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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八章 完美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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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历二十五年(1597)五月,兵部尚书、御倭经略邢玠至辽。

    两个月后,一艘伪装成吕宋商船的海船正行驶在东海海面上。

    北镇抚司大部分成员都打扮成南洋的商人坐在这艘船上。此次行动,他们除了能够证明身份的腰牌和防身武器外,没有穿戴任何锦衣卫的衣服或物件。指挥使史世用亲自统领十三太保中的十一人,及百余名小旗、校尉与力士,赴日本执行侦察打探任务。

    而这真正有权的十二个人,分为两大派四小派。有的是真为了执行朝廷交代的任务,以求立下功勋;有的身负绝密任务,整日里不说话光在心里谋划;有的则是揣测另外派别的人心中所想,以图从蛛丝马迹中推导出别人的企图;而还有的不光在揣测其他人的想法和目的,同时自己也肩负着秘密任务。这十二个人,可以说是各怀鬼胎。

    “去去——”千户季桓之挥手赶走了短暂停留在甲板护栏上的白色鸟儿,伏在栏杆上静静观赏海景。

    “几只鸟儿都碍季千户的事吗?”一个熟悉而又令人生厌的声音响起。

    季桓之回头一瞧,是孔定邦这家伙。

    “我生来喜好安静,这几只海鸟聒噪,所以赶走。孔副千户看不过眼,难道它们是你的哪位至亲?”季桓之同样学会了骂人不带脏字:鸟是你的至亲,那你不就是鸟人吗?

    孔定邦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但他没有发作,而是手搭凉台,朝那几只朝北飞远的鸟儿看了看,同时说:“我看不是海鸟,好像是鸽子吧?孔某记得,大概七八天前,季千户也是像今天这样伏在栏杆上吆走了几只鸟儿——敢问季千户,是不是在和什么人暗中联络啊?”

    季桓之看也不看他:“孔副千户不是记错,就是多心了。”

    “是么?”孔定邦也将两条胳膊往栏杆上一搭,出神地看着海面与天空,不知陷入了怎样的遐想。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自天津大沽出发,经过渤海,先抵达旅顺进行补给;而后到达朝鲜国西岸进行二次补给;接着进入第三段航程,一路向南,通过黄海和东海到达琉球;最后再自琉球驶向日本国。毕竟他们是“吕宋”商船,从济州岛方向抵达日本,显然不符合常识。而现在,舰船已经进入了第四段航程,距离日本越来越近了。

    然而大海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就在他们认为很快便能抵达陆地的时候,头顶上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过不了一会儿,乌黑的云层挡住了太阳。之前还在欣赏海景的孔定邦不由得叫了声:“坏了!”然后冲船工水手吼叫:“快把帆降了!”

    暴风雨要来了。

    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地敲在海船上,一时间狂风大作、波涛汹涌,海浪和雨水不住地灌进船里。海船就像一只豆荚,在漫无边际的海面上随着波涛晃动漂泊。现在不管是镇抚司的锦衣卫、还是手忙脚乱的船工,对于大海来说,都只是渺小的人类而已。

    孔定邦和季桓之二人眼睁睁看着四五个校尉和水手被风浪拍走,落入汪洋之中,跌跌撞撞走近舱里,躲避外面的狂风暴雨。

    “指挥,怎么办?”从船尾回到舱里的试百户邓秉忠问他们一派的首脑、同时也是船上最大的官指挥使史世用。

    但史世用紧紧攥住手边的绣春刀,端坐在舱内,目光冷峻,并未发出一言。

    就在船上几乎所有人都紧抓着手边的物件瑟瑟发抖的时候,一名衣服湿透的校尉从下面跑上来通报:“史指挥,不好了,水密舱漏了!”

    “什么!漏了几个舱?”

    “左边、左边的水密舱全漏了!”

    史世用问道:“能撑到上岸吗?”

    那校尉道:“只能说……可能吧。”

    史世用语气坚决:“那就扬帆前进吧!”

    等候指示的孔定邦先是一怔,而后哈哈大笑,吩咐麾下校尉:“升帆!”

