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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府最偏僻冷落的一角突然热闹起来,一年都不一定见得着几个人影的地方四处弥漫着药香。破落的小院在短短几天便焕然一新,连屋子里的家具都换了新的。
当初这屋子是舅母给拨过来的,失宠之后她手里本来也没有几个院子可以管,能管的那几个又不舍得给自己这个失踪十年又自己回来的小姑子,于是便把这个偏僻的破院划给了这一对母女。没想到这一对母女二话不说,还真就在这么个破地方住下来了,于是也就这样了,没人再管她们。
柯雪进了屋子直奔母亲病榻,御医正给母亲诊治,她瞄了一眼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母亲,叹息被她吞回肚子里,还未进到内室,转身又往外走——希望今天的厨房能供应些暖和容易消化的吃食——比起冷硬似砖头的馒头还有隔夜的残羹冷菜好些就行。
三年零两个月十天,她感觉自己的忍耐限度每天都在提升。
#我这小暴脾气快压不住了:)#
柯雪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张堆满了书的新桌子最上面,卷边的《万域要闻》。
脚步在门槛上停留一刻,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隐约听得身后母亲压抑的咳嗽声。
若不是母亲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又正需要一个干净的身份,怎么会让母亲在柯府受这些鸟气?
纵然母亲并非亲母,对她更多是责任而不是亲情。但“柯雪”这身份确确实实是她给的,这份恩情也是该还的。
好在再要不了多久……
柯雪的眼睛又好似披上一层迷雾,叫人看不透她的真正想法,倒是那张打眼一瞧便觉温柔舒适的面庞,无端的染上几分凌厉。
谋划算计……这京城中有几人是没有什么谋划,没有什么算计的?
柯府后厨比她们那个破败小屋还要大,灶台上大大小小的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只可惜火是熄着的,锅是冷的,厨房是没人的。
很好,一贯的三无政策。
柯雪啧啧两声,觉得这家人真是绝了。
柯雪拎开锅盖,看到灶台上被人剩下的粥底菜渣,只剩叹息。果然又是如此,自那日见过三皇子之后舅母便记恨上她了,便让厨房天天玩这种把戏,故意错开吃饭时间。
#人生如此艰难,而你为何如此愚蠢?#
这个时候若是被舅父知道母亲因没有热乎的吃食而病情加重,她一趟秋明寺回来母亲病情未见好转,舅父上了三皇子的黑名单,其实都是舅母在从中作梗,舅母怕是在这柯府真的呆不下去了。
也许她该在去秋明寺之前,哪天“偶遇”一次舅父,帮舅母做一个了断……
夫妻生活不和谐,她来帮忙做了断,不用谢:)
柯府的偏门,门外的暖阳似乎被某种无形的东西阻隔,再多的温暖也照不进这权臣人家的高墙大院,照不散这偌大柯府后院的阴冷。
柯雪转身一步跨出门外,暖阳洒在她身上,背影单薄,却无端让人觉得挺拔可靠,不慌不忙,存在感不大不小,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她踏入这连阳光都带着冰寒凉意的京城大道。
阳光正好,出了达官贵人的东巷,整个世界才仿佛鲜活起来。街上百姓来来往往,道旁商贩喝卖之声不绝于耳,时有孩童跑过,欢声笑语。
东巷口像两个世界的交界线,少女静立于此,茕茕孑立,半晌似是自嘲轻笑,不再犹豫,往饭馆而去。
少女粗布麻衣,独自向不远处那达官贵人云集的昨日客栈走去。
以昨日为名,说是客栈,其实却是达官贵人往常聚会最喜欢的去处。饭馆,茶楼,客栈集于一身。还有专门弹曲的清伶,客栈里干净整洁,弥漫着好闻的古木清香,丝毫没有普通茶楼酒肆,饭馆客栈的油烟和喧闹。
此时正是午间吃饭时间,昨日客栈里却是安静清雅,一个个单独隔开的雅间阻隔了他人窥探的视线,却叫里面的人能看到是谁刚进门。精雕细琢的雕花木刻栩栩如生,柯雪径自找到店小二。
“小二哥,来一份红豆膳粥,两份如意卷,依旧需要借用你们的盘子,等晚间我便还过来。”轻车熟路,她看着一层的小包间全都挂上了代表有客的红牌,便上了二楼等待。
“小雪又来为柯夫人买吃食了?小雪这么孝顺,柯夫人一定会高兴的。你先上楼等会,我这就让厨房去准备。”这里的店小二也和别家的大不相同,是个干干净净的青年,身上干干净净,没有油腻腻的污渍。听语气和柯雪竟是相熟的。
二楼自是一样的清雅,比之一层又多了几分尊贵。二层的包间也比一层更严实许多,每个雅间门口把手的威武守卫像守门的石狮子般目不斜视,尽职尽责的仿佛对屋内不时溢出的高谈阔论或是雅致乐音充耳不闻。
不容窥探。
柯雪自然也是目不斜视,在一众守卫的注目礼之下,不慌不忙的走向一件挂着绿牌,代表无人的包间。
“殿下~”
虽说她无意窥探,但不知从何而来的一声隐约娇笑携着氤氲花香随风而来,勾人的尾音叫听的人心里酥酥麻麻的。纵然柯雪是女子,听得此音也是心里一片柔软,更不要说里面的人了。
只是不知这里面的是哪位殿下了?
