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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一声声落雨声,毫不留情地搅得皇宫里的人慌慌地。
医师正疾步在皇宫的复道上,片刻不敢耽搁。
皇宫的巷尾处,传来一阵阵类似巫蛊的伶乐声。
“那是……”医师慌了,脑中只能想到一个人。“长皇子殿下的锁身铃!”
果不其然,复道上多出了一个人,伴随着“锁身铃”响彻复道。“咳咳……医师,近来可好?”
复道偏窄又长,回音人声如同天籁。雨声开始淅淅沥沥,皇子辩的声音带着病弱的鞠躬尽瘁。
“拜见长皇子殿下!”医师赶忙回头,听得熟悉的声音,吓得直接起身上前跪伏,“长皇子殿下亲至,不甚荣幸,臣甚为惶恐!”
雨伞下落,雨势打得医师片缕都无干燥。
医师跪伏垂地,几言而下,孰轻孰重,他从声音上辩得,长皇子的气息渐渐顺畅。
随之,一声清脆的银铃音引得医师的注意,医师跟着声音的方向,看着长皇子正执手唤他起身。
何后向天祈福,从法师身上要来的“锁身铃”,无时无地都集结着咒语,他人无敢不从。
“咳咳……医师请起!”
他若隐若现在雨中,并不真切,防似随时都会消失。
紧接着,一身华服蓝裳少年随之而入眼睑,来人面如潘安,身着祥云袍子,只几步摇曳着手肘至腕间的“锁身铃”。披了一件月牙白的侍从衣饰,显得出阵之时的仓促。仅仅如此,却未能损其一丝一毫的高贵乖张姿态,反显得其身姿清秀,给人一种舒适的朦胧之美。
“殿下衣着,显得出阵时略显仓促。锁身铃一出,可比法师做法的药石。莫非是他人言语惊扰了殿下……”
“咳咳……”
“长皇子殿下,为何面色这般苍白?”医师关切地询问,走进了几步,心中惊吓,猜度着。“难道法事一过,殿下就出现在这里了?血脉未经周转,乃至血气跟不上。”
算着时辰,医师有些焦虑,这前后不过脚跟的事情。“殿下……殿下怎么不多休息?”
昏暗的天色下,那个孩童般的乖张皇子,竟早已不是小时候的模样了。他不说话,周身都被忧郁包裹住。
“殿下怎么不开口……”医师明显的不安,可长皇子只是停留在复道上,对医师的下跪无动于衷。
雨势渐渐淅沥,怜儿跟在曲降阴的背后,一步一挪。为了迎合刘怜儿的脚步,曲降阴停了几步又行几步。这短短的宫路,就像是走过了雨季的年华。
怜儿眼睑轻皱,眼前的曲降阴正在示意。怜儿看了看眼前的屋宇,那是宫廷之中的议事房。因着医师陡然倒戈,就连一般的寻医问诊也没了着落。
“降阴明白,会抓紧赶在长皇子出法阵之前,妥当了事。”曲降阴不曾远离冷宫范围,涉足何后境地也是头一次。
怜儿阖了阖眼睑,不住地点头。“去吧。”
“降阴遵命。”曲降阴紧了紧步履,顾自前去。
“看着天际的雨势,该要下个一夜了。”刘怜儿半身依靠在屋宇前的窗棱上,停顿了片刻。
此时的曲降阴,完全单纯干净得通透。看着降阴离去的背影,怜儿还是无法放下心头的事。
蛊虫,是多么恐怖的东西,可母妃那般瘦弱,毫不犹豫地服下了。
她静了静,静待降阴拿回一些东西,日常备着,以缓家臣空缺之事。
曲降阴也知晓公主殿下就在身后,如此,就连行为也大胆了些。
“奴婢曲降阴,只能来太子殿下处领药师日常物事。”曲降阴商量的语气响彻屋外,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传来了碗碟的碎裂声,突兀又尖锐。
听着曲降阴和太子监人的周旋,令人不禁有些寒意。怜儿想了想,还是太过张扬。可巫蛊一事,在宫中犹如死寂。
“长皇子亲在?”与此同时,曲降阴无所适从,开口声惊了屋外如画中的女子。
发生什么了?怜儿想都没有想,就知道曲降音见到了东宫正主。
一切真实得犹如虚幻,刘怜儿几步便闯进了屋宇,她的举动彰显着皇家的姿态,高贵而又清冷。
她是一名公主,普天之下,没有几寸地是不可轻易进入的。
“长皇子殿下!”门际打开,刘怜儿看着曲降阴随着一地的仆从跪拜不起,中规中矩。
就像是变化着魔幻,怜儿久候在降阴的背后,寻觅着传说中用道法一度续命的皇子。终于,在人群之中,她看到了病态中的皇子辩。一身清秀出奇的骨骼,而今端坐着长皇子之位。
“长皇子。”怜儿本该默不作声,可这个多事的时节,竟然见到了本该自法事后休憩的长皇子?
