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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中秋节学堂放假,八月十四的晚上,哥仨就带着刘全会和了李成孝家的三个‘财迷’,几个小孩一起到河边打着灯笼抓螃蟹。
晚上的芦苇荡里黑乎乎的,即使月光很亮也看不清对面的人影,重生穿越的悍匪李怀熙成了胆子最小的一个,实际上他刚一出家门就后悔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说。
刘全胆子也不大,他紧紧跟在李怀熙的身后,老觉得脖子后面冷飕飕的,“怀熙,你觉得这世上有鬼吗?鬼长什么样啊?”
“滚,我怎么知道有没有,黑灯瞎火的别胡说,小心那东西出来把你吓死!”李怀熙色厉内荏的斥了刘全一句,他一只手抓着身边打着灯笼的李龙,另一只手抓着拎着蟹篓的李虎,自己走在中间,身后还安排了一个垫后的刘全,心里其实比刘全还害怕,连‘鬼’字都不敢说。
不过这世上往往你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就在他们的蟹篓快要装满的时候,一具浑身赤\裸的男尸面色惨白的横在了前面的泥地里,李财的灯笼正好照到他的脸,狰狞诡异的表情瞬间就让这些男孩吓破了胆,一起惊叫着逃出了芦苇荡,李利的鞋都跑丢了。
旁边的村子里听到几个孩子的惊叫声,纷纷亮了灯,几个男人走出来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李龙和李财磕磕巴巴的把见到的说了,大家赶紧通知了里正。里正是个五十几岁的老头,见过一些世面,一方面派人守好苇塘外围,一方面派人去通知捕快,几个孩子也被送回了家。
第二天天亮之后,县官带着县里唯一的一个仵作来到了案发现场。李怀熙被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浑身提不起力气,由他爹抱着过来见县官,而李利被吓病了,干脆就没来,他们几个小孩是凶案现场的发现者,仵作需要逐一对比他们的脚印以作记录。
“我们这么小的脚还要做记录,验完了鞋印还要印脚印,真不嫌麻烦。”李怀熙窝在一张太师椅里用湿毛巾擦脚上刚刚碰到的墨迹,一边擦一边抱怨,很不愿意在这样晦气的地方多呆。
“不这样麻烦一圈他怎么和我交差啊,傻子也知道这儿不是第一现场,可是他又不能那么直着说,就只能凑字数了,今后等你做了官就明白了,下面交上来的东西十之八\九都是废话。”县官在临时搭起来的遮阳棚底下喝着茶,很悠哉的和李怀熙解释。
“今天还是中秋节呢,您让他快点,我们还得回家吃饭呢。”李怀熙很不耐烦地接着抱怨,他爹不在这儿,没人管他没大没小的不懂礼貌。
李成奎今天很忙,刚刚好几拨人过来请他去杀猪,可他踌躇着不放心这几个被吓坏了的孩子,县官也不知道有没有仔细勘察命案现场,还有闲心来关心这爷几个,问明原委,摆出一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样子,许诺说一会儿派人把几个孩子送回去就让李成奎走了,结果等人家爹一走,县官就原形毕露了。
他把李怀熙单独拐在自己身边,先是狠狠嘲笑了一通被吓坏了的可怜孩子,然后还非让豁牙子说绕口令,最后李怀熙‘舍得一身剐’狠狠反击了一通,县官这个贱皮子非但不恼反而很高兴,依然把他搁在自己身边,弄得现在李怀熙简直厌烦死了。
“你很有做官的潜质,看了那么恶心的尸体还想着吃饭。”县官老爷吹着茶叶末说。