正要事不关己的继续迈步前行,一道清冽温润,带着几分奇异凉意的嗓音响起,叫人听得无比熟悉。
“本殿细细品味之下不得不承认,娇娘的琴艺最近确实进步了不少。”里面一声轻笑,斜靠着桌子,坐的歪歪斜斜的人修长的指尾勾着个细嘴酒壶,和远处弹琴的伶人目光相缠,那名唤娇娘的女伶也是个大胆的,目光直白露骨。陪坐的几位官员皆是尽量减小自个的存在感,恨不得缩成个鹌鹑。
被养废的三皇子……果然是个废的。
“娇娘的琴技,怎比得上琴技早早名动京城的殿下您?”
“娇娘这是想听本殿弹琴?有何不可。来,今天我便弹一曲给娇娘听。”竟是旁若无人,几位朝廷大员被无视了个彻底,仿佛未见那几人比锅底还黑的脸色。
透过那窄窄的门缝,柯雪瞥到一角赤色锦袍,和那天的朝服不大相同,没有那般巧夺天工的花纹,应是便服,倒是这人是真的极喜欢这让人眼晕的赤红色。
里面的三皇子殿下已经坐到了伶人表演的位置上,修长白皙的手指随意拨弄几下调试琴弦。
无端的媚意,这奇葩的三殿下竟是比那伶人还像伶人。
啧!她这要是还在现代,一定立刻送这位三殿下c位出道。
肯定发财。
柯雪侧头看到依旧尽职尽责的站在门口,却没注意到她这个偷看者的侍卫,心里蓦然生出一种偷窥的羞耻感,正要离开这里,却又被屋子里倾泻出的美妙琴音定住了脚步。
缕缕琴声,悠悠扬扬,一种情韵却令人回肠荡气。
琴声如诉,就像过尽千帆之后,岁月悠长。就像风浪里的一叶扁舟,沉淀所有的波澜壮阔。
高山流水,不外乎如此。
说人话——弹得不错。
琴音就像他这人的表象一般平和宁静温柔,也像他这人一样暗含冰冷无情。波澜壮阔的背后是事事身不由己,他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哀。偏偏又能叫听琴者被那表面的波澜壮阔迷了双目,即使表象背后是无数冰冷刀锋也叫人毫无察觉的往下跳。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笑。
想笑,柯雪便也就真的笑了。
行吧,这位殿下这性格生在帝王家没被逼疯真是个奇迹。
啧,或许已经疯了。
弹琴者注意到门口的动静,琴音戛然而止。
待他转头看向那细细的窗缝,只见那眼熟的灰扑扑的粗布麻衣边角。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网可结好?”
他嘴角轻挑,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说出来的话却冰冰凉:“不想结。”
屋子里的官员们:“???”
#不好意思,是有人点了快进按钮吗?我们听不懂了。#
柯雪:“......”
很好,除了鬼畜之外还很傲娇,果然是已经被生活给逼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