的地方,而且,他的耳朵产生了蜂鸣,尖锐的声音中仿佛只能听见一个字:

    “杀!”

    他只觉眼前一黑,再等睁眼,看见的却不是商蓉,颈上也没有长剑,自己也并不是站在小巷里。

    他站在一处开阔的原野,站在一群武士当中,放眼望去,左前方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小城,城内只有只有数百守军,孤立无援。而城下,赤红的军团早就突破护城河,将城池包围得水泄不通。护城河外,军容整肃的另一批赤红军团遥望一片洼地外的自己军阵,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莫慌、莫慌。”

    季桓之一转头,看见旁边是个穿着一身与周围士兵大不一样的佛郎机式板甲的男子,在抚慰着被可怕的宁静吓坏的坐骑。

    随着四下一轮节奏的鼓点声起,对面最前端的赤甲骑兵动了起来,鲜艳的指物抖动,发出可怕的哗啦声。

    “不过是一群骑着狗的猴子罢了。”另一边有个赤发红须的佛郎机人一边通过望远镜观察敌情,一边发出轻蔑的点评。

    那板甲武士却不敢轻敌,眼见敌军行动起来,忙亲自指挥:“所有人听候指示——”

    站在栅栏后,第一排的铁炮手们立即站好,凝望着前方将大地踏得震颤的骑兵大队。

    “预备——”

    喊杀声逐渐清晰可闻,赤骑们手中的枪头直闪寒光。

    “放!”

    栅栏内外顿时硝烟弥漫,人人伸手难见五指。唯有马匹愈发惨烈的嘶鸣声,告诉众军敌人正在迅速靠近。

    “说了不要慌,骑兵再强,没了马也不过是我们嘴里的肉!”板甲武士三言两语,就让后排的士卒冷静了下来。

    但偏偏就在此时,传来了不幸的消息——

    “报——敌军已经突破三处防马栅栏!”

    “什么?”板甲男先是一惊,但很快冷静了下来,向传令兵下令,叫众将士支援铁炮队。毕竟战场上突发状况太多,不可能凡事都根据计划来,这样的情境,他早已不是第一次碰上了。

    “是时候让山猴子们瞧一瞧我们尾张武士的武勇了!”

    将士们的信心值得褒奖,只是“英勇善战尾张兵”,这句话说出去真不怕人笑话?

    果不其然,添油战术添过去的两千人,外加原本就站在铁炮队后面的五千人,很快被突进栅栏后的一千多骑兵杀的丢盔弃甲。

    其实讲道理,一千多骑兵再厉害,被包起来没法机动,全数覆灭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可偏偏在这关键时刻,那个先前还说敌人不足为惧的佛郎机人害怕一直以来跟随自己的南蛮铁炮众有太大损失,作出了一个毁灭性的决定:撤退!

    季桓之放眼望去,只见对面阵中的大名先是看到赤备损失惨重,心痛不已,但出于操蛋的面子,依旧让后续部队跟上,打定了赔光老爹棺材本的打算。但他没有想到,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敌军已经乱作一团,是否继续让剩余部队参战?”

    奇怪,我为什么离这么远都能听见他们说话?

    敌方大名擦擦额头的汗水,身旁一众家臣团诧异地看向交战的阵地,仿佛此情此景不应该发生一样。

    “废话,当然参战!”大名踢开马扎,翻身上马,一挥军配,喝道:“听我号令,全军突击!”

    赤色军团宛若燎原之烈火,烧向战阵。

    “顶住、给我顶住!”

    “主公,形势不利啊!”

    一武士射翻一名敌军骑兵,对季桓之吼道。季桓之一看,惊讶地发现此人竟然是李蜜的父亲李赫伦!

    兵败如山倒,这恐怕是人生中最困难的一刻了吧——

    一瞬间,季桓之明白了,他所看见的情景,正是当初师父源胜卿的真实遭遇——长筱之战,而他现在所扮演的,就是师父本人。

    “大丈夫岂能轻言放弃?”季桓之明白之后,双刀在手,喝令众军:“随我冲!”

    果然,在主公的鼓舞下,一支骑兵队如一把尖刀直插入武田军中,所到之处如风卷残云,杀的武田军惨叫连连。

    武田胜赖带着铁炮队赶到了战阵中央。引着赤备厮杀许久的山县昌景气喘吁吁地折回来休息片刻,打算先让后面人顶一阵子。

    李赫伦眼神奇佳,瞧见武田军马印,判断定是总大将所在,抽出一杆鸣镝,射向马印。

    前面厮杀的季桓之听得呼啸声,便引着骑兵直往马印所在之处攻击。

    山县昌景刚喝了两口水,顿时看见一人手持双刀,后面跟着马印,引领源家军奋勇搏杀,所到之处,己方披靡。眼见此人直扑本阵,不加猜测,便指向此人,对铁炮队喝道:“此人便是源胜卿!”

    噼里啪啦一通响——

    季桓之只见眼前闪烁着火光,自己好像身中数十弹,浑身的伤疤都炽痛起来。他忍不住一声长啸,拔出天神斩,正将商蓉的绝世棠溪剑压在小巷的墙壁上。

    他又从幻境中回来了。

    商蓉两眼透出惊讶与恐惧,但不管惊恐到什么程度,有一点她能确信:季桓之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

    一场搏杀已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