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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粉色身影一闪而至,看着那道愈行愈远的踉跄背影,她大叫了一声:“杨牧之!”
那个远去的背影停下了脚步,只是他并没有回头,就那样站在雪中,一动不动。
是楚虞瑶那婆娘来了。
若是此时,她再给我来一剑……?
“杨牧之!一年后,风雪崖上,我楚虞瑶将为你穿上红妆,等你……来娶我!”
楚虞瑶轻咬着自己可爱的唇尖,眼神坚毅。
那个背影似乎抬手抹了一把冷汗,但依然没有回头,片刻后,他抬脚离去,愈走愈远。
慕容静娴瞥了一眼还蹲着的侄女,暗叹一声,丫头,看来你还没有抓到手,就已经失去了。
又或许,你根本没有失去什么,因为你从未曾拥有过。
……
杨牧之快走了几步,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她们没有跟来了,才算放心下来。
之前那漫天的雪花刀锋,其实有不少都钉入了他的体内,伤及了不少经脉,好在这些刀锋不是真正的刀,它们进入体内没多久就融化了,仅留下一个个伤口,伤得多重倒是谈不上,也就是多花些时日恢复罢了。
他之所以还敢与一位化神境大修士叫板,点绛唇无非就是他最后的倚仗了。
此时心弦一旦放松,伤势也就随之突显而来,就在杨牧之脑昏眼花、站立不稳之时,一个佝偻的身影快步走来扶住他,竟是卢家老酒馆门口的那个丐女。
等他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个破烂的茅草屋里,连屋顶都只剩小半边了,抬头就是碧蓝的天穹,雪花慢悠悠的从屋顶缺口落下,就在床前堆积了一堆厚厚的白雪。
所谓的床,其实就是几个砖头搭起一排木棍,上面再铺一张烂草席,连麦草都没有垫上几根。
躺在这样一张床上,后背是真的痛。
杨牧之坐起身来,他仔细审视了一下自己的伤势,除了神识消耗过快,被慕容静娴在背后砸了一剑,被自己一年后的媳妇儿又在胸前刺了一剑,又挨了卢仙子不少的雪刀……这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伤口,加起来没有一百道,也有八十了,当着是满身疮痍。
好在灵气恢复得还不错,血也止住了,剩下的就是花时间调养受损的经脉了。
听到屋里有动静了,那个丐女跑了进来,满脸傻笑的对他比着手势,意思是你等一下,我给你弄好吃的来。
杨牧之笑着点点头,丐女就一溜烟跑出茅屋,出去后还不忘将那扇快要散架的门关好。
不一会儿,就闻到了一股让人口水直流的鸡汤香味,正闭目调息的杨牧之睁开双眼,只见那个丐女小心翼翼的端着满满一瓦罐鸡肉进来,她将那个缺了两个口子的瓦罐递到杨牧之面前,满脸傻笑。
杨牧之搓了搓手掌,刚夹了一块香喷喷的鸡肉放进嘴里,似是想起了什么,他问道:“你吃了吗?”
丐女傻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是说没有吃,还是不想吃。
杨牧之只吃了一大半,就将瓦罐塞给她,推搡了半天,最后还是杨牧之一个人吃完了所有的鸡肉。
打了一个饱嗝,杨牧之问道:“这便是你的家?是你背我回来的?”
丐女点点头,大概是自己的家太寒酸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杨牧之开怀笑道:“不错不错,你家挺舒适的!不但有床睡,还有香喷喷的鸡肉吃,风景也不错,空气又清新……”
只不过他很快又变得惆怅起来。
“有个家,就算再贫寒,在那里,有人等你回家,那便是……极好的!”
……
……
亥时,天机宫的某座宅院中,一株老梅树下,楚虞瑶正坐在一条樟木长凳上,略显忧虑。
她手里拿着一张便笺,是天机宫飞剑房刚刚送来的。
她起身走了两圈,又坐回了梅树下,脸上的忧愁之色更浓了。
便笺是妹妹楚玉寄来的,主要是问子松的寒症治愈了没有,当然末尾还提了一句,杨牧之,他还好吗?
她看着那个灯火通明的房间窗户,那房间里,慕容爷爷正在给弟弟子松治疗寒毒,从昨天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虽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了,但她多少还是有些担忧的。
不过此时她更多的忧虑,还是来自楚玉的那一句话,他还好吗?