“只是,长皇子是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来到这里的?”母妃,可还在病苦之中。
“姐姐。”言语之中虽是亲切,亦多了乖张后的惶恐。
见到心心念念的怜儿公主,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她的一身公主服饰,腰间一块宫令,端守着一生的职责,彰显着他落座东宫主位的皇权至上。
她的生母还在被万虫噬咬,一身华容绣服中的怜儿,显得憔悴和疏离了。
“怜儿姐姐,好久不见。”只是,他却不能坐视不理。
政事被长皇子搁置在一旁,他身边的人一阵唏嘘,无人再说言语。他一出法事,就查看了何后拦下的很多东宫处的奏章。
地下跪着的一地人,都戴罪着。一本本厚重的奏章,被长皇子压制。
刘怜儿的轻声点头应答,相处友好,倒是叫皇长子心中愧疚,他直进几步对着一众人臣问事,言语之下又动了真音,少了娇柔少年之态。
“怜儿公主生母的事由,本太子已经戴罪己过,诸位大臣会不知晓么?”蓝裳华服男子低沉但却坚定的声音振透了怜儿的耳膜,屋内竟无人敢违。“为何在此当头,还对怜儿姐姐交代的要事都草草了之。”
也许是医师和大臣都与他走得近了,见众大臣还需行礼,长皇子随意一置,再无他人敢虚与委蛇。
这小小的屋宇之中,她在降阴的眼中看到了长皇子的绝代风华。
“事无巨细,子辩会再次亲自查实。除了涉事之人,他人都退下。”长皇子又说,刘怜儿才慌乱地收回了关切的眼神。
细碎之声传出,也就“啧啧呐呐”的犹疑,越发清冷了热闹的议事房。“这……遵令。”
“本殿下法事中的一颗灵石,一直随着法阵不曾离开过!只是本殿下出法阵仓促了一些,不曾随身携带。”男子完全命令的语气,不带一丝商量,似乎动了真怒。“那法师手中的灵石,现在何处?”
此时,曲降阴觉得身旁多了些冰刃的寒意,一名悬着刀鞘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将手头包装好的一碗药水递给了她。
“是……”似是有点犹豫,医师接过了闲茬。“灵石已在长皇子出阵法之时,同时送到良嫔娘娘那里了。”
“随风,取来灵丹。咳咳……”锦服男子略一触眉,显得很是不耐烦。“还有本殿下自备的药物,现在何处?”
“殿下,给。”众人这才发现,长皇子殿下的身侧,是一名悬着刀鞘的男子。
长皇子说要拿出自备的药物,医师都不敢出声指点。
怜儿眼神之中有过思索,看着他在众多的医师之中指挥着用药,臣子们夸赞道。“长皇子的医术果真如外界所言,如火纯青了。”
“可尽管长皇子医术高明,也有连医师们和长皇子都难以操控的身体病情吗?”法师的那些法阵,应该暂时只能让他的身体延缓一些病情。曲降阴侍立一侧,在怜儿耳边计较,是吓着了。
可怜儿的脸色,并不好。有些事,早已不便言说。
“姐姐放心,稍后法师会在天台做法,多名天竺弟子外侧诵念心经,良嫔娘娘会好的。”他贴心地来到怜儿身旁,关心溢于言表。
那名出现在曲降阴身旁的暗卫,被他随意召唤。但众人都不难看出,这名暗卫与他相交甚秘,行踪婉若游龙。
随后,他又从桌上的锦盒中,拿出了一个药包。看着药盒里的摆放布置,这些个东西似乎很珍稀可贵。
男子虽年少,不失戾气的稚嫩命令却能震慑住在场的群臣,似又被惊吓着,屋宇内摇头叹息者很多。随风见皇子辩在场,不好发怒,只将药包递了过去。
“给皇姐。”端着礼制,长皇子高扬了声音,显得年纪有些小。
“这个药包,里面有长皇子自小佩戴的药囊成分,有凝神静气的作用。虽不用殿下亲自前去医治娘娘,也能让娘娘少一些病苦。”那名暗卫作揖时又不羁地拱了拱手,那个药包刚好稳稳当当地落入了刘怜儿伸手讨要的手中。“怜儿公主,这可是胜过一般的灵药。”
母妃之事,多半已经心知肚明。此时与何后的人摊牌,百害无一利。
刘怜儿水眸一转,示意曲降阴取了药物先退下。再一回首又想到了与医师周旋之际,那名在药材前的药童已是听了长皇子的指示。不再细想些许,刘怜儿低头示礼,余光中是身前锦衣。
