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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源胜卿帮季桓之想出了混入歌舞伎团去伏见为丰臣秀吉表演,从而伺机刺杀的计划,季桓之理解以后,让北镇抚司的众同僚和上司玩起了歌舞,还把自己也给赔了进去,第一次尝试了女装。
半天的训练结束之后,众人领了伙食,就坐在院子里用膳。
而史世用坐到季桓之身边,问他:“季千户,这就是你的计划吗?”
“呣——哦对,这个歌舞伎团不日将去伏见表演,我们可得加紧训练,以免耽误了圣上交代的任务。”
史世用点点头,道:“刺杀一事好说,我等个个身负绝技,只要见到丰臣秀吉,必能取他首级——”接着猛然问了两个关键的问题:“但事成之后,我们如何脱身?并将消息散播至朝鲜战场?”
季桓之方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两点。首先脱身是肯定要脱身的,不脱身,立了这么大的功劳,却无福享受赏赐,岂不可惜?其次,如果刺杀行动真的成功,那么倭军为了稳定军心,也必定会严密封锁消息,如此一来,朝鲜战场上,大明和朝鲜的压力依然得不到半点减轻,相当于刺杀行动几乎是白费工夫。
“这有什么难的?找个大名帮忙就行了。”源胜卿坐到了他们身旁。
史世用不由自主地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了这老头一通。
季桓之告诉他:“史指挥尽管放心,这位是曾指点过我武艺的恩师,本来是浙江人,嘉靖年间来到日本,待了近四十年,对日本的军政及人文都十分了解。”
“喔?你之前不是称他是大阪的捕头吗?”
“是目付。正是因为他颇受倭人信任,所以才在大阪任职。”
“难怪会讲汉语,原来老先生也是大明子民。”史世用冲源胜卿拱手致意。
源胜卿回了个礼,这才道:“经历四年前的大败,秀吉此次出兵,其实日本国内有至少一半的大名是相当反对的,但畏于丰臣家的势力,只能服从。不过嘛……”
“不过什么?”
“不过内大臣德川家康,与我颇有交情。当年长筱一役后,我的家臣多被他收留,私底下我们也有过书信来往。这些年他一直韬光养晦,几乎把所有人都蒙蔽了过去。但当年小牧·长久手一战【*】,已让我确信,他有争夺日本统治地位的野心……”
季桓之一听到德川家康的名字,就想起那个曾经和自己一块儿嫖过娼的老大爷。俗话说得好,男人之间最铁的交情有四种: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他自觉提起旧日的交情,德川家康或许会帮他们,何况家康本来也有野心。
岂料源胜卿却道:“所以,我们要请真田昌幸帮忙。”
“啊——那师父之前说的那一大串有什么意义?”
源胜卿道:“老夫年纪大了,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季桓之悻悻然,继而问他:“那么那个真田昌幸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他帮忙?”
“我说的不是找他帮忙,而是从他身上获得帮助。”源胜卿眯起眼,须臾之后猛然大睁,目光犹如两支利箭。“此前,伏见城由真田昌幸负责改修。尽管不久后遭遇强震,工程毁于一旦。但后来的建设基本还是按照当时的规划进行的。”
旁边史世用一听了然:“老先生是想获取伏见城城堡图纸,知道其中规划后,就可以制定完善的逃生计划。”
源胜卿一拍大腿道:“正是如此!”接着又道:“不过真田昌幸此人出身信浓,是原武田家臣,此人在乱世中不断的改变姿态,转换立场,因此被丰臣秀吉称为‘表里比兴之人’,其智略超过一般倭人。不光如此,真田家继承了曾服务于武田家的望月氏忍者。望月一族虽不是天下三忍之一,但也绝非泛泛之辈。如果想从真田那里盗取伏见天守图纸,怕是没那么容易。唉,如果有果心居士在就好了。”
见源胜卿哀声叹气,季桓之和史世用也不免沮丧摇头。
可就在这失落的时候,源胜卿不知怎的讲了句笑话:“其实如果能找到一个谷道能宽的塞下一根匕首的美人,估计刺杀一事也没那么难。”
这话令季桓之和史世用呛得把午饭从鼻孔里喷了出来。
“你们可别笑,老夫年轻的时候就经历过两次刺杀,第二次也是最凶险的一次,当时袭击我的,就是那样一个女人。”源胜卿再次用他那双依旧清澈的眼睛看穿时光,回到了当年刚刚自立不久的一天夜里。
那一夜月凉如水,源胜卿有些睡不着,他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放在刀架上的鬼丸国纲,盯着那漆黑发亮、宛若油脂的装具,有些出神。他试着侧耳聆听,看能不能再次听到那种奇特的鸣叫声。然而周围一切都是静的出奇。
夜太深了。
“咚咚”,忽然敲门声响起,让源胜卿心里一惊。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他到底有些紧张,将刀从刀架上取下,拿在手里再去开门。 他似乎忘记,他是身在自己城池的天守阁内。
“是你?”