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还安安静静坐着一个人,慕容红衣。
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关注着那个坐立难安的倩影,仿佛她的每一个黛眉轻蹙,每一个眉眼低垂,都会牵扯起他心中的某一根弦。
良久,他缓缓走到那株老梅树下,背对着他的是一瀑秀丽乌黑的青丝,他伸出微颤的手,在指尖正要碰到那熟悉的触感时,终究还是放下了手掌,只剩一声叹息。
“虞瑶……不用担心,没事的!”
背对着他的楚虞瑶缓缓起身,转头,看着那张俊美的脸,迟疑了片刻,终归还是屈膝敛衽一礼。
竟是那样的……生分?
慕容红衣呆愣当场,到了嘴边的话竟是说不出口,他苦笑一声道:“虞瑶,什么时候开始,你我变成这样了!”
楚虞瑶噙着泪花,悄悄转身,并挪脚走远了几步。
如今,除了那个人之外,她与别的男人都应该保持一些距离了。
看着她微颤的肩头,慕容红衣心里泛起一阵酸痛,他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抱住她羸弱的双肩,告诉她不管怎样,他都会陪伴着她,呵护她,爱护她……
而那个家伙,他不配拥有她。
只是才走几步,楚虞瑶略显清冷的声音就响起,“慕容公子,你请回吧!”
慕容公子?
慕容红衣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看着那个倩丽的背影,自己离她不过十步之遥,然而竟似相隔千里。
他再次垂下了自己的双手,难道,从今往后,这双手,再也触碰不到她的一片衣角,一根发丝了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疲乏的慕容逸飞走了出来,他看着这个快步走过来的楚家丫头,满脸和煦的笑道:“瑶丫头,放心吧,这么不信你慕容爷爷?”
他拍了拍楚虞瑶抓着他衣袖的小手,啧啧感叹道:“想不到这枚火龙丹,药效会这么好,大大出乎了老夫的意料啊……子松的寒毒已全数祛除,只需修养几天,就会生龙活虎了……”
到此时,楚虞瑶才算心中石头落地,喜极而泣的她,似是一枝带雨摇曳的梨花,又似一朵一夜绽放的姬百合,楚楚动人、美艳得不可方物。
……
……
一大早,杨牧之就被一阵急促的咯咯鸡叫声吵醒,他爬下那张硌得背生痛的床,走出这间三面漏风的茅草屋,只见屋外一个简陋灶台前,那个丐女正手忙脚乱的在杀一只来历不明的大母鸡。
杨牧之低声笑道:“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你不会告诉我这只鸡是你买的吧?”
丐女羞赧的挠了一下脑袋,这只肥母鸡自然不是买的,一个乞丐能有钱买鸡吃?
杨牧之笑嘻嘻蹲下身来,开始手把手传授她如何正确的杀鸡,当然还有那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别人院子里偷鸡的绝招,自然也一并传授给她了。
煮好鸡肉后,杨牧之分了一半给她,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一人一个烂陶罐,半罐子香喷喷的鸡肉,吃的很简单,很开心。
杨牧之看着满嘴油腻的丐女,笑问道:“喂,在你家住了三天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丐女正在啃着一只鸡爪,她看了一眼这个才三天就沾染了不少丐气的家伙,心想他还真是一块当乞丐的好料子。
两人安安心心的吃完鸡肉,就坐在门口发呆。
丐女傻傻的看着不远处的一株红梅树,眼神迷离。
伤口已完全愈合的杨牧之心情不错,他开始打量起这个挨坐身边的丐女来。
她看上去约摸四十岁不到的样子,脸上与身上生了不少的冻疮,还有些脏兮兮的伤痂,不过细看之下,五官的轮廓都还挺周正的,想来她原本的容貌应该还是不差的,只可惜她是个哑巴……
“红……梅!”
丐女缓缓说了两个字。
杨牧之惊愕的看了她一眼,原来她会说话啊!
“花到红梅真有韵,人生白发未宜愁,红梅,好名字!”杨牧之点头赞道。
红梅看了一眼杨牧之,有些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配不上那首词。
杨牧之拿出一身自己的衣袍给她披上,轻声说道:“这几天你把床让给我了,现在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你去床上睡一会吧!”
对于他这个金丹境来说,吃和睡原本是不太需要的,只不过这位衣衫褴褛的红梅并不知道这些,看她那瘦弱不堪的身子以及烹鸡的生疏手艺,想必她也是第一次去……偷**?
曾经有人说过,对一个人好,不是看你付出的有多大,有多深,而是看你付出的有几分。
自己仅仅在酒馆前救过她一回,对杨牧之来说,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而红梅的回报,却是付出了她力量的全部。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每一个平凡的小人物,并不代表他们没有远大的理想和抱负,他们也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不平凡的精彩。
杨牧之笑道:“今天便由我去乞讨!”