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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8号这天凌晨，陈平江正搂着葛梦诗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安宁。小豆包也被吵醒了，先是茫然的睁大眼睛，而后嘴巴一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陈平江打开壁灯，搓揉了一番脸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这么晚还敢有人打他的私人电话，足以说明这个电话不一般。
葛梦诗朝着陈平江努努嘴，示意陈平江接电话，而后抱起了哇哇哭的小豆包哄了起来。
陈平江拿过手机一看，来电信息显示的是卜厚生。
“怎么了？老卜？”陈平江问道。
“陈董，浑水刚才发布了一份47页的报告，对人人网的评级建议是‘强烈卖出’，股票目标价位为110美元……”
卜厚生还准备说话，不料被陈平江打断：“好的，老卜，你辛苦下帮我通知下人人网的董事会秘书高杰，让他通知一小时后在公司总部开会。到时候你在线上给我们再介绍更详细的情况。”
挂了电话后，葛梦诗投来担忧的目光：“怎么了？这么晚还要开董事会？”
陈平江点点头，伸手在小豆包肉嘟嘟的脸颊上捏了捏，淡淡一笑道：“浑水刚发了一份做空报告，想做空人人网的股价。”
葛梦诗见陈平江没事人的模样，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你先洗漱穿衣服，我来联系李复。”
都是做董事长的，谁还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浑水呢？
浑水式做空几乎成为了一个专有名词。
他最出名的一次是做空瑞幸，几乎给瑞幸股价砸到了谷底。
美股是允许做空的，苹果谷歌这些美股的头部经常性的被机构做空，人人网眼下市值已经全球第八了，本身又是中概股，不被人做空是不可能的。
陈平江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在华尔街，专门针对中概股的做空机构有20多家。但浑水，无疑是他们之中最典型的代表。
尽管中概股的各大掌门人，对浑水深恶痛绝，但却没有人敢于轻视它。因为它的破坏性，已经在市场上得到了证明。谁也不敢保证，这种破坏性，永远不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从10年的东方纸业和绿诺科技，到今年的中国高速频道、多元环球水务、嘉汉林业、展讯通信，再到后面的新东方、安踏、好未来。
浑水先后做空了16家中概股公司。
有绿诺科技、中国高速频道、多元环球水务那样摘牌退市的。
有分众传媒和傅氏科普威那样私有化后退市的。
也有被长期停牌的，当然更有股价短暂波动后涨回去的。
浑水做空的手法可谓相当粗糙。
一旦瞄准了哪家公司，发现其可能存在的问题后，立即找券商借一定数量的股票，然后立即高价卖出，获利离常
随后反手发布目标公司的负面报告，进而影响该公司股票的股价，然后做空机构再重新购买该公司的股票来偿还从券商那里借来的股票。
高卖低买，通过这一个流程来赚取中间差价。券商也赚取了一定的交易费，双方在这个过程中是互利的。
简单来说，做空的核心就是利用信息不对称性来“找茬”，找到上市公司的漏洞，高管丑闻也好财务做假也好，找到就是一顿骚操作。
在等待李复的时间里，陈平江已经在邮箱里收到了卜厚生发来的那份47页报告。
只是扫了一眼，陈平江就没有继续看下去的耐性了。
因为报告太烂了。
如果说浑水做空东方纸业和绿诺科技的报告尚且有些看头的话，那这份报告已经低到不可理喻。
通篇都是猜猜猜，估计、误导、暗示。
一、人人网可能涉及数据造假，在LOL和DNF游戏月活数上至少虚报了30%。
二、人人网股价泡沫，浑水认为仅凭中国大陆大一市场不足以支持人人网全球第八的市值。
三、毛利率过高以及VIE架构不稳定。
