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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还没大亮,清乐县城中日军宪兵队驻地中便响起了凄厉的哨声。伴随着那凄厉得如同鬼哭般的哨声,不过几分钟之后,紧紧关闭了好些天的日军宪兵队驻地大门豁然而开,两辆满载着日军士兵的卡车飞快地冲出了日军宪兵队驻地大门。
紧随在那两辆满载着日军士兵的卡车之后,一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日军士兵如同翻卷而出的土黄色恶蟒般,踩着整齐的步伐直奔着刚刚打开的县城大门跑去。
而在大开着的城门旁,同样全副武装的皇协军士兵也早已经列队完毕。眼瞅着两辆卡车从身边呼啸而过,站在皇协军士兵前头的白癞子猛地拔出了腰间别着的南部式手枪,挥舞着手枪朝列队完毕的皇协军士兵吼叫起来:“今天的活儿,不光是咱们清乐县皇协军治安大队一家的事儿!绕着整个清乐县县境,宫南、遂平、德顺、北口四县的皇协军治安大队,已然封死了能够离开清乐县境的大小道路。从其他四县悄悄赶来增援的皇军,也都带足了上好的家什,打的就是一仗灭了清乐县境内的八路军、得着个清净场面的主意!这趟活儿要是耍弄好了,往后咱们兄弟还能照旧吃香的、喝辣的,可要是耍弄砸了,日本人可也不养闲人!”
似乎是因为太过用力吼叫,白癞子猛地咳嗽起来,生生把刚憋出来的凶悍气势散去了大半。
眼看着白癞子要塌了场面上的威风,白癞子身边站着的副官赶忙扯开嗓门儿接应上了话茬儿:“前几天皇军和咱们皇协军,都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今天咱们这趟活儿,就是要找回那天的场面!皇军有令——兵分两路,顺着大路和青蟒河一路洗村!”
耳听着白癞子的副官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一名皇协军老兵禁不住扬声叫道:“副官,这词儿可是头回听见——啥叫洗村啊?”
“房子过火、人头过刀!粮食细软全都卷回来,腿短没跑了的一个不留!”
“那跑了的呢?”
“留出来个口子,跑了的都从那口子朝下一个村子撵!就是要叫那些乡巴佬停不下腿脚,裹着藏在各处的八路军一起跑,这样才能最后打个扎堆包圆儿的仗——咱们一仗扫平了八路军,清乐县里就还是咱们的天下!”
借着副官喊话维持了场面,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的白癞子总算再次直起了腰身,挥动着南部式手枪再次吆喝起来:“皇军已经奔了大路,咱们皇协军治安大队就得包打青蟒河旁边的那些村子——甭愁咱们没人撑腰,咱们身后还有几十号皇军顶着呢!出发!”
扭头看了看正朝着城门方向跑来的日军士兵,集结在城门旁的皇协军士兵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身后有这百十名日军士兵撑腰,哪怕是劈面撞见了八路军,怕是也吃不了什么亏了……
如同两条猛然伸出的胳膊一般,从清乐县城中涌出的日军与皇协军士兵兵分两路,直朝着青蟒河与大路旁分布的村庄涌去。不过一个多时辰之后,离着清乐县最近的一处依傍着青蟒河的村庄,已然隐约可见!
连串的吆喝之中,
走在了最前面的皇协军士兵顿时乱糟糟地展开了作战散兵线,平端着手中上好了刺刀的晋造三八式步枪,缓缓地以U字队形朝村庄包裹了过去。而在那些皇协军士兵身后,尾随而来的日军士兵也展开了严整的攻击准备阵形,将小口径火炮飞快地架设了起来……
扭头看了看摆出了攻击准备阵形的日军士兵,攥着南部式手枪、走在白癞子身边的副官不禁心虚地缩起了脖子:“大哥,今天日本人摆出来的阵势不对呀,我瞅着怎么像是督战队似的?你看看他们架起来机枪的位置——一开火,怕是连我们皇协军的兄弟都要给裹进去了?!”
同样扭头看了看日军士兵摆出来的攻击准备阵形,再看看那些已经布置完成的炮兵阵地与机枪射击阵位,白癞子狠狠咽了口唾沫:“日本人被八路军连着打了好几回,估摸着是当真叫打疼了,早憋着要把八路军一锅烩的主意!咱们走在前边,只要撞见了八路军的人马,怕是日本人都不会等咱们撤下来就会开火。宁可把咱们跟八路军一块儿收拾了,也不想叫八路军有机会脱身!”
“……这日本人还真毒啊!大哥,那咱们怎么办?还是照着往常的法子磨洋工?”
“这回怕是不成了!日本人这回下了血本,肯定容不得咱们耍花活儿……吩咐下去,咱们起家的老底子朝后,刚招进来的兵朝前!进了村子里别光顾着朝前冲、捞好处,都给我把眼睛瞪圆了,有啥不对劲儿的立马朝外撤!”