那女人跪下来,微微抬头,她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但仍努力装作镇定的样子说道:“源大人,我来求您放我和妹妹走。”
“你妹妹?”那个个头比一般倭人男性还要高半个头姑娘居然是那女人的妹妹?源胜卿问道:“放你们走?这么说来你们还有家人?”
“没——不,有。”
那女人这番神情已经骗不到源胜卿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有些傻乎乎的年轻外国佬了。源胜卿并没有答应女人的请求,却也没有不答应。
“如果大人肯放我们走,我愿意……”那女人说着站了起来,解开了和服。
源胜卿瞪大了眼睛,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女人的裸体了,尤其是这样一个正值含苞待放的年纪的少女,而且这具胴体在月光的映衬下格外洁白诱人。他想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不由自主地猛地一握鬼丸国纲。不想,刀的装具发出声响,吓得那女人身子一颤,两只玉笋形的乳房抖动了一下。
看到这玉乳一抖,源胜卿不禁心中一荡,觉得脸颊都发烫了起来。幸好现在是深夜,有没有点灯,倘若那女人看到自己比她还要害羞,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看着那女人的纤纤细手半掩着那股间的一丛茂林,有那么一个瞬间,源胜卿简直就想将她扑倒并占有她,他甚至能感觉胯下有一样东西正准备冲破樊篱、一泻千里。
不、不,我可是她的杀父仇人,怎么能再趁人之危呢?源胜卿忽然张开右手五指,遮住自己的眼睛,说道:“够了,够了!”
可是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源胜卿感觉指缝间漏进一丝金属光芒,他大感不妙,本能地用左手反手拔出鬼丸国纲,横挡在胸前——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把锋利的短刀蹭过鬼丸国纲的刀脊,“噗”的一下捅进了源胜卿的胸膛。
“呜——”他吐出一口鲜血,看见了满眼仇恨与惊恐的那女人。
那女人两只手握着刀还想继续往前推,源胜卿右手抓住她的手,努力不让短刀继续插入。
那女人显然是想捅源胜卿的心脏,可被打刀一挡,短刀走偏,插进了他的右胸。但即便是这样,也足以让源胜卿呼吸困难,动作走样了。
“我要杀死你,杀死你!”那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叫着,这一声大叫却救了源胜卿一命。
周围的几名旗本听见吼声,慌忙拉开门冲进来,一眼就看见了一名裸女正行刺家督。
“呀——”一名旗本拔出太刀要斩那女人。
“慢!”源胜卿努力发出声音止住了他。
旗本狠狠踢了那女人几脚,擒住了她。
源胜卿躺在了榻榻米上,血已经浸湿了一大片。
“快,快叫医师!”
源胜卿被肺痛弄醒时,已是另一天的早晨了。许仪后正在他的身旁料理着医用的物品,看到他醒了过来,许仪后叹口气道:“猛毒方解,又有利刃穿胸,真是祸不单行啊。”
“许医师,真是麻烦你了。”
许仪后说道:“跟我你还客气什么。我们在这里都算是异国来客,自然要互相扶持,这点事算不了什么的。”
源胜卿觉得他说的是。
“你这次的事情可真应了那句老话,‘色字头上一把刀’啊。”看起来很温厚的许仪后却也会开这么个玩笑。
源胜卿解释道:“这可真不是我好色,是她自己摸进门的啊。”
“哟,多新鲜呐!”许仪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待收拾好了药箱,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追问道:“你说是她自己摸进门的,你说的可是真话?”
“这还能有假?我骗你干嘛。”
“如果是真的话……”许仪后摸摸下巴的胡子,若有所思了片刻,猛然说道:“那么你的那些侍卫中必然有和那个姑娘一伙的!”
恰巧这时,山中幸盛走了进来,看见源胜卿醒了,笑着告诉他道:“那丫头的刀藏在哪儿你们知道吗?怎么审都审不出来,结果昨天她想解手,忍了半天,先拉出来的居然是个刀鞘!我们才知道,那短刀是被她藏在屁眼里的,哈哈……”
也就是说,一个人真的差点用菊花击杀了源胜卿。
“师父,真的差点被人用腚眼里藏的刀给捅死?”季桓之的疑问将源胜卿拉回了现实。
“怎么,难道很丢人吗?”源胜卿一摊手反问道。
史世用啃着米饼,凝眉微微点头。
源胜卿嗔道:“我给你们讲老夫的故事,是让你们这些后辈吸取经验教训,懂不懂啊?”
“老前辈所言,晚辈明白。”史世用绷着一张脸,脸颊时而青时而红,最终还是忍不住,捂着肚子爆发出笑声来。
【*】小牧·长久手一战:天正十二年(1584年)三月羽柴秀吉与德川家康之间的一场大规模会战,泛指4月6日-4月10日之间的那场交战。其时耗费将近一年,虽以德川军胜利告终,但因羽柴秀吉外交策略奏效,导致德川家康失去此战的正当性,不得已之下向羽柴秀吉议和,此战才告结束。而此战之后,在丰臣秀吉心中亦埋下了对德川家康这位敌手的敬佩和猜忌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