就在陈平江看报告的当口，葛梦诗端来一杯咖啡，“喝了提提神，李复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陈平江接过咖啡一饮而尽，而后亲了葛梦诗脸颊一口，随后走出别墅。
…………
半小时后，陈平江来到董事会会议室的时候，集团所有董事已经到位。
红杉资本派出的董事冯泰林道：“陈董，40分钟前沈总已经从沪上赶过来了，现在应该在高速上。”
陈平江点点头，环视一圈，只见李西为首的高管们一个个愁眉不展。
关一峰这时也走了过来，轻声道：“陈董，卜总已经在线上了，随时可以开视频会议。”
“好，接通吧。”
片刻后大屏幕上出现了正在纽约的卜厚生图象。
陈平江清了清嗓子：“先请老卜给大家介绍下目前情况。”
屏幕上的卜厚生闻言，说道：“浑水的老总卡森·布洛克在成立浑水之前在沪上工作过相当长一段时间，还曾经写了本书《傻瓜也能在中国赚钱》，说这些是要告诉大家浑水对国内商业市场相当了解。”
“目前，人人网股价已经重挫5%，由每股170美元掉到了每股161美元，现在距离收盘还有4个小时，我们要在最短时间内拿出态度和办法来应对股价的下跌。”
李西虽然本身也恶补了不少财经知识，但对美股了解还有些少，当即问道：“做空对我们的影响有哪些？”
卜厚生道：“浑水既然展开做空，肯定是深思熟虑很久才做行动的，他会联合其他机构一起打压我们人人网股价，并且给其他投资机构和券商事先通气，吓他们抛售股票，造成股民恐慌跟着抛售。这会造成两个问题，第一、股价暴跌，到最后一文不值，只能退市。当然我们人人网这么大的体量在，退市绝不可能，但是股价暴跌避免不了。第二、股价下跌意味着股东会有巨大损失，可能会引发美国股民乃至全世界股民起诉人人网。这种起诉需要去应诉，要赔偿很多钱，无论是不是你的错，股民都可以起诉你。”
陈平江也缓缓道：“浑水们会分析上市公司的披露信息，看这些信息是不是合理的、有没有逻辑性、有没有漏洞。有时也会访问管理层或员工，实地考察公司等。还会留意市场上的传言，及自己分析得到的一些漏洞，并做进一步调查。”
“一般情况下，他们会找些小公司，这次找到我们大概率还是想从中捞一笔。但是这钱，我不想给他赚。”
“和华尔街主流分析师相比，浑水的研究实力并不突出。不少国内分析师甚至直言：浑水并不懂会计。而浑水创始人对中国的熟悉，却成为其最大优势。为了做空，他们甚至会派人卧底。卧底结束后他们会做一份看上去很唬人的研究报告，据说浑水曾经为刺探嘉汉林业，专门组过一个有律师、有会计和林业专家的团队，跑了好几个省，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调查研究。这种投入，你真的防不胜防。”
“当然，它的这种投入也没有白费。对嘉汉林业的研究报告一共有40页，发布之后蒸发了嘉汉林业40亿美元的市值。1页报告1亿美元，相信浑水自己也没有少挣。”
“报告发布的时间往往在盘中，这时候国内正好是凌晨，来不及反应。正式公布报告之前，会与目标公司主要股东、各大基金或是机构先行联系，透露其做空意图，以此寻求报告发布后的支持，借此产生更大的市场影响力。对东方纸业发布首份报告时，除在网站发布外，还将报告直接发送给50个人。之后是穷追猛打，连续发布做空报告。”
“偏偏他的报告看似严谨，往往只有目标公司知道这是假的，外人看不出来，美股的投资者更看不出来。它利用暗示、误导和文化差异，让你想抓他的把柄去告他都做不到。但在投资者心中，对公司的不信任已经产生，进而抛售股票。”
“不过大家也别以为我们的对手只有浑水，他也不过成立才1-2年，至多是个马前卒，负责冲锋和掩饰。它的背后有强大的对冲基金在行动，这是一条很大的产业链。真正的大鳄是不会暴露在台前的。对冲基金一般会先把一些材料，送给浑水这样的公司。让他们写分析报告，再把报告发给一些基金公司，鼓动更多的机构建空仓。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再让浑水这类的研究公司正式发布这个报告。同时他们在二级市场上集体砸盘，引起恐慌，届时卖盘汹涌。股价跌到一定价格，接受股票质押的银行等机构就会斩仓，股价于是再跌。跌到理想价位后，做空者再进来补仓，把借来的股票还掉，一轮做空获利就此完成。”
“再加上最后的诉讼，构建成完整的一环。”
