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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朱后山一行人抵达了宁远,可惜不凑巧,城门已经关闭,他们便在宁远城南郊的一座不大的村子里的几个老乡家借宿。
而季桓之借宿的这一家除了说话一口大碴子味儿以外,睡觉呼噜声音还相当大,弄得他在隔壁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加上还有身为万羽堂北直隶分堂、顺天府分坛探风门门主的职责以及与这个职位名称一样又长又莫名其妙的任务,他心神不宁地走出屋子,在院墙外的古树根上坐着,仰头夜观天象,排解烦闷。
“你看得懂星象?”
季桓之回头一瞧,李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把他吓得一颤。对于对方的问题,他说道:“看不懂,纯粹是睡不着,消磨时间的。”
李密问道:“其他人鞍马劳顿,都是倒下就着。倒是你真年轻力盛,这都能失眠。”
季桓之轻声笑道:“李总旗不也是睡不着吗?”
李密道:“我本想好好休息,可惜心中烦闷,难以入眠。”
李总旗也有心事?那我和他可真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了。季桓之心里顿时和他拉近了距离。出于礼貌,季桓之问他:“李总旗有什么苦恼,不妨说一说,如果我力所能及,或许能帮一帮你。”
李密叹了口气,像是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方才注视着季桓之道:“我之所以苦闷,正是因为你呀。”
“我?”季桓之一愣,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李密。难道是上次给他调养胸痹之症的药方效果不佳?不过李密接下来的问题直击中了季桓之的要害。
“临走的前一天,你去了什么地方?”
季桓之心里一慌,忙摆出掩饰的笑容道:“李总旗问的问题好奇怪啊,我还不就是衙门和住所两个地方来回跑吗?”
想不到李密却用这句话堵他:“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自己帮我们画的地图自己都不记得了?”
季桓之一怔,方才回忆起早在驿馆案初期,熊广泰让他帮忙绘制一张通往万羽堂在京师藏身处的地图。显然,那个地方附近已经有他们三兄弟的人在暗中轮流监视了,那么自己第二次去那里的情景自然也被看见了。
“你在万羽堂里究竟是什么职位?”李密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神中已经充满了敌意。
“我早就说过,我是被他们强拉入伙的。”
“那他们给你交代了什么样的任务?”
“任务?”季桓之假装不解,试图糊弄过去。
然而李密警告他:“我劝你最好还是从实招来。否则真等我们在你主动交待之前知道了,我大哥和二哥的性情,你是了解一二的。”
季桓之既忐忑又恼火,“从实招来”四个字令他感觉自己仿佛又置身诏狱的刑房中,遭到严刑逼供。可他转念又一想,虽说万羽堂有十大堂规,二十大守则,三十大戒条,八十小戒条,如果犯了其中一条的话,就算自己是镇抚司的人,也要身受九九八十一刀而死;但如果自己有事情瞒着朱后山熊广泰二人被知道的话,死的要比回京师再被堂中人找到快得多,毕竟现在他身在关外,身边将近二十个锦衣卫,都是那三兄弟的人,哪怕自己出了事,他们也可以说成是因公殉职,死都白死。更何况——
这三兄弟从一开始就帮我洗脱冤屈,而元道奇那帮人明摆着就是利用我,两者相较,还是同僚更有搞好关系的价值。
思来想去,季桓之最终做出了决定,对李密道:“实不相瞒,万羽堂让我跟随你们出关,明面上是协助办案,实际上是要我找一个叫李赫伦的人留下的东西。”
闻听此言,李密如遭雷击,顿时僵住不动了,目光也突然呆滞住了。
“李总旗,你没事吧?”李密的表现吓到了季桓之。
恰在此时,天上一颗流星坠下,带着长长的尾翼,随着愈发逼近,也变得愈发刺眼和炽热。
最终,但听一声爆响,老乡的房顶炸裂开来,瓦片横飞,响声惊动了整村的人。
李密也被这一声巨响惊醒,他和季桓之二人随即赶回院中,查看情况。
“哎呀我的妈呀,可吓死我了!”值得庆幸的是,老乡只是被飞溅的灼热土块烧出了一点轻伤,并没有性命之忧,此时他正心有余悸,看向摧毁他卧房屋顶的东西。
那陨星发着灼目的白光,将整间屋子照得宛如白昼,多看一眼,都会感到眼珠子刺痛。
村子里的所有人都闻讯赶来,出于好奇和恐惧,在院里院外守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晌午,那枚陨星的光芒才逐渐黯淡下去,显露出了原本的颜色。
熊广泰壮起胆子走进那三尺宽、半尺深的圆形坑里,试着碰了碰陨星。
“还是热的。”他小心翼翼地托起那枚核桃大、球形的半透明陨星,疑惑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铁、还是玉?”
“看起来不像。”朱后山拿过来端详一番,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材料。
就在这时,后面一人叫声:“奇了!”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朱后山一行当中唯一一个非锦衣卫的人,江洋大盗杜鑫。自从师兄周立齐当了他的替罪羊被羁押后,杜鑫就成了朱后山等人的眼线。而这回因为要追查玲珑心和鳌心的下落,杜鑫见过那两样东西,所以他也随行。此时杜鑫看见那枚陨星,啧啧称奇。
“哪里奇了?”朱后山问他。
杜鑫走到近前,贴身耳语道:“朱千户,这东西——这东西和玲珑心一模一样。”
“真的?”
“真的,小人保证绝对没有看走眼。尤其是这边有一圈纹路,弧度和分叉都与小人记忆中的玲珑心相差无几。”
朱后山又将陨星仔细端量一番,心里连说:真是怪哉。
熊广泰脑子活络,建议朱后山道:“大哥,既然这东西和失窃的玲珑心一样,那咱们再找一块深红色的石头车圆润了,就可以回去结案了不是?”
朱后山瞪了他一眼:“你想得挺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