“那也没您强,对着那么恶心的尸体还能面不改色的喝茶。”李怀熙撇着嘴回嘴,仵作验尸的地方离凉棚还没有一百米。
“嘿嘿,小家伙,牙尖嘴利的,不过你说的很对,做这种父母官就得能做到这一点,否则你一天也干不了。”身为芝麻绿豆父母官的林易辰还很洋洋自得。
“看你这样子应该对这案子心里有数了吧。”李怀熙越发没大没小,连敬语也不用了,反正县大老爷只有十七岁。
“情杀,凶手至少两个,出不去周围的几个村子,明天就能结案。”林易辰也不在意他用不用敬语,很胸有成竹的回答他。
“不是吧,你看他光着就说情杀啊,那要是凶手故意做成这样的现场呢?!”李怀熙很吃惊的问。
“呵呵,小子,真聪明啊,不过你这一套得当了大官以后才能用得上,这里作奸犯科的能想到抛尸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指望他们弄个迷魂阵出来?你看那个倒霉鬼,那东西肿成那样,明显是正在快活的时候被人暗算,不是情杀的话本官把脑袋给你当球踢!”县官说着一指远处的尸体,那东西保持着死前的原样,在白布底下支楞着。
李怀熙跟着看了一眼,同意县官的说法之余下定决心要远离这个家伙,这得是多不着调的一个人,才能和一个六岁孩子说这些情杀的证据啊。
可惜县官不打算远离他,端着茶很一针见血的说,“眼睛不用瞪得那么大,本官一眼就能看出你这个坏包什么都懂,不用装了。”
李怀熙也不否认,扭头对县大老爷笑着说,“懂和说出来不是一回事儿吧,圣人还说过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呢,先生之前是怎么教育你的。”
林易辰听了嘿嘿一笑,低着声音贼兮兮的说,“君子什么事儿也办不了,先生就是君子,平时连话都不愿意和人多说,比谁都清高,那么好的学问,可连书院都呆不下去,我这样的当时都没被书院赶出去,他倒先出来了。”
“明天我就告诉先生,下次他就不会让你进门了。”李怀熙看了一眼林易辰,很意外他自己竟然还知道自己不是君子。
“哼,我当着他的面也这么说,还用你告诉?”县官不以为然。
“我不信,你吹牛。”李怀熙还没发现不怕先生的弟子呢。
“我说明天就能破案才是吹牛。”
李怀熙被他这个师兄的厚脸皮震撼得不轻,半天才说出一句,“能生活在您治下的风水宝地,小民感到万分荣幸!”
“不客气,能为一方百姓造福是本官的荣幸。”县官林易辰抿了一口茶,竟然欣然接受了。李怀熙由此得了教训,和非君子的人说话不能用反话,否则他们会正着听。
过了一会儿,仵作验完了尸,呈上了一张‘验尸报告’,林易辰看了一眼放在了旁边,转头问身旁的衙役,“有人过来认尸吗?”
“回大人,早上有个女人过来认尸,说是他们家男人,死者系孟家庄孟怀仁,四十二岁,现在认尸的人就在外面,大人要传吗?”
“哭得凶吗?”县官端着茶问了一句。
“很凶,抽过去了。”衙役回答。
“抽过去了还传个屁!过会儿再问吧,把尸体抬到义庄去,等案子审结了再让家属认领,留几个人在周边问问,问什么不用我告诉你们了吧?”县官站起来对衙役吩咐一通,几个衙役赶紧唯唯诺诺的答应着。
布置完了,县官走到李怀熙身边,亲自蹲下来帮他把鞋穿好,然后领着李怀熙来到轿子边,“小坏蛋,今天和县大老爷一起坐轿子回家吧。”
“回你家还是回我家,我觉得你很像人贩子。”李怀熙仰着脑袋说。
“呵呵,聪明,被你看穿了,你身上没带那根铁棍吧?那就送你们回家吧,我家有很多好玩的,你不去多可惜。”
“你看起来更像人贩子了。”李怀熙摇着头,老气横秋的说。
县官哈哈大笑着把他拉上轿子,李怀熙第一次坐轿子很新鲜,可惜林易辰一路都和他斗着嘴,让他的旅途舒适度大打折扣,心里很想把这个讨厌的县太爷踹出官轿。
