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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些在哨位上酣睡的皇协军士兵相比,日军派出的哨兵虽说也在偷懒打盹儿,但多少还保持着些警惕之心。固定哨上的哨兵隔不了片刻便会睁开眼睛看看身侧周遭的动静,游动哨虽说困倦欲死,可也总能摇摇晃晃地顺着巡逻路线溜达几步。在听到山林之中野鸟啼鸣时,甚至还能注目观察片刻、侧耳聆听一回,直到确认并无异常情况,方才耷拉下脑袋继续巡逻。
除此之外,三处日军潜伏哨位上埋伏的哨兵,在偷摸着小睡了一两个小时之后,此刻却是来了精神,瞪圆了眼睛盯住了各自警戒区的动静。或许是因为天快亮时格外寒冷,品字形分布的三处日军潜伏哨位置上,埋伏的哨兵全都在不自觉地微微扭动着身形,就像是一条条想要扭着身子躲进粪堆中的蛆虫一般……
蹲在一处足有牯牛大小的岩石后,孟满仓从岩石侧面露出了一只眼睛扫视着日军哨兵的动静,好一会儿之后方才缩回了身子,压着嗓门儿朝蹲踞在岩石后的莫天留与沙邦粹说道:“鬼子的固定哨和游动哨都好对付,为难的是那三个潜伏哨!”
随手捡起了一块碎石,孟满仓三下两下便在湿漉漉的泥地上画出了个粗陋的图形:“设置潜伏哨的鬼子是个打仗的行家,三个潜伏哨选的地势都不错,彼此之间都能瞧得见。想要悄没声地办了这三个潜伏哨,那就只能同时动手!”
眨巴着眼睛,沙邦粹看着孟满仓画出来的那幅粗陋草图,很有些难以理解地低声问道:“满仓哥,你画的这图形我看不明白,可我想着……要想同时动手,那咱们就只能拿捏好了摸哨的快慢?咱们平日里也没练过这活儿啊?这节骨眼上猛不丁要拿捏这样的分寸,怕是不稳当吧?”
伸手轻轻在沙邦粹后脑勺上一拍,莫天留低声斥道:“你个棒槌脑子笨,心思倒还大得不行?满仓哥说的是三处一起动手,可没说三处一块摸过去!满仓哥,我琢磨得对吧?”
微微一点头,孟满仓低声应道:“没错!这三处鬼子的潜伏哨周围地势都不一样,靠着咱们最近的这处潜伏哨夹在两块大石头中间,左右看不远、屁股后头全都扔给了另一处潜伏哨盯着。我琢磨着……这处潜伏哨交给你和棒槌。一会儿棒槌和你慢慢摸到这潜伏哨左边的几处灌木后边,眼睛看着我动手了,你立马也动手!”
“这第二处潜伏哨在个小土坑里,藏在这儿的鬼子交给我了!剩下的那鬼子背靠着一棵大树蹲着,咱们轻易摸不过去,也就只能交给有田收拾了……”
话音未落,钟有田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孟满仓等人身边。只是低头看了看孟满仓在地上画出来的草图,再从岩石一侧伸头看了看几个日军潜伏哨所处的位置,钟有田立马从背后背着的弩箭箭筒中抽出了一支箭镞足有一指长的弩箭,轻轻安在了弩弓上:“背靠着大树的那鬼子归我了。”
微微一点头,孟满仓再次伸头看了看几处日军潜伏哨的动静,默不作声地朝着莫天留与沙邦粹摆了摆手,率先从岩石后贴着地皮爬了出去。
眼见着孟满仓如同一条觅食的巨蟒般悄然出击,莫天留伸手一拍沙邦粹那坚实的脊背,有样学样地趴在了地上,从岩石的另一侧贴着地皮爬了出去。
黎明之前,晨露浓厚,才刚贴着地皮爬出去十几步远近,莫天留的脖颈里已经滴进了不少枯干灌木上掉下的露水,浑身上下的衣裳也飞快地被浸了个通透。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莫天留狠狠咬牙忍住了骤然袭来的那种阴寒刺骨的感觉,摆在身子前方的双臂轻轻拨弄开拦路的枯枝败叶,只靠着双脚和下颚贴地发力,几乎是蠕动着朝两块大石头之间藏着的日军潜伏哨摸了过去。
紧随在莫天留身后,身形健硕的沙邦粹恨不能把自己的身子按进地皮里边……
哪怕是再三加了小心,可在身形移动之间,沙邦粹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撞得身侧周遭的灌木枯枝微微晃动。才爬出去不过十来步的距离,都不必爬在沙邦粹前方的莫天留提醒,就连沙邦粹自个儿都觉察到那名日军潜伏哨将目光朝着自己这边投注过来!
微微翻着眼睛,莫天留盯着趴在两块大石头之间的日军潜伏哨,轻轻伸着脚尖在紧随在自己身后的沙邦粹头顶心蹬了两下,始终端着的德造二十响手枪也直直地指向了那名日军潜伏哨!
