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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商蓉在运河客船上见到教主、孔雀大明王边鸿影,正准备接受其指示的时候,船上来了不速之客,一问之下,竟然是在淮安府山阳县杀了十七个人的在逃凶犯。
商蓉听罢老头的叙述,挑明了问他:“你究竟是什么人?我不相信,一个普通的老者,能靠一把菜刀就血洗在横行乡里的一户恶霸家。”
面对询问,老人沉默不语。
看见老人的女儿浑身湿透,冻得发抖,边鸿影出于怜惜,命人找来干净衣服给她换上,而恰好是这个举动打破了僵局。
商蓉连番询问,老人考虑再三,或许是出于感激,最终还是道出了自己的身份,不过是曾经的身份:“老夫本是暴雪坊的一名点检,十六年前因为爱上后来成为我发妻的女人,金盆洗手隐退江湖。”
这么一说边鸿影和商蓉就明白了:老人为了一个女人远离是非纷争,过起了男耕女织的逍遥小日子,二人有了个女儿,老人自然最宝贝这个闺女,容不得她受欺负,所以在恶霸威胁女儿之后,才激起了沉睡许久的热血,悍然杀人。
等一下,好像哪里有问题——
“你曾经是暴雪坊的人?”商蓉惊问。
老人似乎很不愿提起暴雪坊三个字,只是勉强点了下头。
暴雪坊这个组织十分隐秘,行事手段又狠辣残忍,而成员在组织中的生活环境也异常残酷,成天把脑袋挂在腰上不说,还要处处受到上级的监视与管控。虽说每完成一个任务都可以得到丰厚的回报,真金白银任由挥霍,但如果某个成员厌倦了这种生活,想要脱离组织,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大的。其他不谈,想退出暴雪坊,首先就要支付高昂的隐退费用,而这笔费用往往是该成员过去获得的所有报酬的八成到九成,如果支付不起,就得继续在组织中做事,直到凑齐费用,而如果继续做事,那么新得的报酬则也要计算进去,就会陷入一个死循环,老死在组织中;当然,面对这种问题,组织也给出了另一种解决办法,而这个办法就是自废武功,如果某成员支付不起所有的隐退费用,只要自废武功,就可以视为弥补了所有缺漏。
其实这种残忍的隐退方式也极大程度地保证了组织的安全,因为如果是第一种能够支付得起所有酬金的人,说明此人必定极其自律,从不滥用钱财,这种人相当有原则,基本上不可能在隐退后反过来举报给自己提供半辈子饭碗的暴雪坊;而第二种自废武功的,由于没有了丝毫功力,为自己的性命考虑,也不敢轻易背叛组织。
而通过老人自己的叙述来看,他属于第一种,是个极其自律且很有原则的人,因此,他不可能告诉别人,自己过去在暴雪坊中的讳名是什么。
“要称呼我,就叫我无名吧。”
无名?怎么是个人都喜欢别人叫自己无名,难道你老婆和女儿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吗?边鸿影寻思道:话说回来,他的老婆女儿平时还真的不会直呼其名,而既然是人家的请求,就给老头一点面子,让叫他无名就叫他无名吧。
无名又道:“老夫与女儿受官府追捕,若不是几位大娘子相助,女儿她怕是有危险。老夫不喜欢欠人情,几位若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帮忙,不妨现在就说出来,我帮你们做了,免得我心里老当一桩生意惦记着。”
商蓉见过不少江湖人,可像无名这么说话的江湖人,还是头一遭遇见,什么话都扒开来不加修饰地摆在面前讲,总归让她觉得不太舒服,好像欠这老头什么一样。
边鸿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对老人道:“无名前辈,可别这么见外。您都说自己与您的女儿正在避难,现在无处可去,倒不如先在奴家的船上待几天,等风声过去再另寻别处安身也不迟。”
无名或许觉得言之有理,考虑稍许后欣然同意。接着,他礼貌性地问船上众人的名讳,众人分别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不再赘述。
而客船在初解冻的运河上行驶,湿寒是自然的,边鸿影叫人从底舱搬来好酒,招待无名的同时顺便也给自己人暖和暖和。
不知怎的,一见到了酒,无名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斟满一杯又一杯,接连饮下,很快嫌酒杯小不得劲,他又讨了只碗,继续大口猛干,丝毫不见醉意。
有船工见他敞怀牛饮,看得愣了,也是出于好意,稍微劝了两句:“老人家,您上了年纪,酒还是少喝些为好。”
“酒?”无名轻蔑一笑,道:“在我眼里,点不着的那都不算酒。”说着,他又喝下满满一碗。喝到兴起,无名又拿了只碗,盛满之后往闺女面前一推,命令道:“喝!”
商蓉见状,劝道:“小女孩家的,不太好吧?”
无名却道:“怕什么?她又不是寻常的小女孩,她可是我的闺女。”
而那小娘子倒真的完全不惧,拿起碗咕咚咕咚也喝了个干净,喝完之后擦擦嘴放下碗,还用怯生生的眼神偷眼瞥着周围的陌生人。
边鸿影看得呆了,良久她才有空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小酒杯,心说:虽说那种不是特别好的酒,但你当水来喝,我也是有点承受不起啊。于是她忙叫人再拿出各类肉品素菜,宁愿这一老一小多吃些干的,也别再继续喝下去了。
而无名父女的胃就像无底洞,任凭多少食物也填不满,两人闷头吃喝,偶尔无名抬起头回两句话应声,而后继续埋头用餐。
其他人见父女二人吃得这么开心,也胃口大开。一船的人就这么从晌午一直吃到了傍晚。当然,大部分酒菜还是无名父女消耗掉的,其他人多是吃一会儿歇一会儿。
商蓉撑得难受,走到舱外,一看外面已经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数点星辰与苏州城的城墙上的灯笼火光能提供微弱的照明,她方觉时候已晚,自己耽误了回城。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己在城里数月,半点发现也没有,可她就担心刚好自己不在的时候,衙役们有重大事项要向她汇报,而自己未能及时赶到耽误了事情,因此这会儿商蓉是忧心忡忡,坐立难安。
而就在商蓉站在船首焦心的时候,平静的河面再次陡然凸起,但并无早上无名登船时那样有哗啦的水声,静悄悄地,一根绳索就如大扁颈蛇一样从水里突然射出,缠住了她的脖子。
商蓉顿时感到不妙,惊悚之余赶紧拔剑试图削断颈前绳索,然而她的手刚伸向腰间剑柄,另一根绳索就及时赶到,缠住了她的手腕,接着,两根绳索紧紧箍住她的脖子与手腕,将她往水里拉扯,就如钓鱼一样,只不过被钓的反而是水面之上的人。
商蓉自觉坚持不了多久,想要呼救,可颈间绳索已经将她勒得窒息,别说呼救了,连声咳嗽都发不出来。而舱里的人还在吃喝谈笑,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船首的商蓉正命悬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