在李家家门口,李怀熙被放回了哥哥们身边,县官掀开轿帘笑呵呵的问他,“我给你的玉佩呢?那可是个好东西。”
“你打算要回去?我没戴在身上。”李怀熙用袖子挡着荷包大言不惭的回答。
“你以为我像你那么小气呢,自己留着吧。回头我让人送一些压惊的药过来,你们这些小鬼头每人喝一点就好了,以后天黑就不要出门了,省得再碰上不干不净的东西。”
“你用刀逼着我,我也不出去了!”一次他就差点吓尿了裤子,要是再来一次,他就直接穿越了。
县官笑得像狐狸一样,心情愉快的放下轿帘走了,李怀熙也感觉好点,没早上那样腿软了,于是跑到正房里找到他娘,把刚才听到的东西和他娘八卦。
“娘,死的那个是孟家庄的孟怀仁,就是他儿子被我们揍了一顿的那家伙,县大老爷说是情杀。”
“真的?!”他娘吃了一惊。
“真的,早上他老婆过去认尸了,都哭抽了。”李怀熙拿起一个蜜饯塞到嘴里,嘟嘟囔囔的接着说。
“就那么一个男人也值得她哭抽过去?!”他娘对此呲之以鼻,下地拿了一些煮花生给另一个屋里的两个继子和刘全,剩下的装了一小盘端到炕桌上和小儿子一起吃。
“他们家那个男人,吃喝嫖赌,什么坏事都干,仗着当初老头子是孟家的族长,这些年没少干坏事,村里就没有不骂他的,死了更好,要是我男人那样,我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我觉得他老婆是在哭自己,当初骂我是拖油瓶,哼,他们家拖油瓶更多,自己长得也不好看,改嫁比较费劲。”李怀熙一边剥花生一边说。
“小兔崽子,什么你都懂!”他娘敲了小儿子一下,噗呲儿一声笑了,“那就等着立贞节牌坊吧,她当初可没少在背后说我坏话,这下自己可知道了。”
“这叫风水轮流转。娘,今天我们吃什么?我爹被人请去杀猪了,得下午才能回来呢,我帮您杀鸡好不好?”姥姥被大舅接回去过节,也要过几天才能回来,这个中秋节得靠他们自己了。
“不是你爹把你送回来的?那谁把你们送回来的?”他娘还以为李成奎在院里呢。
“我坐着县大老爷的官轿回来的,您还别说,真挺舒服的。”
“挺舒服就自己争一顶回来,你个没轻重的,县大老爷的官轿你也敢坐。你爹越到年节越忙,那咱们就不指着他了,叫你哥哥们去,咱们自己杀鸡。”
他娘过了孕初期,胎坐稳之后一般的活也能干了,于是下地带着四个男孩堵住鸡窝门开始抓鸡。他们家杀鸡没什么心疼的,因为年初抓的十五只鸡仔只有两只母的,而且就这两只母的还在一次黄鼠狼的偷袭中壮烈牺牲了,除了一地鸡毛什么也没剩,所以他们家的鸡窝里现在全是公鸡,每只都有七八斤,光吃粮食不下蛋!
他娘挑了两只最大的绑了起来,把脖子上的毛拔干净之后,菜刀一抹就送两只公鸡上了西天。鸡毛照例被留了起来,扎个小鸡毛掸子其实已经够了,不过他娘雄心壮志很大,打算扎一个七八十公分长的大号鸡毛掸子,当时他娘用手臂比划了一下长度,李怀熙很怀疑她能否扎成。
头天晚上抓的螃蟹还在水缸底冒着泡泡,李虎不愧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当时吓得尿裤子也没扔了蟹篓子,抓来的螃蟹一只都没少。
下午,李成奎拎着月饼回来了,是一个大户人家额外送的节礼,县官许诺的压惊药也被一同带了回来,说是正好在路上碰到了送药的衙役。
晚上,一轮明月当空照,李成奎全家坐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气氛安逸美好,几个男孩学着大人的样子猜拳玩,可惜喝的却不是美酒,而是县官送来的号称一两银子一副的、滋味奇特无比的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