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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遥回到江波殿时,一言不发地坐着,这种严肃,苦的是辛彦之和阿郭,在这种环境下,心跳总是过快。
“殿下,现在怎么办?”辛彦之试探地问道,他与阿郭不同,作为缘遥的护卫武士,阿郭干的是体力活,而身为缘遥的影子,辛彦之有必要知道缘遥此刻在想什么。
“阿郭,你去看看会元殿,有任何消息都要来报。”银色的面具冰冷而无情,将缘遥的情绪都压在里面,此刻他眉头拧紧,再多说一句话,他都不愿意开口,此刻他只想静静地待着,他需要时间来好好想想这件事。
“是。”阿郭在缘遥身边十年,他能读懂缘遥的每一个眼神,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即使不脱下这张面具,辛彦之也能想像到缘遥脸上的失望,离太子之位只差一步,这关键的临门一脚,君王复利总是不给出。每次见到君王复利,他总是语重心长地教导他。“要熟悉朝堂,凡事三思而后行。”可每次在君王复利的脸上,辛彦之总是看不到任何表情,也判断不出他的真心,理解起来都吃力。现在看,这都是托词啊。缘遥现在应该对他父王有怨恨吧,怨恨他的偏心,还有对他的冷漠。
“殿下,近身不了,会元殿被大将军带守卫团团围住了,没有人出入。”阿郭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殿下,要不要去问下太傅大人?”缘遥不肯多说一句话,辛彦之只能积极出谋划策。
“小人回来的时间已经去过天宿厅了,太傅大人这两日身体不适,都没有去见过大王,也不知情。”星宿是唯一一个能算得上江波殿的人,又距离君王复利最近的人,却也没有消息,唯一的希望没了,辛彦之和缘遥一样失望。
“若是父王有意不让人近身会元殿,能从会元殿带出消息的只有两个人,剑洪和桓杨,武仙宫议储时,剑洪是支持缘瑞的,这一次,他一定不会让江波殿探到任何一点会元殿的消息,只有太师桓杨是没有表明态度的,今日又说出那样的话,桓杨是何意?”缘遥也在分析着武仙宫前桓杨说的话,死人固然开不了口,若是廷尉司刺客之中有活口,此时,坐不住的应该是派人行刺之人。
“殿下,太师是本性狡猾之人,并不可信。”辛彦之在衡量,桓杨为何将此等计谋说于他听。“殿下当真要信太师大人之言?”
缘遥看中的是机智和逢迎,回江波殿十多日,桓杨在大小事物上都表现出对嫡子的敬意,缘遥也有着虚荣心,需要这种听话的臣子,他也有着权力欲望,而桓杨正是擅权之人。
“行刺本王和王妃之事,今日早朝是上奏的最佳时机,父王在这个时间不早朝,说明他应该知道此事,他想让时间来淡化这件事,要在父王淡化之前掀起风波,就必须找到刺客。”缘遥决定好好查查刺客是谁,上一次闹市刺杀,他隐而不发,这次不同了,他父王大概是借武安王府遇刺之事,在故意疏离他。
到这一刻,辛彦之才从心底佩服缘遥,他不仅聪慧,还做事密不透风,这是办大事之人的性格。沉稳、能隐忍。
“殿下,长宁阁的怀柔姑娘求见。”江波殿门外响起水月的声音。
听到通报声,辛彦之在心底叹了口气,又多了一个搅局的人,他到现在也不懂,为何缘遥如此轻易地将炽烨送来的人封为长宁阁的主人。他抬头看了一眼缘遥,缘遥眼睛里的不耐烦已经跑到了面具之上。
“殿下。”辛彦之明知故问,他要知道缘遥在这件事上的想法。之前,这北冕城堡中就只有铃儿一个人,他要带走铃儿还会有富余的精力,现在,又多了一个怀柔,他与铃儿的处境都危险。相比铃儿,怀柔更了解他,对于他的身份越危险。
“打发掉。”缘遥冷冷地说道。
“殿下若是不喜欢,何不让她离开江波殿,留着炽烨世子送的人在身边,着实危险。”辛彦之添油加醋地说道,他希望缘遥可以一开口,将怀柔送回西南。
“是辛洛放在这里的人。”缘遥只说了一句,就不再说话了,他想到,若是门口这个女人在,辛洛或许就能常来江波殿。
辛彦之不敢抬头看缘遥,作为男人,他知道,这是男人在乎一个女人才会有的举动。终究,缘遥还是把铃儿当成了他的王妃。他起身走向大殿门口,他要断了缘遥的念想,再差也要让怀柔自己知难而退。
“见过大殿下。”林怀柔跪在地上。
“免礼。”辛彦之冷冷地说道,他的脸跟他的声音一样冰冷。
林怀柔抬头,目光触及辛彦之时,她神情变得柔软。曾经在狮岗城,她几乎天天都可以跟他待在一起。“彦之哥哥”她心底叫着,她找了一个月,终于在这里找到了。
一股熟悉扑面而来,林怀柔,她的脸上还是平日能见的柔情似水的温柔。辛彦之愣了一下。他马上平静下来。
“怀柔?”
