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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那小小酒杯平稳返回，吕南笙竟破天荒有一丝慌乱。以前与人对敌时，对方的飞剑袭来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怯。
空空如也的酒杯之中，若有若无蕴藏着一缕无上剑意。
难道是杨牛文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仔细感应之下，好像又什么都没有。
越是这样的风吹草动，吕南笙就愈发草木皆兵。
“哐啷”一声，那只酒杯应声而碎，摔在地板上裂成无数碎瓷。堂堂化神境剑修敬酒之后，自己的酒杯却不敢伸手去接？
场面一度陷入死寂，吕南笙俊脸微微有些发烫，嚅嗫着不知该如何自处，即便是那些场面上的漂亮话，都说不出一句来。
头脑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可可被碎瓷声惊醒，抬眼看见安然无恙的杨牛文，心中大为安定。
她似乎还在回味着，之前杨牛文伸手搭在自己柔软腰肢上那个亲昵动作，完全就是夫妻之间才会有的动作嘛！
至于吕南笙过来敬酒，后续所发生的一系列较量，她都视而不见，实际上她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裴嫣然离二人较近，前前后后的暗中较量她都看得真切，她虽然不是剑修，但这其中的凶险，她都一清二楚。
只是杨牛文还回酒杯之时，裴嫣然却没有像吕南笙那样疑神疑鬼，她认为那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丢回酒杯罢了。
“好啦！师弟，酒也敬了，人也见了，我们回座吧！”裴嫣然拉了一把浑浑噩噩的吕南笙，让他坐回自己的位置。
杨牧之朝裴嫣然略带歉意的微微一笑，光就这个笑容来说，倒也魅力十足。
裴嫣然也回了一个歉意的微笑，一时间，让附近那些年轻的红林弟子看傻了眼。
原本以为韩正师兄的凤娇就算得上天上的仙女了，没有想到柳大公子的这位，才是真正的天上仙女啊。
而红林所有的年轻弟子之中，能感受出这场无形较量一丝端倪的，怕是只有肖杰一人了，却并不是因为他肖杰有这份眼力。
当初吕南笙以剑气割破他的嘴角时，就是这种恐怖的感觉。
小小闹剧雷声大雨点小，来的快也去的快，就这么草草收场了。
“你们年轻人多认识认识，也是好事。”戚夫人微笑着说道：“既然此事已了，今后就休要再提起了，大家继续喝酒赏月吧！”
其实刚刚年轻人的那场暗中较劲，除了离得近的裴嫣然发觉了之外，还有几人也是一清二楚的。
秦宝盛当然也清楚所有的细节，只是他想不出来这个白头发的为什么会那样轻描淡写的就能抵御住化神境的一道剑气与剑意，他明明就只是个筑基境而已？
他没有将杨牧之往剑修上去想，只当他身上带着某种特殊法宝，能专门针对克制剑修，毕竟在这座天下，这些法宝并不少见。
还有一点让他心中犹疑不定的，就是那白头发与自家闺女的关系。他以心声问向自己媳妇：“若芷，咱家可可当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容不得他怀疑，白头发刚刚用手搭载自己闺女腰间那个动作实在太……
不用说，这句话只能惹来柳若芷的一个恶狠狠的白眼。
可可与杨牧之两人挤在一条长凳的一端，紧挨着坐在一起。她不停给杨牧之夹菜，还送到他嘴边。
杨牧之只能端碗接住一筷又一筷的菜，略有不满道：“可可，你再挤我，咱们的凳子就翻啦！”
可可往右手边挪了一把屁股，嘻嘻一笑：“夫君坐过来些。”
远处的秦宝盛转回脑袋，他是没有脸去看这闺女了。
心说我的脸皮再厚，可也没有这么厚吧？怎么生出了这么个厚脸皮的闺女来，难道带着一张面皮，就可以完全“不要脸”了么？
不一会，可可就拉着杨牧之过来了，说是要给咱们外婆、爹娘、舅舅、大姨、还有其他的叔伯婶娘敬酒呀！
杨牧之一开始死活不肯，最后真是被可可拉着过来的。
硬着头皮一一敬酒过去，在那些笑呵呵的长辈看来，俨然他就是秦家女婿、柳家外甥女婿了。
原本板着脸的秦宝盛依然不想喝杨牧之那杯敬酒，奈何腰间突然多了一只柔柔小手，正捏着一块肥脂蓄势待发。
桌前另外一人，脸色就十分难看了，是柳若芸。只不过这次她忍住了没有提前离席，只是那双眼睛一直跟着杨牧之在打转，从没有离开过。
酒到酣处，柳美仁果然拉过吕南笙、裴嫣然，三人捣鼓起中秋月夜的镜中月来。
今夜的镜中月令人热情高涨，粉丝们不断在镜中月里给柳美仁砸钱，其中大多数的女子欢呼着柳公子，吕公子。
自从那稗官野史的美男谱推出后，柳美仁的声名更响亮了，镜中月里不少女子就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那什么双子洲的慕容红衣，就该往边上让一让，我们柳公子应当坐那个位置才对嘛！”