屏住了呼吸,莫天留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就连黎明之前在山林间肆虐的寒风,也像是骤然停歇下来。恍惚之间,莫天留几乎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如同擂鼓般在天地间响起。方才还觉得寒冷的皮肤上,此刻也骤然浸出了一层白毛汗!
一旦被那名日军潜伏哨发现了自己与沙邦粹的行踪,只要枪声一响,原本计划再三的摸哨渗透,就会演变成一场不得不为之的血拼厮杀!
在拥有强大火力优势、宽阔的射界范围和足够作战锋线厚度的日军面前,那些做好了攻击准备的八路军战士将要面临的,或许会是一场付出了重大代价的惨胜,或许会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平局!
甚至是……
一场死伤惨重的屠杀!
轻轻将扳机预压到了一触即发的位置,素来不敬神佛、不惧妖鬼的莫天留,居然在心头默默地念叨起来:“如来佛祖、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和棒槌不叫那小鬼子瞧见……保佑保佑……”
似乎是真有神佛听到了莫天留心头虔诚的默默祝祷,那名原本紧盯着莫天留与沙邦粹潜伏位置的日军潜伏哨兵,居然在片刻之后转移了视线,就连原本指向了莫天留与沙邦粹这边的枪口,也慢慢地移动着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慢得像是蜗牛爬一般地呼出了憋在胸腔中的一口闷气,莫天留轻轻松开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再用脚尖轻轻在沙邦粹脑门心踩了两下,这才继续朝前慢慢地爬行起来。
伴随着莫天留那加了百般小心的动作,方才像是骤然寂静下来的山林,也猛然间恢复了活力。林间的风几乎贴着地扫过,将那些枯干的灌木枝条吹拂得来回摆动,恰巧遮掩了莫天留与沙邦粹爬行时发出
的声响与形迹。
如同借到东风的诸葛一般,莫天留毫不迟疑地加快了爬行的速度,尤其是在快要临近日军潜伏哨躲藏的石块时,莫天留更是微微撑起了身子,就像是一匹在山间奔袭的黑狼一般,飞快地冲到了石块一侧,轻手轻脚地贴着石块趴了下来。
莫天留偷眼看着另一名日军潜伏哨左近缓缓接近的孟满仓,顿时轻轻松了口气,扭头朝着紧随在自己身后的沙邦粹歪了歪嘴,再伸手朝着石块一侧趴着的日军潜伏哨指了指,比画出了个沙邦粹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手势。
心领神会地一点头,沙邦粹慢慢在原地匍匐着转过身子,将双腿尽力蜷曲起来,让自己背靠着石块摆出了一个半跪在地上的姿势,一双手也紧紧捏成了拳头用力撑在了地上,凝神静气地摆出了一副候令攻击的架势!
几乎就在莫天留与沙邦粹做好了攻击准备的同时,伴随着晨风中一声像是风吹竹叶般的轻微啸声,同样刚刚爬到了另一名日军潜伏哨身边的孟满仓猛地跃起了身子,手中涂抹了泥土的长刀划过一道黑影的过处,一股血雾顿时喷薄而起!
环环相扣的观察视角,让莫天留与沙邦粹左近的那名日军潜伏哨发现了自己的同伴遭遇了袭击,趴在两块岩石之间的日军潜伏哨兵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打算叫喊,撑在地上的胳膊肘也下意识地发力,想要撑起身子蹲踞起来。可还没等那名日军暗哨有太大的动作,已经摸到了那名日军暗哨身后的莫天留已经猛地跳起了身子,抓着那名日军暗哨的双脚用力一拽,顿时便将那名日军士兵拖得朝后猛地一滑,原本撑在地上的双肘也压根儿用不上力气,一张脸也狠狠地拍在了地上,大张着的嘴巴里满满地塞着林间的腐殖土,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熟练地一个纵身,同样做好了攻击准备的沙邦粹也像是一只撞进了狼穴的巨熊般,猛地跳到了两块大石头之间。早已经紧紧攥住的两只拳头带着猛恶风声先后打击之下,生生将那名日军潜伏哨兵的脑袋打得瘪了下去!
手脚飞快地将那名被沙邦粹打得脑浆迸裂的日军潜伏哨兵拖到了大石头后边,莫天留一边手脚飞快地剥下了那名日军士兵身上的衣裳,一边低笑着哼道:“拖死猪、砸闷罐,清乐县城十里八乡有名收拾人的手艺,能死在这手艺上头……你个小鬼子也算是值了!”
疑惑地看着手脚飞快剥着日军士兵衣裳的莫天留,沙邦粹低声朝莫天留问道:“天留,你这是干啥?”
头也不抬地撕扯着日军士兵尸体上的衣裳,莫天留应声答道:“哨兵都拾掇下了,我捎带手去把鬼子的机枪也办了!只要鬼子的机枪派不上用场,咱们这一仗可就赢定了!”
“可队长只说叫咱们拾掇了鬼子和二鬼子的哨兵,没说要动鬼子的机枪啊?天留,你这算是……算是违抗命令啊?”
“什么命令不命令的,打鬼子和二鬼子,能得着便宜就上、能打赢了就成,旁的甭管那么多!快,过来帮我剥鬼子衣裳,一会儿沾上血就不好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