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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大哥,有一队数量在五百人左右的倭军正朝此村落急速赶来,我们是否赶紧撤离?”
话说众锦衣卫为了替弟兄报仇,突入一处村庄,杀死了一队倭军骑兵,正原地休息的时候,邓秉忠得到麾下校尉消息,及时回来通知孔定邦。这没什么可犹豫的,报完仇当然是赶紧跑了,你三十来号人怎么也不够五百人吃的。于是孔定邦当即下令全体撤退。
“那这些朝鲜百姓怎么办?”尽管遭遇了不公的对待,还是有备受儒家思想熏陶的人可怜朝鲜平民,如是发问。
“十几个草头民而已,不值得我们去救。”私情宣泄完以后的孔定邦,再度变得极其现实起来。
说话间,又有十来个农民打扮但却带着兵器的人自西北方向来到此处。巧的是,这些人是郑闻韬、豫修楷一行,他们从江原道金北城一路侦察过来,是要赶来开城与其他人会合,互通情报,这会儿见到此处有一村落,便想落脚歇息歇息,想不到竟遇上了刚刚和倭军干了一架的孔定邦等人。
当得知有从海州来的倭军正为了报复而直扑这座村子时,由于并不清楚这里的村民有白眼狼的习性,出于天朝人的尊严,郑闻韬毅然决定,守卫村庄。应当说,从他脸上的刀疤就可以看出来,这个人是悍不畏死的,但光靠悍不畏死就能做到千户,显然是不现实的,郑闻韬除了勇悍外,脑子也并不差在哪里。
“你要保护属国臣民就尽管保护,可别拖上我。”孔定邦认为,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一帮人连副盔甲都没有(缴获的倭军甲胄太小不合身),也就欺负欺负落单的倭军,遇上十倍人数的敌人,还不赶紧脚底抹油溜了?他是想溜来着,但有个最为实际的问题摆在面前,他是副千户,郑闻韬是千户,也就是说,郑千户是可以指挥孔副千户的,郑千户说要留下来送人头,他也不能说走就走了,只得留下来跟着等死。
不过,郑闻韬表示,留下来未必是等死。
只见他掏出无常簿,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快速画了起来,很快画出了密密麻麻的小方块,还有不少各式形状的标记。
铁万安看得有些痴:“你这些小方块是什么东西?”
“这是村庄的大致结构图,画圆圈的表示适合我们布防的位置,画横杠的是防守器械摆放的位置,画的箭头和叉代表我猜测的敌人可能进攻的路径以及主要歼敌的位置。”郑闻韬指着图一一说明。
想不到你在村里转悠一圈,就掌握得如此细致。孔定邦暗暗感叹。他感到自己写生名手的地位受到了挑战。不过有个问题他还是要问的:“郑千户您说防守器械,我们哪里有器械呢?”
郑闻韬用目光扫了扫因为屡次遭受烧杀抢掠而破败的房屋门框和窗楹以及一些倒下的篱笆,示意这些就是器械。
“趁着还有点时间,抓紧动手布置!”
半个时辰后,五百名奉命荡平村落的黑田军赶到了此处,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村庄,早已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就等着黑田军朝里面跳。
当看见之前被杀的十三名下级骑马武士的尸体被剥光了吊在村头排队示众的时候,黑田军愤怒了,他们爆发出震天的杀声,一堆人挤进了村里的街道,毫无秩序章法可言。然而这群人冲进去才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人,气氛相当诡异。
就在五百黑田军悉数进入村子,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忽然村内发出阵阵巨响,无数的硬木屋板和木栏好似槅门一样滑到了主要街道的外口,城下町顿时被围成了铁桶。
黑田军士卒见到这番情景,觉得有些不妙。
就在这时,房屋上冒出了一群人,将竹梯横放在屋顶上,连接起来,数名“农民”出现在屋顶,乱镖如雨,不少黑田军措手不及,被打翻在地。
“他们人数不多,速速反击!”
黑田弓足轻也张弓搭箭进行反击。锦衣卫们数量居于劣势,对射不过,便沿着竹梯往来奔驰,化整为零,继续找机会往下投掷暗器,令黑田军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射击。
“对准骑马的人射击!”郑闻韬躲在一间民房中指示手下,还不时用短火铳朝外放冷枪。屋顶上的锦衣卫便专射那些骑手,许多黑田军的组头和队长纷纷落马倒毙。
几轮暗器雨之后,杀伤虽然不多,但中箭伤亡的大部分都是军官级别的人,许多黑田军失去了指挥,乱作一团,只能奋力毁坏敌人躲藏的房屋,想令他们无处可逃。锦衣卫们扔光了暗器,又见房屋快被推倒,便按照原计划分开逃往指定地点。
黑田军恼羞成怒,撵在后面跑。待跑到街道深处时,却看见了二十余个人分作两队四排,严严实实堵着两处通道,拿着门板组成的盾阵、握着削尖竹子制成的长枪以及各类管制刀具在等着他们。
黑田军被打得灰头土脸,正怒火中烧,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
“拦!”邓秉忠站在人群后面下令,盾手蹲下,死死顶住门板,后面持枪手奋力前刺。片刻工夫,就有数十名倭军被扎成了肉串。有些长枪经不住连番冲击,被生生顶断,长枪手便掏出刀把断枪稍微加工一下,当成标枪扔出去,反正视野中能看见的地方全是人,瞎起眼乱丢也能扎中个把敌军。但不得不说,这种标枪一是扎不死人,二是不像罗马标枪那样一扔就弯,有些黑田军就捡起扔出来的标枪再扔回去。于是一段时间内,双方就玩起了互扔标枪、眉目传情的游戏。
“列阵列阵!”有些黑田军队长还活着,连连大叫。可是在街道里面你怎么列方阵?老老实实地散兵作战吧。
“够了,给我打!”郑闻韬高叫着。他们一帮人拥有的十二支短火铳重新装弹完毕,在他的指挥下进行齐射,发出震耳的响声,喷射出铅弹,一下就打死了近十名倭军。
由于并不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支铁炮,而倭军自己又没有带着铁炮队,他们被几轮齐射吓得不轻,军心动摇。
不过,尽管没有铁炮,他们带着另外一样东西,现在才想起来使用。黑田军在剩余队长的指挥下,渐渐恢复了秩序。一些带着斗笠的足轻淫荡地一笑,掏出了某种圆溜溜的铁疙瘩,点燃了它,朝锦衣卫的盾阵后方丢了过去。
“不好,是震天雷!”
