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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不适合再办这件案子了。”李密对季桓之说。
“为什么?”
“因为办案最忌讳带入个人感情。我认为,你对边氏的爱慕之意,已经影响到你的判断了。”李密教训道。
“没——”季桓之干张着嘴,“有”字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承认,自己的确被边鸿影深深吸引住了,几欲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但他仍不觉得,这股倾慕之情干扰到了他的思维。
李密冷笑一声,问他:“你知不知道柳依媛死的时候,到底想说什么?”
季桓之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说道:“我当时不在场,而且我又不可能了解死人在临死前的想法,怎么可能知道她想说什么?”
的确,死人临死前的想法,活人又怎么可能知道?不料,李密云竟然说:“我知道。”
季桓之方觉自己是糊涂了,柳依媛想说的,当然是边鸿影拥有白莲教背景一事了。
然而,李密却摇摇头道:“我并不能确定柳依媛想要说的,是不是边氏曾经是白莲教圣女这一信息。但我肯定,如果她没死的话,有另一件事她必定会说。”
季桓之饶有兴趣地问:“什么事?”
“满香阁的东家,其实就是边氏本人。”李密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空留季桓之愣在当场。
边鸿影是满香阁的真正东家,而老鸨和龟公不过是她的手下,因此在她被文从复娶回家后,满香阁就被立即变卖,因为边鸿影走了,满香阁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季桓之大感诧异:“这些你又是从何得知的?”
李密道:“一部分是商然告诉我的,毕竟有种人动手前话就是多;而另一部分,是在你们走后,我回到开封府城走访来的。其实满香阁中,知道边氏秘密的不只有柳依媛一人,还有柳依媛的一名姐妹,我寻访到她的下落,从她口中获悉的。”
原来当初在满香阁里,有一回老鸨和龟公在边鸿影屋内接受她的训斥。柳依媛恰好路过门外,听到边氏在教训老鸨,令她感到惊讶,于是她伏在边氏屋子窗外,偷听到了许多秘密。后来她又告诉了另一个姐妹。而老鸨只知道柳依媛曾偷听过自己与主子边鸿影的那次对话,并不清楚柳依媛还告诉过别的人。所以边氏只请求商然灭柳依媛的口,而略过了另一人。
季桓之忖道:商然接受边氏请求杀死柳依媛,是因为边氏本人其实才是满香阁的东家;而之所以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满香阁的东家,是因为如果她才是东家,那么她被人卖入青楼这件事就不成立了;而她并不是被卖入青楼的,就说明——
“并不能说明她就不是被人从白莲教里捞出来的。”李密一如以往那般谨慎:“这件事只能说明边氏不是沦落到青楼的。至于她是不是曾做过白莲教的圣女,以及她是否是逃出白莲教、又受白莲教追杀的,目前并不能轻易下定论。但她自己都这么说了,试想下没有什么人会故意说自己是白莲教的圣女,惹火烧身的,因此她应当的的确确与白莲教有点关系,只是究竟是什么关系,她并不会告诉我们。”
季桓之深以为然。“不过邓秉忠已经去追商然的那两名衙役了,问问那两个人——”
“两个衙役能知道什么?问他们还不如去问王府的人。”
卫辉府城里,到处都能见到潞王府的人。潞王的各个妃嫔侍姬夫人,都有自己的丫鬟出来替主子们购置日常用品,边氏自然也不例外,她的贴身丫鬟九弦经常要到裁缝铺上为她订做各式衣裙。而就在昨天,李密打听到了边氏最中意的一家裁缝铺的位置,并且将其租下了。
“这些天我扮裁缝,等到九弦去裁缝铺上,我们就合力把她绑了,好好问一问关于她主子的事情。”李密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至于怎么问,那当然是锦衣卫们最擅长的拷打二字了。
季桓之想想觉得此法或许可行,同时他也产生了一个疑问,不过不是对边氏的,而是对李密本人:“你在京师能自己买房,平时需要用钱的时候都大方地主动掏钱,第一次去王府也是没怎么犹豫就打赏了王府的下人,现在又租下了王爷侍姬经常光顾的裁缝铺。按理说你父亲在你幼年时就漂流到了日本,不再对家里有任何帮助了,你们家应当非常拮据才是;而总旗的俸禄不高,你又和朱大哥一样,并不会吃拿卡要、敲诈勒索什么的,你是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怎么,嫉妒啊?”李密先是眼睛和嘴角都微微一弯,展露微笑,接着道:“我生财有道,而且懂得节省罢了。总之,你准备准备,这几日的早上都到玉带河旁边的锦绣坊去一趟,我现在的样子不方便见手下校尉,与你联系只能用这种直接见面的方式。另外,不要告诉姓孔的,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季桓之点点头,心里对李密命令的语气玩味一番:我怎么感觉我是总旗,她才是千户。
不管怎么说,之后的几日,季桓之按照事先说好的,每天去一趟锦绣坊裁缝铺,看边氏的贴身丫鬟九弦有没有来替主子下订单。毕竟有钱人需要很多套衣服换洗,有时候上趟茅房回来都要换裙子,刚刚第四天,季桓之来到锦绣坊后头,等了没多久,就听到门面上的李密用咳嗽声给他发信号——目标来了。
九弦今天来锦绣坊,是为了订做冬衣,主子六十套,自己二十套,主仆有别,这几十套衣服所用的布料、内衬和款式都得不一样才行,而卫辉府也就锦绣坊的裁缝师傅们有能胜任这种活的技艺。所以九弦特地拿着订金和边氏写下来的附着各种要求的单子来到门面,交待订单,挑选布料。
锦绣坊的门面和其他店铺差不多,都是进门一尺宽的空档,紧接着是柜台,柜台里站着数个裁缝,裁缝身后挂着五彩斑斓的布匹供客人挑选。而最边上有一道小门,里面放置着更加贵重的绫罗绸缎,是供有钱的客人进去选择的。而锦绣坊的裁缝真正工作、裁制衣服的地方是在另一处,与门面不在一起。
九弦是潞王府的人,来到门面自然径直走向小门。李密见状,立刻迎了过去,替她挑起门帘。
“咦,我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九弦问。
“我——俺是新来的。”李密回忆了一下谢三刚子的口音,仿照着回答。
“新来的还挺有眼力界儿的。”九弦面露满意的微笑,旋即钻入门里。
而李密临跟进去,扭回头冲门面上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另几个裁缝在她二人进去以后,立刻收拾柜台,关门上锁脚底抹油一气呵成,面对周围商铺的小工“这么早就关门”的疑问也是完全不加理睬。
九弦进了里面,先将边氏写好的单子递给李密,一边转述夫人的要求,一边打量着一匹匹色彩各异的布料。
“冬衣自然要厚一点,夫人体质更喜欢缎子一类的材料,还请你们的师傅做得精美些。另外,夫人特地说了,要一件带帽子的大红猩猩毡斗——季千户?”九弦摸过几匹布,忽然发现前面坐着个男子,正是几次去过王府的季桓之,不免令她感到诧异。
季桓之倒是仿照说书人口中的关张一般说了一句:“季某在此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