    海船重新扬起五桅上的软帆,任凭狂风带着倾斜的船体劈波斩浪,一路向西。

    似乎是被同舱人不要命的情绪所感染了,朱后山张口就吟:“背井离乡家园焚,碧涛送我摘星辰。逢魔遇佛皆度化,雷霆雨露俱天恩!”

    一首诗罢,海船便被风浪裹挟着抬高了数十丈,仿佛真的要抬到天上去摘星辰,而后船只又被狠狠砸了下来。船底右侧传来骇人的破裂声,这下是右边的水密舱被硬生生砸漏了。现在可好,海船勉强浮在水面上一小部分朝前行驶,海水和雨水依旧不住地朝里面灌。

    方才的一次起伏,使船上众人撞得东倒西歪。而在外面苦苦支撑、试图挽救这艘破船的船工水手及许多校尉们,早已被海浪吞噬,不知冲到哪里去了。

    船上最不怕死的郑闻韬攥住船舱内的一处把手,吼了一声:“弟兄们,抓稳咯!”

    短暂的平静之后,一波巨浪宛如一只大手托起海船,而后狠狠一巴掌将其拍得粉碎……

    不知什么时候,阳光照进了伏在沙滩上的人的眼角里,弄得他又暖又痒。缓缓睁开眼,慢慢爬起来,吐出一口沙子。

    季桓之感觉一圈黑影聚拢,原来四周围了一圈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三寸丁谷树皮。这些小矮子捡起石子朝他身上丢了几枚,见他没有动弹,就走到他身边来,要夺他的佩刀——

    此乃宝刀谷雨,二百年不出鞘只为等我成为主人,岂能被这群野人夺走?

    季桓之奋力翻身,拔出簧轮手枪,扣动扳机——

    啪,簧轮响了一下,枪管里喷出一滩水来。玩儿蛋!

    那些小矮子见季桓之还活着,而且除了看上去就挺值钱的刀外居然还有手铳,就抢了谷雨刀拔出来要插死他。

    正在这时,人群后面忽然爆发出一声“八嘎呀路”。那些人人纷纷朝声源处看去,却见一人,个子高出众人一个头,身着破烂的黑色武士常服,双手抱怀,左腰挂着一把黑鞘打刀,腰带里却没有那种短一点的肋差。再抬头看去,白皙圆脸,脸上是一对柳叶浓眉、两只熊猫眼,鼻高唇厚,两颊饱满,还长了一脸浓密的胡须。

    小矮子们问是何人,为何多管闲事,说着便抄着武器冲那人打去。

    忽然一阵刺眼的银光,闪的季桓之几乎睁不开眼来。

    “啊——”几声惨叫,献血喷射到了来人的脚旁,冲上去的三人保持着出击的姿势,睁着惊恐的眼睛扑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人丢了抢来的东西,顿作鸟兽散。

    季桓之惊魂甫定,恢复了些力气后冲那人说道:“虽然你可能听不懂,但我还是谢谢你。”

    那人抽出一具尸体上的腰带,擦干了刀身上的血迹,然后收回鞘里,目光转向季桓之,开口说:“不用客气。”

    “怎么,你听得懂——”季桓之一个恍神,觉得此人喝止那帮矮个子时好像说了句“八嘎呀路”,这分明是倭人的国骂,但此人和自己对话,说的却是汉话。于是,他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你是?”

    那人拿起谷雨刀看了看,还给了季桓之,同时回答一句:“一个身在异乡的孤独武士而已。”

    那人不愿多说。但季桓之却看见了那黑鞘长刀刀身上的铭文,是八个汉字:舜宗圣道天神一斩。另一面上又有几个汉字:开元八年棠溪。

    棠溪铸剑工艺早已失传数百年,传世的棠溪兵器世所罕见,而季桓之曾见识过绝世棠溪剑的威力,已是三生有幸。如今为何却在一个口操汉化、日本武士打扮的人身上见到了另一把棠溪名器?

    “你究竟是什么人——还有,这里又是哪儿?”

    “你先告诉我你是什么人,来到日本又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