暗卫嘴角勉强弯出了一丝笑意,他眨了眨眼睛,一般人无法察觉,偏偏落入了刘怜儿的眼中。暗卫的举动和言行都很放肆,仅仅随意而为,就有涉猎的味道。
长皇子从小就喜欢怜儿一起,几乎难舍难分。两人本该感情甚好,只是因为宫中琐碎的事情已经太久太久不曾说过一句体己的话。
怜儿步履逶迤之间,又冷漠地侧身而过。
她太过清楚宫中的借位上位,卖官鬻爵。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会有人把自己算计进去。
她和暗卫的错身而过,眼角处是暗卫越发畅快而又放肆的笑容。
“怜儿姐姐……咳咳。”他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楚,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情深忧伤而深邃,追随着女子一直不曾释怀。许是再也忍受不住法事后的病苦,子辩一字一句痛彻心扉。“你曾舍身都要救了子辩,现如今却还是要拒绝了子辩么。”
“怜儿不敢,怜儿谢太子殿下体恤。夜半叨扰,还望殿下海涵,怜儿这就告退。”说着,怜儿看着长皇子周身的人忙碌着。
或有包装的,或有跟从等待的……都在怜儿俯身撤退中,渐行渐止。
“呵,好大的脾性!”随风一出口,不难猜测为人快语。此刻,没有见过更为令他可笑的事情。“这倒是要会一会了。”
此时,屋宇内已经没有任何医师。牵一发动全身,蛊惑人心的铃乐,穿过廊道……
“这是……法事后的锁身铃?”暗卫随风近了几步,连忙阻止了过多的铃乐声。“好了,我不会背后做事就行了。”
“你……居然想动她。”铃乐声并没有被阻止,反而有无限扩大的可能。“本殿下虽因体弱,不能亲临救治,可也不准任何人对她不敬。”
“好了殿下!住手啊殿下……”随风不依不饶,劝解着。“一名冷宫公主而已,皇家之事可连名讳都未刻入陵墓之中。”
最后,随风妥协了。
“公主殿下是法事里被护身的将军,她是军阀中的唯一女儿身,她是宫廷皇嗣时甚少被逼上位的唯一将帅……”念着被迫记在心里的叮嘱,此时的随风说得很尴尬。“可就算是皇家子嗣甚少而位居将臣的,作为一个早已及笄的公主,事事也不似殿下这般尽心?”
铃乐之下,何后一族的死士纷纷舍身而出。
言下之意,随风不禁自嘲。那个怜儿公主……应是大龄未嫁!这样子的一个公主,美到人心里,美成一名男子的生活,她周身的人多半就和“面首”一类的称呼讲不清了。
然而铃乐声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的面容越来越忧郁深沉,随风后怕地又一次妥协。“属下不敢僭越!殿下。”
随风只要稍有异动,光和死士们周旋,也得躺在床上个把个月不能动弹。
随风看着周围涌动的树影,知道那是何后安排在宫廷中的死士。他知道只要长皇子再动一动,他们便会倾巢而出,将他团团围住。
“那就好。”长皇子困难地放下瓷肌般的手肘,腕间的“锁身铃”垂落在一侧。咳嗽声渐止,长皇子松了一口气。
“殿下!殿下!”随风扶着他的身体,终是害怕了。
乘着屋宇内的一些人还未察觉之际,随风悔恨地将长皇子假意搀扶出屋宇。因着长皇子行为乖张,随风的这一举动反而不易被人怀疑。
随风看了看廊道外侧,长皇子半身依靠在他的身上,呼吸吹拂着随风的面庞。
面首一类,怜儿不喜。
“姐姐听不到,你说她的话……”迷迷糊糊之中,他听得他说,“可是这样,子辩会很累的……很累到难以周全不及他人半分,这又该怎么办……”
随风落汗,他的师弟——当今的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冷宫公主,还在计算着他……
“锁身铃”所到之处,无人不从,随风看着空荡在夜景下的自己和他。可这耳边不时呢喃的绵绵情语,又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