“至于那位连名字也没有一个的楚家女婿，就懒得与他计较了，我们柳公子排在美男谱第二，谁还敢称第一？”
人堆之外，可可撇撇嘴，“若是作出美男谱那些人瞧见我家杨牛文，定然会将他安排在第一的位置，哼哼！”
看见身旁站着的是自己的娘亲，可可顺口说了一句：“是吧，娘亲？”
柳若芷给自己女儿扶好了单螺髻，笑着点点头：“是是是，我家可可说是就一定是了。”
可可只当这句话是母亲的一贯敷衍，并未在意。
“可可，你告诉娘亲，你真想清楚啦？”柳若芷拉着自己女儿，朝花间走了几步，“你也老大不小了，真难得你自己会主动找了个夫婿。”
“娘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嘛？”
柳若芷笑道：“你爹不太喜欢杨牛文，你真的要他当你夫婿吗？”
可可一头扎进母亲怀里，撒起娇来：“娘亲，那你告诉我，你喜不喜欢他嘛？”
柳若芷抚着爱女的秀发，“娘亲喜不喜欢不重要，我家可可真的喜欢他才重要呀！”
“娘亲，说真的，我之前没有觉得有多喜欢他，只是……”可可将脸藏进娘亲的怀里，有些羞赧，“最近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好像一天不见到他，心就会很难受，就想着日日夜夜与他在一起……”
可可抬起头认真问道：“娘亲，我这样是不是一种病？是不是不对？”
“傻瓜，喜欢一个人，哪会有什么不对的？”柳若芷声音轻柔，是在说自己女儿，又像是在说自己。
“娘亲，那是不是我可以放心去喜欢他了？”可可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
“呵呵，当然啦，只要可可真心喜欢他，谁还能阻拦你？”说这话时，柳若芷竟有一丝莫名哀伤。
可可高兴问道：“那娘亲喜欢杨牛文吗？”
柳若芷微笑道：“杨牛文是个好孩子，只要可可真心喜欢他，娘亲会支持你的。”
可可从她怀里钻出来，一拍手掌：“那不就行了，娘亲也喜欢他，倒要看看我爹还敢多说什么话，哼哼！”
柳若芷哭笑不得，最后想了想说道：“可可，你以后可不许学娘亲这样，很多事情让男人下不了台，这样并不好。”
可可嬉笑道：“知道啦！娘亲，我会好好服侍他、也会乖乖听他的话，保证不会欺负他的。”
她朝水池中的小凉亭那边望去，那人一袭青衫，满头银发，就那样坐在扶栏上，双脚悬空摇晃，像是心事满满，又像是悠然自得。
水中倒映一轮明月，而他的眼里，也有白月光一道。
“水中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可可轻声念道：“丑八盖，你放心吧！我秦祎可一定会好好做你媳妇儿的。”
她身后的母亲，虽然明明知道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有些东西终究会如这镜花水月一般，看得见，摸得着，等你伸手去拾取时，却是竹篮打水，到头来一场空。
但，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红林柳家的中秋月圆夜，月圆人团圆，就在这样热闹和睦的气氛中结束了。
然而杨牧之的心情，却远没有他表面上那么舒畅。
静不下心来的他，没有练拳，没有打坐吐纳，就那样和衣蒙头而睡，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夜，他看见了一轮巨大的明月，高高挂在头顶，再看时，好像又顶在自己肩头，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份浩瀚的沉重。
而明月之下，有一只身披五彩霞光的神鸟，展翅盘旋，她长长的五彩尾翼绕着自己的身躯回旋，在她身下洒落层层四落的光华，如星星点点，绚烂异常。
有一滴凝聚了所有光辉的晶莹泪珠，不知从何处滴落而下，溅湿了杨牧之的眼眶。
他一个翻身起来，发觉自己手心里正紧紧握着那只黝黑菊簪，转过簪身，上面篆刻有娟秀小楷八字。
谦谦君子，卑以自牧。
这八个字，也同样铭刻于他心中。
杨牧之擦干两颊的泪花，在这夜深人静之时，推门走出小木屋。
万籁俱寂的深夜，他的心却异常躁动不安，这种不安来自未知的遥远，来自终不得见的亲人。
说什么只要你好好活着，就是娘亲最大的期望？如果不能守护自己在意的人，那么好好活着的意义，又在哪里？
漆黑的红林之中，杨牧之缓缓朝广袤的大海递出了右手，手掌握拳朝上，再缓缓平摊开。
“请，剑！”
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冷冷蹦出，于是，漆黑苍穹出现一丝震颤，一道浩瀚无边的剑意弥漫了整座天际。
于此同时，四百万里之外的某座九层倒悬剑塔之内，有百剑齐鸣。
只为一剑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