伴随着白癞子的命令传递开来,朝着村庄围拢了过去的皇协军士兵,渐渐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阵营。身上穿着新军装的皇协军士兵脚下越走越慢,而那些穿着旧军装的皇协军新兵却被吆喝着驱赶到了最前面。
眼瞅着走在最前面的皇协军新兵已经闯进了村庄外围,白癞子紧紧盯着依旧沉浸在宁静中的村庄,禁不住停下了脚步,依靠在一株大树后朝村庄方向张望起来:“不对劲儿啊……就眼下这时辰,村子里早该有人在街上行走了。见着了咱们兄弟进村,那多少也得有些惊惶忙乱。怎么今天……”
紧随在白癞子身边,挽着袖子的副官也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是不对劲儿!往常这时辰,也都该是点火烧汤的时候了,怎么我就没见着这村子里有一家的烟囱冒烟的?大哥,不会是有埋伏吧?”
眼睁睁看着十几名走在最前面的皇协军士兵已经闯进了村口,白癞子顿时摇头应道:“这村里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地势,左右叫我们的兄弟一裹,村口也都叫我们兄弟撞进去了……哪家打埋伏的能先把自己塞别人嘴里的?”
“那咱们咋办?”
“再等等……看看再说!”
只是眨眼的工夫,眼见着撞进了村中的皇协军士兵并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尾随在后的其他皇协军士兵顿时来了精神,脚步也都加快了几分。短短一碗茶的工夫之后,原本宁静异常的村落中,已经隐约传来了皇协军士兵破门入户、翻找物件的喧闹声。
很是疑惑地看着村口隐现着的皇协军
士兵身影,依靠着大树观望动静的白癞子很是疑惑地嘀咕起来:“今天这是撞邪了?都闹腾成这样了,怎么这村子里只听见咱们兄弟闹腾出来的动静,旁的动静一点没有啊?”
眼瞅着抢先进了村子中的皇协军士兵已然开始了破门抢掠,站在白癞子身边的副官禁不住眼热地在白癞子身边嘀咕起来:“大哥,我瞅着这村子里也没啥埋伏,要不叫咱们兄弟上吧?再晚一会儿,怕是村子里的好玩意儿都轮不上咱们得了啊?”
瞪了满脸贪婪模样的副官一眼,白癞子很是没好气地低声叫道:“就这么个二十几户人的小村子,撑破天了能找着几个钱?叫上几个贴心的兄弟进村看看——记住了,就是进村看看动静,赶紧回来报告,可别是见了好处就走不动道儿!”
忙不迭地答应一声,副官飞快地支使了几名皇协军老兵朝村庄方向冲去。不过是短短一碗茶的工夫之后,方才冲进了村庄的一名皇协军老兵已经气喘吁吁地冲回了白癞子身边,喘着粗气朝白癞子说道:“大哥,村子里就没人……一个人都没有!”
瞪圆了眼睛,白癞子难以置信地低声叫道:“没人?是不是刚瞧见了咱们过来,村里人全都跑了?”
用力摇了摇头,那名闯进村子里打探动静的皇协军老兵应声答道:“瞧着不像!我方才去村子里几间屋子里都瞧过了,门户都是从外面锁上的,屋子里差不离什么都没剩下,连煮饭的铁锅都不见了,瞧着像老早就收拾了家当跑了的模样!”
“不能够啊?这回咱们下手的日子,连我都知道得不太真切,应该是不能走漏风声?你当真是看仔细了?”
“大哥,你还能不知道我呀?打仗的本事我是稀松平常,可望风瞭哨、寻丝觅缝的本事,当年跟着大哥你混绺子的时候就能算得头一份!就那些屋子里,灶膛都是冷的,灶下的柴灰都带着几分湿气,炕面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瞧着这架势,村子里的人少说都走了三天了,保管错不了!”
尽管心头疑惑不减,可白癞子却是微微松了口气:“跑了也好……省得这开张的买卖就要见红!传令下去,叫进了村子里的兄弟手脚麻利些,最多再给他们一壶茶的工夫发财!时辰一到,立马顺风点火,谁要是贪财叫烧到了里面,阎王爷跟前可告不上我的状!”
“就这么巴掌大的个村子,能有一壶茶的工夫,咱们兄弟保管能把这村子抄个干净!”
眼瞅着那名皇协军老兵扭头要走,白癞子却是扬声朝着那名皇协军老兵扬声叫道:“再去给后头的日本人传个话,就说我皇协军治安大队正在清剿村子里的八路军余孽,请他们放心督阵就好,可千万别胡乱朝着村子里开炮!”
“清剿八路军余孽?大哥,村子里压根儿就没人啊?咱们倒是清剿谁去?”
“没人才好清剿呢!照着老规矩——朝天放枪,声势要大!尤其是放火的时候,一定要记着火头要点得多,最好是眨眼的工夫,就能叫日本人瞧见这村子里家家起火、处处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