“小女正是。”林怀柔赶紧低下头,她心底是欢喜的,这不正是她渴望的人吗,想起在奉国寺被抓走后,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再次在忠诚大街见到他时,她发誓一分一秒都不要再跟辛彦之分开,她靠在他的肩上,彦之哥哥的肩膀宽厚,却再一次分开了。这一刻,铃儿真的遵守了诺言,将彦之哥哥还给了她。
“本王不管你是何人送来的,本王一律既往不咎,你来江波殿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辛彦之很好的调整表情,他瞪着林怀柔,眼神里的寒光让人不敢相望,从林怀柔的眼睛中,他没有看到惊讶,看到的是留恋和熟悉。
“殿下,小女惶恐,是王妃娘娘让小女留在江波殿,照顾大殿下的。”林怀柔行完礼,抬头看着辛彦之的脸,他的眼睛直视前方,眼神坚定,事不关己的表情让林怀柔的眉心都拧在一起,他不是辛彦之吗?
“狂妄,阿猫阿狗都能进江波殿照顾本王?为何你不离开?”辛彦之迎面给了林怀柔一巴掌,这一巴掌的挥舞,不是男人对女人的暴力,他挥的也不是巴掌,而是权力。他要让怀柔看清,站在她眼前的是北冕国的嫡长子,不是狮岗城的辛彦之。此时,他的眼神跟他的心肠一样坚硬。
这一巴掌将林怀柔打得失了心智,她哭着跪在辛彦之脚下。“小女本是一名舞伎,突然有一日要承受这份猜忌,小女宁愿死,求殿下赐小女一死。”怀柔刚烈的性子,辛彦之在狮岗城已经见过了,她拒不同意林家老太太安排的婚约,毅然跟着他来北冕城的那一日,辛彦之自己都吓了一跳。说着她起身就要去夺阿郭的剑,要自刎以示清白。
“这种事,你跟本王说,本王让阿郭杀了便是。”辛彦之语气极轻,脖子一动不动,他抬起胳膊一招手,唤阿郭上前。“阿郭!”
“殿下息怒。”阿郭也一起跪在辛彦之面前,替怀柔求情。辛彦之握在一起的拳头都是汗,后背也被汗水湿透了。看到林怀柔,辛彦之还是心软了,这不同于荞衣,在狮岗城的那个家,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但今日他亦明白了,越是这样的人留在身边,越是最危险的。
“若小女一死,能让大殿下安心,小女死而无憾。”林怀柔停住了哭声,她看到了,也被吓坏了,手中的方帕也差点儿掉到地上。眼前之人有着辛彦之一样的长相,甚至是声音,此刻脸上的漠不关心,如辛彦之一样,但他冰冷的心不似辛彦之,她的彦之哥哥念旧情,最抛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家人,她跪在地上,心还在扑通扑通跳个没完没了。“王妃娘娘在室女殿悉心教小女,即使殿下遇到任何不如意,小女都会与殿下一起,同心同德,共患难。”怀柔不敢造次,只好搬出王妃辛洛来救自己,这个时候,如果眼前之人真的是缘遥王子,一定会给王妃辛洛三分薄面。
“共患难,只怕本王没有这个福分。”这分明不是辛彦之的口气,但这眼神,又分明就是辛彦之,林怀柔被吓得身体抖了一下。“若虚无心政事,亦无格局,只愿随愿而活,若是有一日若虚落魄了,王妃可愿意陪在若虚身边?”辛彦之故意称起了缘遥的字,意在告诉她,缘遥并非辛彦之。他希望怀柔越早离开北冕城堡越好,生活在王宫之中的人,容易变滋生贪欲。
“殿下不要说这些气馁的话,殿下是大王的嫡长子,北冕国的国本,担纲天命之天子,必依正统。”林怀柔有着一张机灵的嘴,她知道朝堂立储时,江波殿处于下风。
“人不应该有奢望,也不要妄想自己不相干的东西。在这宫中死一个人,可不是什么大事。”辛彦之慢慢走近林怀柔身边,在林怀柔耳边轻轻地说,声音很小,林怀柔却吓得手一直在哆嗦。“若你明日还在宫中,本王会先杀了你。” 林怀柔吓得脸色煞白,在她还没有见到缘遥王子时,早就听说了他杀人不眨眼,原来,并非虚传。
辛彦之转身回了江波殿,此刻他的心是寒冷的,他不知道过了这一刻之后会怎样,宫中是否还会有他认识的怀柔。看着辛彦之的背影,林怀柔也搞不清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