生怕李西、苗炳伟这些经验不多、认知不足或者专心技术层面的人不太了解其中的危害，陈平江花了几分钟才把相关知识嚼碎了喂给他们。
实际上也不仅仅是李西等人，国内很多在美股上市的公司董事长自己都不清楚美股的不少玩法，大多由专业的顾问来安排。
苗炳伟皱眉：“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应对？”
陈平江沉声道：“现在是战备的时候了。”
这时候，大屏上卜厚生被人叫到一旁耳语了一番，片刻后卜厚生重新出现在屏幕中，声音有些急切：“陈董，花旗刚调整人人网的股票评级为卖出。同一时间，摩根大通、瑞银也同时调整了评级。现在局面很明了了，空方在通过不断的操作渲染悲观情绪。”
大屏幕的右半部分是人人网的K线走势图，可以看到的是一条大阴线直接砸了下来，导致人人网股价再度重挫5%，股价来到153美元。
红杉的代表冯泰林想了想有些犹豫且含蓄的问陈平江：“陈董，DNF和LOL两款游戏的月活有虚报吗？”
他话音刚落，李西和田洪瑞两人直接开口道：“绝对不存在。”
冯泰林想点点头：“其实最麻烦的就这一条，其他诸如毛利率过高和市值泡沫都不是那么重要。面对这种做空，打铁还需自身硬。如果我们自身毫无问题，那才有底气。诸如绿诺科技那样的企业本身就有问题，根本禁不起查，一旦被做空几乎未做抵抗就被杀死，而后不得不退市。” “第二种办法就是股价砸下来后，顺手私有化退市，这样的话名声不好听，除非以后别想跟美股打交道。”
“最后就是绝地反击。”
大约又等了40分钟，沈南鹏匆匆赶到，前面就笑望着陈平江，“你好像一点不紧张？”
陈平江笑着反问：“我紧张什么，正好你来了，现在正式开会。”
敲了敲桌子后，陈平江道：“第一、李西会后立即联同舒芒以及法务部、投资者关系部的同事们，在咨询有相关经验的人后起草一份公告来回应这份做空报告。”
“第二、立即联系全球投资者我们将在BJ时间早上8点召开电话会议。”
“第三、作为大股东，我个人会动用现金增持人人网股票，对外界传达信心。人人网也会适时宣布回购计划。”
说完，陈平江将目光转向了沈南鹏，沈南鹏苦笑一声，点点头：“我们红杉也会回购，谁让我是你的强力支持者呢？”
红杉背靠着陈平江赚了不少钱，必须要在关键时候表态支持，否则以后迟早会被踢出局。
陈平江突然搞怪的笑了笑：“如果我放出消息，人人网将溢价20%回购股票进行私有化会如何？”
一瞬间，沈南鹏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他想仔细琢磨陈平江的表情，从而分析是来真的还是假的。
“结果只有两个。一、人人网的股价大涨，空头血亏。二、SEC会调查你，如果证明你并没有足够的现金和安排，你将会被判定为操控股价，罚款加辞职。”
陈平江耸了耸肩：“如果不是我说的，只是国内某家小财经媒体乱猜的，然后被广泛报导，甚至传到了外网呢？”
“……”
沈南鹏沉默了。
以陈平江的手段还真能干的出来，而且如果证明这件事情和他无关的话，SEC也查不出个屁来，但是空头要被狠狠的干一下子。
“这种私有化的说法充其量也只是“狼来了”。可以第一下第二下能吓唬到人，第三次就不会再灵了，如果空头一直做空你，你喊也没用。”
被资本大鳄盯上，你要说陈平江到底有多慌？
实际上他一点也不慌。
本身，被做空是常有的是，没人做空才不正常，特斯拉和一堆空头较劲了那么多年呢。
只要产品好、业绩好、没作假，跌掉的也能涨回来，坚定持有的话，损失又不是他陈平江的。
如果真的被针对到底，股价掉下去，反手私有化好了，无所屌谓。
在陈平江的安抚下，会议室内的氛围也逐渐轻松了起来。
早上五点多，陈平江还让关一峰开车出去买早点，一伙人在办公室内吃的很开心。
在陈平江的感染下，其他董事也都不神情紧绷了。
说白了，面对做空，要么有钱要么公司底子扎实，都不是什么大事儿。
早上八点，全球投资人电话会议召开。
在电话的那头，有大摩小摩高盛这样的投资机构，也有香港、伦敦、国内的机构和大牛散。
“各位人人网的投资人们，大家好。很抱歉，我们在这样一个尴尬的时间把大家集合到线上召开电话会议。”陈平江在说，专业翻译转述，其他人都在听。