“轰——”的一声,盾阵当场被炸得稀碎,就连指挥盾阵的邓秉忠也被震晕。黑田军趁势攻击,杀死了不少锦衣卫。
随着战斗继续,由于倭军的火力压制,锦衣卫人数上的劣势显现了出来,尽管局部战力还算占优,但也陷入了苦战。
“给我炸死他们!”倭军队长大声吼着,焙烙玉手又丢出一轮“烧夷弹”,锦衣卫队伍损失颇重。不少房屋在战斗中被焙烙玉点燃,冒着火星劈啪作响。这帮倭军本来就是过来烧村的,带着这种大杀器也可以理解。
“郑大哥,我们有些支撑不住了啊。”一脸黑灰看不出来是明国人还是昆仑奴的豫修楷赶回“指挥所”说道。
郑闻韬躲在窗户后面扫视了外面一圈,道:“再等等。”
幸好焙烙玉个头大不方便携带,该扔的也都扔完了,只有零星的弓箭能造成一些的威胁,双方再一次陷入了肉搏战。
“撤!”孔定邦见大家体力不支,连忙下令。众人得令,纷纷后撤。
黑田军见敌人不支,立即展开追击。却不想,这又是个陷阱。
锦衣卫们后撤到由两堵围墙夹着的只够同时容纳一个半人的狭窄小道后面,倭军追军一进来就被长枪捅死。人常说逆境能激发人的潜能,有些武士就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一口气将四杆长枪挥刀削断,眼看就要突进进去——别急,门板盾又挡在面前,刀手阴冷地一笑,雁翎刀一下给他开了个血口子。
锦衣卫们专挑狭窄路径,且战且走。黑田军误以为敌人力战良久,战力不支,还跟在后面找打,几百人挤在村子里,兵器相碰之声连绵不绝。
两军从中午激战到傍晚,动作的幅度都慢慢变小了,双方都出现了体力问题。
“等一下!”倭军队长环顾四周,试图找到地方的指挥官,高声叫道。
被海贼绑架过的孔定邦听懂这句“桥豆麻袋”的含义,便抬手命己方暂时住手,看看对方是想干嘛。
那队长以马鞭指着交战的军队,大声说道:“你们作战十分勇猛,我们很是钦佩,本想接着决出胜负,但现在两军体力都有些不支了,而且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回去休整一番,明日再接着作战吧?”
郑闻韬的脾气明显比孔定邦更要火爆,他听不懂倭军队长说的是什么,叱道:“叽里哇啦说的什么玩意?给我打!”当然,他督战了半天也饿了,拿出干粮啃了两口,随即翻出窗户,拔出皇帝嘉奖他勇猛而御赐的百炼绣春刀(难怪视为珍宝长年黏在手上),冲向早已精疲力竭的倭军,一顿砍瓜切菜,片刻工夫,便如割麦子一般剁下十几颗脑袋。要不说人家有脑子能做到千户呢,你最后上自然是随便收人头,军功最高的自然是你了。
指挥都上了,其他人还有干看的道理吗?众人重振精神,再次杀向倭军。
黑田军尽管疲惫,但也不想等死,仍再做困兽之斗。可出乎他们甚至锦衣卫们意料的是,一块杀向倭军的,还有十几个咆哮的老百姓。
也许是受到了天朝武士的鼓舞,十几个原本躲在地窖里的老百姓,这会儿拿着锤子、锯子、斧头、耙子、菜刀和木棍,面目狰狞地冲向正在黑田军,眼中喷射出复仇的火光。老百姓虽然战斗能力不强,但趁得就是黑田军空腹无力、又极度疲劳的空子,上来这一通打,不少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兵痞就这么憋屈地在一套王八拳的狂殴下领便当了。
一直等到明国人都筋疲力尽不得不坐地休息了,这些朝鲜百姓还在肢解、解剖着那些毁坏他们家园的倭奴。
因为这一幕,孔定邦后来在自己的日记里写下了这一段话:征战半生,天下强横之徒,我大都曾见过。但如朝鲜人之怯懦时如鼠辈,彪勇时如豺狼,实为我前所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