“很显然，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要召开电话会议了。浑水在早些时候发布了一份做空报告，这直接导致我们股价重挫10%。我们对于这种满篇谎言、捏造数据、贩卖焦虑极度不负责的报告嗤之以鼻。针对报告中提到的，LOL和DNF两款游戏月活数据造假的问题，我会在明天邀请专业的第三方调查公司，包括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联合组成调查组，调查结果将在最短时间内对外公布。”
“浑水简直是愚蠢，我们这两款游戏在各自的游戏类别里都是天花板的存在，我们有必要数据造假吗？何况，即便要数据造假倒不如捏造利润来的快些。对于人人网泡沫的指控，我会以实际行动回应，包括但不限于买入看涨期权、以大股东身份增持股票以及人人网集团回购股票。”
大摩那边的一位负责人询问：“陈总，您是否要来一趟美国呢？这样一没有时差，二也可以让投资人看到你的信心。”
顷刻间，陈平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还有业务要处理，暂时没空，在合适的时间我会去的。”
陈平江得他妈多想不开才在这个时候跑去美国啊，虽然现在还不至于把自己扣着，但那也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不方便了。
自己在哪，哪就是战常
全球投资人电话会议来的快去的也快，拢共不到半小时就结束了。
最主要的无非是陈平江对他们传递信心，实际上用处大不大呢？
只能说有用处，但仅此而已。
谁又知道电话的那头有多少身为人人网的投资人已经被说服，打算高位套现。
甚至于类似大摩小摩高盛这样的资本家反手做空也不是不可能的。
捡钱嘛，不磕碜。
电话会议结束后，关一峰就快步走进了陈平江的办公室。
“陈董，《中国证券报》有记者想采访您，另外《华尔街日报》和彭博社也都想约您今天下午采访。”
陈平江点点头：“都定下来，到时间通知我，我先眯一会儿。另外，联系董事会秘书高杰等到美股开盘前，递交公告，宣布第一轮回购计划。然后联系卜厚生，抛售苹果、谷歌、高通的股票结合手头的现金开始吸纳二级市场的零散股票，预计额度5%。”
“好。”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关一峰深深的看了眼陈平江的背影。
他心里暗道一声牛逼。
大老板真是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就跟没事人似的，现在还能睡得着？
就在陈平江补觉的当口。
浑水发布做空报告以及人人网股价大跌的消息同时传回了国内。
各类大大小小的财经媒体、门户网站、自媒体甚至央视的早间新闻都开始报导。
——一天股价跌去10%，人人网涉嫌造假遭遇浑水做空。
——虚假的数据，虚假的繁荣，最终竟是股民买单。
——今年以来多次做空中概股的浑水调查公司究竟何许人也。
——人人网今早召开全球投资人电话会议。
国内的大清早上。
路上行驶着的小车收听着财经新闻、街边书报亭的财经报纸上的头版头条、门户网站上的加粗加黑标题，将整件事情炒上了顶点。
“哦吼，人设崩塌，没想到陈总也会数据捏造。”
“国内也应该允许机构做空，真金不怕火炼嘛。”
“浑水浑水，浑水摸鱼，名字起的真贴切，搞了不少家中概股了吧？还没失手过。”
“这次看陈总如何破局咯。买了人人网股票的赶紧卖掉吧，再不卖就走不掉咯。”
“废话，老子就是不卖，坚定持有。”
“……”
“陈董，陈董１陈平江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耳旁传来了关一峰的呼唤声。“已经中午了，您可以起来吃个饭，然后养养精神。下午2点是《中国证券报》的采访，3点是《华尔街日报》，4点是彭博社。”
陈平江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后，摆摆手：“哪有那么多时间伺候他们，让他们三家一起上，2点到3点半的时间留给他们，然后我还要补觉，晚上还要看美股大盘呢。”
接下来，陈平江必然是要调整时差，配合卜厚生掌握华尔街的第一手资讯并且做好后面的安排部署。
否则，一个过白天，一个过晚上，还怎么打配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